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醉》麦子邪

2、经不住诱惑的男人

　　南方的十月天，阳光依然刺眼得让人无法直视，天空也被这一轮烈阳渲染得深蓝与一尘不染。

　　还不到下班的人流高峰时段，车在路上开得格外的顺畅，视野里倒退着城市的各色人潮与风景。

　　马路的两边，商家的墙壁上，无一不插着一面面崭新或大或小的国旗在迎风飘荡着应节的气氛。这抹艳红的颜色蔓延了整整的一条街，与结婚证那一抹代表着幸福与归宿的色彩一样。

　　只是现在，这抹怒红的颜色却让我觉得深深寂寥与呼吸困难。像是一条离了水的鱼，在炎炎烈日的马路上被暴晒碾压着。或许不需要太久的时间，就会因为干渴缺氧逐渐死去或是被碾碎成灰。

　　唯一让人感到不那么压抑的事物，或许只能是车窗外的马路两旁一排因风哗哗作响的树木了。

　　阳光将它们的绿叶与枝干投影在地面晃动着且随风摇曳生姿，很给人一股身在喧哗都市却不沾染半点繁华浮躁的安然娴静之感，嘲讽之余不经意间有了淡淡的顿悟。

　　原来在这行色匆匆的都市里，似乎只有它们可以不受外界的任何影响，不论何时都能这样自得其乐地闲散安逸着。这是某些活在这个大都市里忙碌的人们怎么都无法求得来的宁静，例如我。

　　但一颗心的疲惫，却并没有因这份娴静美丽的倒影而轻松美丽起来。空气的浑浊与难闻的汽油味还有即将去到的地方与会来的事情，还是让我的呼吸开始堵塞，头颅忍不住地感到疼痛眩晕起来。

　　等司机提醒目的地到了，这才回过神来垂下了在两鬓太阳穴上揉着的手指，付了车钱拿出背包里的伞拉开车门撑开站在了炎炎烈日之下。停顿了数秒后，深深呼吸压了压心底泛滥的疲软沉重。

　　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朝前方不远处的那栋建筑走去，明明脚步沉重得踏前一步都觉得很吃力想逃。

　　可殷敏在里面等着，我不得不进去。她的眼泪与难受，我见证了开始，也许也该见证结束。

　　彼时，我们看彼此都觉得对方将来一定会幸福。可实质上我们遭遇相同，都被另外的女人在觊觎着我们的男人。区别只是在于被勾引走的与理智没有被勾引走的，所以我并不比殷敏幸福多少。

　　其实并不懂是谁先给幸福定下了一个可循的范围与标准，不懂我们究竟算是在幸福之城里贪心不满足地矫情才造就了我们今日的局面，还是我们从一开始就只是在幸福之城外徘徊？

　　只是知道，如今连脸上扬起微笑都是在疲惫地伪装，真心去微笑已变成一件奢侈的事情。

　　早已学会戴起了各色的虚伪面具，在能带来利益的人面前，不咸不淡地应酬谦虚逢迎着。

　　那些年轻时候坚守的尖锐菱角，被生活的不易磨断尘封在了心底深处不屈的角落里。

　　其实这样的转变并不适合我，常常为此感到压抑，但卢峻却拿捏得进退得宜，也许他天生就是个善于掩藏情绪与狡猾男人。大学时代的沉默追求，却从不说一句喜欢也没送过一朵玫瑰。

　　他是一个不喜欢浪漫的男人，十年如一日不曾为谁改变过坚持。记得某年的情人节，与他走在街道。有些羡慕那些小情侣手捧的艳红色玫瑰，用眼神笑笑央求着，希望他能为我破例一回。

　　谁知他却朝着对面街道的小情侣们很不应景地说：“ 玫瑰花的保鲜期不过一个星期而已，之后就要扔到垃圾桶里任其腐败溃烂下去。难道你想我对你的感觉，也像这玫瑰花一样的短暂？”

　　他的话让对面街道的小情侣当场愣住面色很难看，也同时让我失去了再次索求的兴趣。

　　毋庸置疑的，他是个狡猾善于辩论的高手，喜欢将犀利的问题抛回给始作俑者。

　　不单止我不是他的对手，朋友圈子里的人也全都这样形容他，他们说他是个有着洁癖并异常狡猾还很固执的男人。对别人可以笑笑地没有任何的过份要求，对自己却严格得近乎苛刻。

　　不过却又总能在某些大失原则的事情之余，保有自己个人的小原则不灭。

　　例如出去应酬，喝酒他从不超过过三杯，没有谁能打破他这个坚持了多年不变的原则。例如一年四季的大多数时候，他总是一身衬衫西装打扮。看上去有些严谨，却让人感觉到认真与干净。

　　他常说的一句是格言是：“不要相信神佛与运命会眷顾，将自己收拾得严谨整洁的人机会总会多一些。时刻准备着，就算失败了也不后悔，至少有认真不懈地努力过，最坏不过是从头再来。”

　　对他的坚持，我无言以对。唯一能做的是安静陪他从创业最初的负债累累，一起撑到公司开始盈利并有所发展起来。多年辛苦坚持下来总算有所回报，债务还完了，房子有了，车也有了。

　　虽然依旧是这繁华都市中极其微不足道的渺小一族，却也不再用为生计发什么愁了。

　　可上天果然是公平的，人在穷困之时简单的快乐随手可抓，在富裕之后却遍地难寻。

　　有时候身体在缠绵着，灵魂却似乎超脱在一旁冷冷地观望这一切的转变。

　　会觉得睡在身边的男人，理性得越来越让人感到陌生心慌，不再是记忆中的模样。

　　为此，殷敏总笑说我有率先出轨的征兆，最后会劝道：“安云，卢峻这几年虽然为创业打拼的确是改变了很多，可他也是十年如一日不变地在对你好，你就别再一副人欠你百万不还的模样了。你再继续这样傻楞楞下去，哪天被人抢走了男人，找我来哭我可绝对懒得理你。”

　　可事实上，不论我心中埋藏着多深多难以言喻的苦，也不会去找殷敏哭诉任何一句。

　　她活得太简单，简单到那些年里那些人常常在背后暗暗笑她是脑子没发育齐全的傻瓜。

　　因为大多数人在大多数时候都保留掖藏着一部分心，不会对他人无条件不求回报的好。

　　可殷敏不同，会对人不求回报的好。只是对于爱情，这个曾经的傻妞也做不到不要回报。

　　人生二十九个年头不算多的朋友里，殷敏是最简单的存在。现在她在我之前被人抢走了男人，如我对什么也没有多大的热衷的懒散性格，却也无法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地不管不问。

　　虽然说我根本不擅长解决这类的麻烦，也不太想插手她们夫妻间的矛盾。因为两个人都是朋友的关系，有些话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轻易抛开面子说出来。而且对她们夫妻，我也并无恩惠。

　　不能凭着仅仅是多年的朋友这一点，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批判谴责她男人崔华的出轨？在时下流行的元素里，男人出轨已经不再是什么新鲜的话题了，爱情也早已沦为可笑的奢侈品。

　　可一直不能明白，两个本是天南地北语言相异的人。起初是因寂寞而相爱在一起，到最后也是因为感觉到寂寞不再相爱了而分开。同样都是寂寞，却是爱与不爱如同深渊般的距离。

　　就如殷敏与崔华现在一样，当年他们的结合曾让很多男人与女人或羡慕或妒忌。但是在城堡里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那真的只是童话书里才会有的故事与结局。

　　而现实往往残酷得让人连唏嘘都提不起力气，现在的崔华比起当年来多了成功后的自信与经由历练养成的气度。在年轻女孩们的眼中，他算得上是一道让人贪恋想采撷入怀的中庸风景。

　　仿佛应证了那句古语男人有钱就变坏理论，崔华喜欢上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

　　丢妻弃子地要与殷敏为他们几年的婚姻画上句点，与那个年轻的姑娘再次迈进婚姻的殿堂。

　　论狠心，崔华不算，他离开得果决潇洒，却给蒙在鼓里的殷敏重重一击。将当年那个简单爱着他的漂亮女孩，变成了一个失去了笑容，只会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抱着孩子默默流泪的怨妇。

　　其实当一个男人已经去了对金钱地位的贪念，这段婚姻已经无法来挽救了。

　　崔华决绝到连殷敏身后的千万身家也不贪恋在乎了，去势已成大局。

　　他用出轨与背叛给一直活在简单中的殷敏狠狠上了一课，让她学会了思考复杂。

　　殷敏或许懂了却在故作不懂，蒙蔽住自己的心。一直在想着崔华或许会因为孩子的存在，等玩腻了就会回到她与孩子的身边。可男人已出围城之外的心，用孩子挽救回归的又能有几个？

　　还不如干脆点放手，好歹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丢掉了所有的骄傲，还能夺回一点潇洒。

　　毫无颜面地祈求或者是等待那个已染了污点心都不在的男人回来，不管承不承认都好，那都是对自己骄傲的一种践踏。女人真的不该如此作践自己，破裂的镜子无论如何修复都会有痕迹。

　　只是有些感慨那年，从头到尾见证了他们从陌生到恋爱到结婚生子，而现在却也在见证着他们的婚姻被另一个女孩插足面临离婚的收场。是非对错在两个人的婚姻里，无法分辨得太清楚。

　　一段婚姻靠的是两个人的共同经营，就像那个年轻的女孩嚣张肆意地说过：“你们若真本事栓得住自己的男人，他也不会被我勾引到了。输了就是输了，要怪就怪你们自己没本事。”

　　很肤浅嚣张的得意台词，却让事实残酷摆在了眼前，殷敏完全不是年轻女孩的对手。

　　但至今都还记得那年与殷敏一起站在崔华租住的小楼下，记得她没心没肺不顾颜面地用着很吃力很不标准的普通话双手捧唇地朝他小楼窗户的方向大声笑笑着表白。

　　“崔华，我喜欢你！崔华，请你跟我交往吧！”那年，殷敏二十四岁，比我小上一岁。可嘴边却时常不懈地挂着我没有的笑容，心底有我没有的莫大勇气。

　　像个孩子一样简单微笑，对谁都不设防。不顾我的冷漠拒绝，靠着纠缠与我成为了可以一起疯闹疯哭，可以普通话夹着粤语胡乱对骂或是胡乱淡淡瞎侃的朋友。

　　真的不懂，像我这样一个心性懒散冷漠的人，她怎么也敢靠近。不懂像她这样出生南方本地家境千万的富家独生女，为什么会与我一起去买地摊货，一起吃着路边几元钱的北方重口味小吃。

　　吃到眼泪泛滥肚子疼痛，她会窝在宿舍的床上。用她那很不流利的普通话，学着电影里的台词表情滑稽却很认真地说：“安云，想对一个人好想与一个人做朋友难道还需要理由吗？”

　　也许是她从小家境优越的关系，也许是她天性就是这么的简单开朗。而且想对一个人好想与一个人做朋友，真的需要理由吗？需要理由吗？答案是不需要，于是在那年我们成为了朋友。

　　直到后来发现了她爸爸的千万身家，但她在我心目的形象已经定格。依然是那个与我一起逛地摊货吃路边摊，肯为朋友与深爱的人丢弃母语学会了一口流利普通话的简单女孩殷敏。

　　她只是她，而不代表她的身家财富。那几年，也是借着她的没心没肺与无畏勇敢，我接受了卢峻长达数年的追求，与他走进了婚姻。那些年，我与卢峻殷敏与崔华，我们四人常常在一起。

　　在他们男人为程序设计奋战的时候，我们喜欢躺在宿舍的床上，说些女孩间不算秘密的秘密。

　　假想我们爱着的男人，能为我们筑起一座没有悲伤的无泪之城。

　　心中埋藏的某些阴暗的伤感与苦，能够被他们所安慰。

　　假想着在我们爱着的这个男人的护翼之下，我们无论怎么像个孩子般撒娇他们都不会厌烦。

　　会觉得我们十年如一日的可爱，会与我们白头偕老。

　　当老了之后，会在夕阳夕下的公园里牵着彼此的手慢慢散步。

　　但幻想终归只是幻想，时间最是无情。某一天，以为很坚固的城堡却面临了倒塌的危险。

　　意气风发的男人是否依旧能记得起自己曾经对那个单纯无暇爱着他的女孩，说过的那些腻死人的蜜语甜言？能否还记得当初他一无所有之时，是那个叫殷敏的女孩什么也不计较地帮助他。

　　还能记得起是那个叫殷敏的女人不顾自己父亲的反对与他结婚，婚后又恳求自己的父亲出钱又出力地资助他打拼创业，才造就了他如今有女人自主投怀送抱的一天呢？

　　可现在，在崔华的眼里。他却觉得婚后已经成为孩子妈妈的殷敏，还是数年如一日的不成熟。

　　他埋怨她不能理解包容他因为生意的迟迟晚归，不喜欢她时常不懈的电话查勤。

　　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呢，她的在乎与紧张，也会成就他厌倦了她想要离婚的最大理由。

　　有些讽刺，却很现实。原来当爱累了不在了，想要离散之际，真的有没有任何的言语可以来形容当年相互爱着之时内心的那些激烈汹涌澎湃的情潮了。崔华已经忘了，当年的某个深夜。

　　殷敏腹部剧痛呕吐，在车辆来往较少的工业区，他背着她不停歇地奔到了喧闹的街口拦车送殷敏去医院。那个时间段天还黑沉着，医院没有开门，我们三人就地等待着。

　　崔华在一边安抚着因为绞痛而流泪不止的殷敏，满眼的全是紧张与在乎。

　　那年月夜暗黄的路灯下，第一次觉得崔华真的很帅气。当年，他对殷敏的爱半点也不假。

　　只不过时间是一柄利器，可以摧毁一切，现在的崔华已彻底忘记了与殷敏的当年。

　　他的眼底与心里，只怕全是那个年轻美貌的女孩了。然而殷敏却死死不愿意就此放手，不断日夜回忆当年她与崔华的那段爱情。似乎想要告诉自己，她的男人还依然爱着她。

　　只是一时鬼迷了心窍，被外面那个毫不知耻的女孩给暂时迷惑住了。想着只要自己坚持住不吵不闹表现得大度，崔华总会醒悟到外面的年轻女孩子只是贪图着他的钱，总会发现她的好。

　　会醒悟过来回到她身边，还归他们完整的婚姻。总是哭诉着，一定要站稳脚笑到最后！

　　可事实上男人却并没有醒悟回家，留给她的只是无望的等待与眼泪，留给她的是他在人前与朋友圈子里已经与那个年轻的女孩公然地出双入对了，留给她的尽是屈辱与死死咬牙的隐忍。

　　半年的纠缠下来，当年简单快乐的女孩在眼泪的浇灌下完全的失去了理智。丢下几岁的孩子不管不顾，学会了买醉酗酒，整日沉溺在美好的回忆与现实的残酷里痛苦得无法自拔。

　　一遍一遍在眼泪横流之下大声咒骂，骂那个根本不将她的痛苦当成一回事的年轻女孩。

　　可咒骂并不能让殷敏从痛苦里解脱出来，她就快要溺死在痛苦的漩涡里。

　　殷敏与我一样，这小半生能谈得来的知己与朋友并不多。在她六岁的时候，她妈因病去了。

　　或许是因为家境的关系，她成长得很简单。至从发生了这样的事，殷伯父不止一次打来电话让我帮着开解殷敏，让她别死心眼地求着一个男人不放，干脆点离婚算了。

　　男人看男人的眼界，果然比女人看男人来得爽利果断出许多，殷伯父只说了一句话：“如果能用金钱买来的人或物，直接买下就完事了。如果不能买的，就爽利点放手。”

　　只是没想到这次人来了，却被漆黑落地玻璃门前两名衣着整齐的年轻男人给拦住了。

　　“小妹妹，这里可是成熟有钱女人才能来，才能消费得起的地方。你有钱吗，你有十八岁吗？等你年纪再大些有钱了再来这种地方消费吧，到时候让哥哥给你开*苞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