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日歌》歌于畔

2、第二章

　　第二章
　　——我将归来。
　　她从不怀疑那人的话。他说过要回来，就一定会回来。
　　如今，五年转瞬过。她嫁给了五年前杀她师父的魔君，而魔君，也如他所承诺的那样放过了天界。整个天界又回到了应旸战死前虚弱的繁荣中。
　　而这些被庇护的、对此一无所知的人，还在痛骂着她的不识好歹、认贼作父。
　　可是她不在意。她只在意，她的师父何时归来。
　　而现在，天界还没有一点应旸仙君归来的消息，她便来找。
　　……也许因为师父还没恢复到战前的水平因此不便公开；也许是因为他重塑仙身耗费了太多灵堂里，正在闭关……
　　她就这么自欺欺人着走到了原先她和应旸收养她的地方。

　　那座小院子已铺满了雪，白茫茫一片看得人心都宁静了下来。门没有上锁，她推门进去发出了“吱拗”一声。那一边却站着一个茫然不知所措的青年人。一身单薄的竹衫，长发绾起，看到生人有些许紧张，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攥住一柄不合时节的扇子。眼眸深深，像是镇了一宿寒星在里头。
　　熹默保持着推门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生怕眼前的人只是她的幻觉，手上六十四骨绸伞突然落下溅起无数雪花。她却毫不在意地上的污雪溅起来脏了她的衣袂。她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大雪纷纷而下她似已察觉不到冷，就那么愣愣地看着。
　　看着看着，眼眶却渐渐红了，然后珠泪一大颗一大颗的掉下来，无声的哽咽着，却不敢进，不敢退，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那屋主人先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吓了一跳，可是在那里看了半晌，这个闯入的人却是傻了一样，一双渗人的赤眸怯怯的……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像是生怕他离去一样。
　　他眨了眨眼，决定请这位赤眸的姑娘进屋来喝杯茶暖暖手。

　　“你是何时来到这里的？你还记得我是谁吗？”她一边捧着茶，一边盯着他，眼睛里一汪一眨就掉下来的泪。她似哭似笑，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他的衣摆，像是他会逃走一样……他苦笑着一根一根掰开她快要痉挛的手指：“姑娘……你冷静一点……我，我也不知道我是谁，只是一醒来就在这里了。至于你……”他摇摇脑袋：“我确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熹默已料得这便是应旸转世了，捂着脸痛哭：“师父……你总算是回来了……我总是还能等到您回来……”
　　男子愣了愣：“我不是你师父。”
　　熹默的泪从指间溢出来，“师父，你忘了我不要紧……真的，不要紧。你总会想起我来的……总会想起来的。”
　　男子闻言愣住了。
　　尽管他没有记忆，可是这不代表他不知道熹默。外面每时每刻都有人在讨论这个人，世人都称她为血魔……可是，她也不过是一个找不到师父，像个迷途的小女孩一样的人啊。这般天真……这般可怜。
　　告辞时，熹默认认真真地对他道：“师父，小七还有余仇未报，五个月后，我再来找您……若是您在五月内想起来了，或者是有了什么想要的……都请告诉小七。小七无论如何，都会竭心尽力为您达成心愿。如果您仍执意想要成仙，小七亦会陪您。”她说着说着，又哽咽起来。千年的恩情，即便应旸忘记了，她又焉能忘怀？
　　男子温和的笑着，眼中精光一闪而逝。他摸了摸熹默的头熟稔的道：“我什么都不要。五月后你陪我去人间隐居如何？”
　　熹默瞪大了眼，像是全然不信他只有这一个愿望般。男子笑了：“傻孩子。”然后从她的荷包里抽出那道白绫，为她系好：“好了，去吧。早点回来。”
　　那缚眼白绫由鲛人织水而成，她能透过那道白绫看清外面的路，却没一人能看到她白绫下赤红的眼眸。熹默只由于犹豫了片刻，便毫不停留地往魔界去了。
　　——有些事，总要做个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