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和日向同学斗嘴了吗》末屿S

9、Say 08.

　　夜幕降临，繁星闪烁。无希在坐在桌前发呆好一阵，可不论如何回想，都找不回傍晚时分记忆涌现的熟悉感。

　　米色长发刚刚吹干，蓬松地散在肩上。黑色眼眸心不在焉地盯着盘中的甜点，她拿着叉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甜点，几次想放到嘴里却又没有想吃的欲望。

　　放下叉子，她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长发。

　　在经过一番徒劳后无希彻底放弃，扑进柔软的被褥中，以睡觉的方式来停止自己的思考。

　　脑海中回荡着熟悉的声音。

　　『这是你的愿望，你的选择。』

　　她想抓住那个奇怪的声音，周围空白的世界忽地飞现无数画面。

　　看不清脸的男人和女人、冷硬死寂的房子、空无一人的教室、许多与她擦肩而过的人……

　　父母尽着抚养责任，却并不喜欢她。除了有一个可以居住的容身之所，她没有任何东西。

　　不论她做什么，都得不到任何回应。

　　到底要怎样做，到底为什么——

　　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她拼命呐喊，却无法发出一声质问。

　　画面跳转，毫无生气的房子变成空阔吵闹的教室。

　　因为害怕与人接触，她无法正常融入学校。没有朋友，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总是一个人呆在角落。

　　某次体检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无法发出声音。经过医院检查，器官没有损坏，只能是她自身的原因。

　　最初她很慌张，渐渐的，也觉得不重要了。

　　原本就没人在意她的存在，能不能说话根本无关紧要。

　　形形色色的面孔不断闪过，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像是透过梦境踩在心头。无数陌生视线似要将身体刺穿，她只能低头将自己圈起来。

　　为什么。

　　迷茫、不解、委屈，还有不甘。

　　为什么一切都如此糟糕。

　　她拼命忍耐，眼泪还是止不住落下。灰白地面晕开一片深色，前方突然投下阴影。

　　[你在这里干什么？]

　　有人来到她面前。

　　没得到回应，这个人又问了一遍。对方依旧哭泣不止，稚嫩声线隐隐有些无措。

　　[喂，你不要再哭了。]

　　男孩有些笨拙地拍了拍女孩的头，他记得以前妹妹哭的时候母亲就是这么哄她的。

　　[你不要哭了。]

　　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美丽的红色双眸撞入视线。

　　无希从梦中惊醒。

　　心跳用力撞击着胸口，鼓动不息。冷汗粘腻，她抬手将松散的头发往后拨。指尖触碰额头的瞬间，又突然放下。

　　脑海中残留着梦境的画面，街道、人潮、夕阳交错变换，最终融成一双赤色眼眸。

　　最后出现的人……是日向枣？

　　以前……见过他？

　　那迄今为止同在一个班级，为什么一次都没有记起来？

　　太奇怪了。

　　头似要裂开，完全无法思考。

　　无希起身换下睡衣，进浴室冲掉冷汗。凉水让她清醒不少，心底深处强烈的无力感却始终无法冲散。

　　真是令人不快的记忆……

　　洗完澡出来，房间隐隐出现亮光。

　　夜色褪去，晨光熹微。拂晓的第一缕光线爬上窗沿，细密的光点随幕帘跃动。

　　她心血来潮跑去开窗。平时根本没有机会早起，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日出。
　　万丈光芒驱散了天际的暗色，唤醒万物。丝丝暖意爬上脸颊，消去晨间的寒冷。

　　漂亮的赤色。

　　莫名的想法涌现，她登时后退两步，快速关上了窗。

　　*

　　梦境回现对无希造成巨大影响，每晚都怕想起什么奇怪的事情。

　　几天过去再也没做过梦，她才松了一口气。

　　说到底根本没有记起过去的必要吧，两年来没有记忆也照样过的很好。

　　考试将近，她必须保持中等成绩才不会显眼。无希复习着笔记上的重点，按顺序做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阳光照的玻璃发亮，连窗外的绿色也被蒙上一层白光。这段时日天气晴朗，让她想看雨景调节心情都不行。
　　做完最后一题，无希合上笔记，盯着绿地上斑驳的树影发呆。

　　熟悉的踢门声照常响起，震得地面微颤。不用看都知道是谁，她维持发呆的姿势，思绪却飞得老远。

　　以前好像还挺可爱的，到底为什么会长成这副自大嚣张的样子，总不会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身了吧。

　　半小时之后，解救的铃声终于打响，她收拾好东西起身离开教室。

　　无希习惯走后门，可最后一排的课桌已被围得水泄不通。刚准备掉头，她发现前门也拥挤不堪，班长领着众人往教室搬学园祭需要准备的东西。

　　看样子是要举行班会收集意见，可这和她又没什么关系。

　　当她打算绕过因人群而凸起的最后一排课桌时，人群眨眼间散开，一只稚嫩的小手朝她所在的位置伸来。

　　日向枣抱着三岁左右的孩子坐在桌前，怀中的圣阳一正因为够不到的衣袖不安地挪动着身子。

　　看到那只手离自己越来越近，无希察觉到危险讯息，不禁退后一步。

　　直觉告诉她要是应了绝对不会有好事发生。

　　“哑巴……姐姐。”软绵绵的稚嫩童声传来。

　　怎么说话的！不会说可以不叫！众人的视线纷纷射来，她迫切地想离开这里。

　　见她没有回应，圣阳一从座位上爬下来，抱住了她的腿。

　　议论声越来越大，不善的目光聚集而来，无希感到全身僵硬。她深吸一口气，忍住颤抖的手，俯身将人抱起来递过去。

　　可圣阳一抱着她不肯撒手。

　　人群逐渐靠拢，来自周围的压力令她背脊发寒。

　　枣隐约觉得不对劲，皱眉出声。“让开，你们太碍事了！”

　　话音刚落，围拢的人群顿然散开一道缝。无希顾不得手上的包袱，带着小阳从空隙挤出，猛地冲向大门。

　　枣刚站起来，就发现那道人影转眼间已经消失在门口。

　　“……”

　　*

　　无希一路跑出教学楼，确认身后没人才堪堪松口气。这么好的机会不跑她就是脑子有问题。

　　她扶着树气喘吁吁，躲在怀里的小孩却一脸淡定。

　　这都什么事。

　　无希将小阳放下来，把他扒着衣服的手也一同拿掉。她又不是代理家长。

　　连续跑了那么多路几乎去掉半条命，她干脆坐在树下休息。精力旺盛的圣阳一背对着她，似乎在和什么东西交谈。

　　无希观察一会，见他周身浮着的玩意没有伤害人的意思，继续对着天空发呆。

　　等了许久也不见代理家长找来，她忍不住昏昏欲睡。这些天担惊受怕的都没睡好，在心中埋怨一阵慢吞吞的家伙，她没抵住睡意来袭。

　　*

　　枣过了一个小时才顺利离开教室出来找人。

　　班长召开班级会议商量学园祭活动，非要他跟着一起投票，不肯罢休。等闹哄哄的一群人散场，他才被放出来。

　　以那家伙的个性必然走不了多远，他离开教学楼没多远就瞧见树下睡着的两人。

　　少女靠在樱树下闭眼休憩，米色长发散落两旁，与落樱交缠。小阳挨在她旁边卷着身子，两人都没有动静。

　　枣看他们睡得这么安稳，索性绕到另一侧也坐了下来。风过长空，树影婆娑，似乎连空气都变得温软清冽。

　　偶尔这样也不错，他闭上眼想道。

　　*

　　周围有些下降的温度让无希感到不适，睁开迷蒙的双眼，远方的天空已是红霞似染。

　　这么晚了？

　　动了动麻木的双手，她四处观望，周围连个鬼影都没有。小阳被她起身的动静吵醒，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

　　无希望着身旁这个麻烦的生物，思忖是否该扔回儿童宿舍。虽然代理家长不称职，可她也不想把他带回去。她又没有照顾小孩的经验。

　　“饿了。”圣阳一摸摸肚子看向她。

　　……
　　饿了也不要找她。她的钱都是算好的，没有多余一分请人吃饭。无希立即写下拒绝的话递到他面前，坐在地上的小孩接过来左右倒转，最后揉成一团往后一扔。

　　哦，她差点忘了三岁小孩还不识字，无法沟通。

　　无希叹了一口气，蹲在他面前计算着一份儿童餐要多少钱，这个月的甜点该怎样分配。肚子传来不合时宜的响声，她也饿了。

　　她认命般抱起麻烦生物，刚踏出一步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懒猪。”

　　树后有人影出现，伴随着恼人的话语，手中的负重被接过。

　　“你可真能睡。”

　　枣抱着小阳朝餐厅走去，没听见脚步声，再次驻足回首。见她仍一副敢怒无法言的样子站在原地，他竟觉得十分有趣，不由得嘴角绽开笑意。

　　“走了，请你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