13、第十三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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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寒冷的冬季过去，簇新的绿意一夕之间破冰而出，世界沉浸在美好的气息之中。可春天的脚步总是匆匆，似乎才品味了一天暖意融融的感觉，暑热就倏忽而至。
窗外树影婆娑，刺目阳光透过树梢缝隙洒出的光点在黄色课桌上跳跃，犹如青春的剪影，在风里轻巧晃动。温度在不知不觉中攀上高点，已足够让鸣蝉终日叫个不停，久而久之习以为常，也就成了夏日必不可少的背景音。唐初每天趴在课桌上补眠，醒来时面前就放着一条巧克力，外加一罐热奶茶。炫目的金配上靓丽的蓝，真是说不出的般配和谐。她一手揉着眼睛一手拿起余温正好的奶茶，暖意顺着手心脉络游向心底，霎时融化一层坚冰。
不过，话说回来，真是不知道现在的小姑娘们在想什么，居然会喜欢这么甜腻的搭配？她朝冯添圣所在的方位望去，他手捧书册，整个人沐在馨暖的阳光里，嘴角抿起，似在思考什么难题。侧脸线条柔和稚嫩，长长的睫毛在飞尘之中轻翘，怎么看都是个美好的正太皮相。视线落回桌前，她挑眉疑惑，到底是谁告诉他她喜欢这种组合？眉头微蹙，却仍旧是动手拆开了巧克力精美的包装。
单一的甜味过后透出醇厚的香苦，口感倒是幼滑。她咬碎用力吞下，阖上双眼，唇边已牵起微不可见的弧线，偶尔尝尝这种滋味，似乎还不错。
座椅随着不错的心情缓缓后翘，嗒的一声碰上后头课桌。实木相撞，算不得清脆的声音，仿佛心上落下的钝器，有种闷闷的痛感。微移毫寸的距离，能清晰感受到后面空荡荡的空气，在初夏的日子里，依旧冷得不像话。她几乎是用尽全力地克制着才能忍住不用余光望向身后属于某人的位子——
随着他的身体每况愈下，身后座位留空的日子愈发增多。早产的他先天不足本就羸弱，自小病痛不断，却因为某种叛逆因子的作祟偏要与乔先生对着干，始终不肯入院治疗。如今各种并发症一一凸显，还不忘不分昼夜地与她作对。现在更是好，直接连见面都省了。指尖用力，温热的奶茶罐现出浅浅的凹痕，可她已经感觉不到丝毫暖意，被温暖的心霎时又凉了下去。
侧目而望，明晃晃的太阳照遍整个校园，操场上满是欢快的笑声，漫天洋溢的青春穿越百米距离爬上高层的教室，传进耳朵里，实在刺耳。
脑子里一片混沌，深呼吸，却愈发晕了。眼前一张张笑颜美丽的脸庞倏忽变得狰狞，烦躁莫名袭来。
冯添圣捧着书本，却未看进一个字，眼神不自觉向后瞟，从未有过的期待忐忑。他看着她拆开巧克力包装，拈出一块送入口中，撕开锡纸的声音美妙到难以附加——天晓得这是他尝试了近百种腻死人不偿命的品牌后选出的，甜润独特的口感至今仍存藏在味蕾之中。
可下一秒她却变了脸色，风风火火走出了教室，脸上写满了烦躁不安。
他亦无心专注，放下书本，回头正大光明地望向空了的座位。奶茶罐与撕了一半的巧克力包装横躺于桌面，蝉鸣不断的背景音里，显得犹为滑稽狼狈。
与最后一排空了一周的座位一起，映入他眼眸，一派沉寂。他甚至能想到他挑衅的神色，满不在乎的语气：“如何？能影响她情绪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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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悬的天空，时而净蓝、时而灰蒙；看似触手可及的云朵，或单个飘零、或布满天际。
天台一如既往的空旷宁和，这地方几乎已经成了她的避难所。小六层的高度，看得清路上每一个忙碌的身影。紧挨着十八层的综合楼，外墙上挂着金灿灿的校名。风吹来，打上墙面而后反弹，呼啸的声音刮过耳畔，吹散了一丝夏日闷热的躁动。
吱嘎——
砰——
是陈旧的镂花铁门开合的声响，她不用回头看，仅凭脚步的节奏已然分辨出来者何人。
“How old are you？”——怎么又是你？
一贯的清淡，却多了些调侃，这样的调调与某人如出一辙。
他径自走到她身边，双手扶上护栏，“这里空气不错。”灼热的夏日阳光早已将铁质的护栏烤得略烫，丝丝痛意通过细微毛孔传进神经系统。
“冯添圣。”她倏然侧头凝视他，眼神里略含不解，语气微微娇嗔，难得的小女儿姿态，“能不能告诉我，你喜欢我什么？”他被她唇畔温煦的笑意怔到，愣了一秒，随即反问：“那你告诉我，你不喜欢我什么？”
“你比我小。”
“这正是我最庆幸的地方——因为我比你小，所以我等得起。”澄澈坚定的视线与她相触，眼底势在必得的火焰叫她乱了心绪，刹那间便攻破了心防。垂目，抿唇，却忘了该如何反驳。从什么时候起，他知道她的软肋，每每必中。
呵笑一声，她侧身避过他灼灼目光，耸耸肩，装作无所谓的模样：“随便你吧。”
瞬间安静的氛围略略尴尬，他时不时偷觑她侧颜，半阖的眼像是小兽困顿地休整；根根分明的睫毛就如她一般干净利落；唇畔极其细小的一粒痣，就像是偷吃了奥利奥没有将嘴擦净的小孩，有种憨然的可爱。
“他……还好吧？”
“他？誰啊？”
“乔粲。”
戛然而止的静止，他懊恼得差点咬上自己的舌头，却听她幽幽开口：“不知道啊，我也好久没见过他了。”难掩的落寞丝毫毕现，冯添圣有点后悔为什么找了个给自己添堵的话题。
只是下一刻，“你担心他？”黑亮的瞳仁迸发出异样的光彩，“冯添圣，你可别告诉我，其实你喜欢的人是乔粲，‘我’不过是个障眼法？”
“……”某少年满脸的黑线，脸上泛起微微的红色，将头撇向另一侧，“瞎扯什么。”
她看着悄然攀上他脸颊的尴尬，突然呵呵笑了起来，仰头吸了一口夏日暖和的空气。
“冯添圣。”她似乎特别喜欢这样叫他。
“蒽？”他侧目。
“巧克力味道不错。”话题倏然转变，她合起了眼示意到此为止。
故意放软的语调像是羽毛落进了心房，心里还藏着许多话没有说清，可触及她难得柔和的侧颜，却是无法去打扰这一片宁静。
恰逢此时，上课铃敲响。庄重的三下钟声，满校园的学生轰然如鸟兽散，不消两分钟，便全数涌入教学楼中。她睁开眼，却被面前阳光一晃，刺得左眼生疼，“没有结果的……”细小的嗫嚅犹如蚊蚋，他一字一字收进耳朵里，只觉胸口忽然有些烦闷。她蓦地抬头迎上他来不及掩藏的视线，重新穿起她淡漠的伪装，“上课了，回去吧。”言毕，头也不回地拉开铁门，消失在灰暗的楼梯间。
他又伫立了片刻，攥起的拳头松了紧、紧了又松，最终还是暂时的妥协。踩着她的步子，将心里还未释放的小情绪留在宽阔的天台。
这个夏日，似乎有点过热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三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