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支离破碎》唐小茶

31、第三十一章

　　许辉的病一直不见好转。苏浅看着他越来越差的情况，心里害怕极了。萧筱想让许辉去国外治病，她的父亲已经联系好了世界著名的医生为许辉看病。
　　她站在医院的走廊上对苏浅说：“苏浅，我真的好怕，特别特别害怕。每天晚上，我都不敢闭上眼睛睡觉，因为我怕一觉醒来就看不见他对我笑了。我想带他去国外治病，我爸爸说了，胃癌不是什么治不好的病，他帮我联系的医生一定可以治好许辉。”她用力搂紧自己的胳膊，从玻璃透进来的阳光太冷，温暖不了她的心。
　　“我知道，”她接着说，“苏浅，我知道他不想走。他也一样害怕，害怕自己离开了这里，就再也见不到你。可是苏浅，就当我求求你，你帮我劝劝他，让他出国去治病，好不好？只要你答应我，只要能治好许辉的病，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真的，我可以离开他，你们还是可以在一起，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的生活中，你们就当我死了一样……”
　　“别说傻话了。”苏浅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萧筱，你是个好女孩……”
　　“不，我不是。”萧筱轻轻摇头，眼泪顺着她憔悴的脸流下来，这是许辉生病以来苏浅第一次见到她哭。她说：“苏浅，我知道我很坏，我为了让许辉忘记你，买通了那个姓沈的，给了他很低的折扣，让他点名在你那儿买房子。我以为这样就能让许辉怀疑你，讨厌你，然后他就会彻底忘记你，会安心和我在一起，好好过日子……”
　　苏浅听着她的话，没有说话。阳光照在她流泪的脸，她的脸仿佛变得透明。苏浅轻轻眯起眼睛，越过她的肩看窗外的树在大风里用力地摇。然后，她把目光移回萧筱的脸上，半晌，轻轻笑着拍拍她的肩，说：“你不坏，你只是太爱许辉。”
　　当她轻声走进病房时，许辉睁开眼来看着她，对她笑笑。她在他身边坐下，握着他的手，笑道：“帅哥，精神不错嘛。”许辉笑着看着她，他喜欢听她说话，最近更是愈发珍惜。她发出的每一个音节，仿佛都变成动听的音符，而她的笑容，就变成一幅幅漂亮的画卷放在他心底。
　　“我给你讲个笑话好不好？”她说话的时候眼睛发亮，“是个少儿不宜的笑话。”
　　“好。”许辉笑着点头。
　　许辉似乎从来不会对她说“不。”
　　“计划生育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到乡下普及安全套的使用，年轻的女医生为了形象地教会农民们如何使用，便把一个套子套在自己的食指上，举着食指说，你们每次和你们老婆做的时候，就这样把套子戴上，你们的老婆就不会怀孕了！一个月以后，一个农民气冲冲地跑到医生的办公室，举起套着套子的食指，生气地说，我每次和我老婆做的时候都这样戴着套了，为什么我老婆还是怀孕了？”
　　许辉听话大笑起来，苏浅也跟着笑，很久没有听到许辉的这样的笑声了。
　　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也会闹矛盾，那时候苏浅的脾气还很大，有时候让许辉没有办法。一次，一个管理学院的女生向许辉表白，就在刚放学的教学楼前，她捧着一束很大的花，羞涩地站在台阶下，对许辉说：“许辉，我很喜欢你，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的，对吧，所以我想，我一定要让你知道，否则我下半辈子都会在遗憾中度过。”
　　说得真好。站在人群外围的苏浅冷冷地想，这文采，连身为中文学生的她都自愧不如。
　　许辉没有看见苏浅，因为苏浅也是恰好路过。在众人兴奋的起哄声中许辉说：“不好意思，这位同学，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众人一阵唏嘘，女个娇羞的女生好像突然变得勇气十足，她睁大一双不怎么好看的眼睛，语调都因为紧张或是兴奋变得不一样了，她说：“没关系，我知道。但是我一定要让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女朋友，还有一个更爱你的人，就是我。我喜欢你，也许有一天，我可以替代她来爱你……”
　　“过分了啊！”苏浅那时候是个暴脾气，才听了两句就忍不住骂人了。“我他妈还没死呢，轮到你来替代我？”
　　她突如其来的声音将众人吓了一跳，那个女生脸上已是红白交替好不精彩，许辉忙上前拉住苏浅，低声说：“别闹，苏浅。”苏浅的火焰更旺了，许辉竟然帮着别人说话！但她不会拿许辉撒气，于是她只好把气撒在别人身上。她走到那个女生面前，盛气凌人地看着她：“接着说呀，还有什么好的台词都拿出来，你他妈今天说得不好我还不让你走了！”
　　那女生将脖子一梗，虽然脸色已经很难看，还是倔强地说：“我喜欢许辉，表白是我的权力！就算你是他的女朋友，也没有资格剥夺我的这项权力！”
　　“权力？做小三儿也是你的权力是吧？还他妈‘剥夺’你的权力，老娘打得你开不了口！”
　　她当时是准备扑上去撕烂那女生的嘴的，但是被许辉拦住了，他抱着她大声说：“苏浅，别这样，我们回去了！”那个女生被她吓得跌倒在地，大声哭起来，不一会儿妆就花了，像女鬼似的。但这些都是她后来听说的了，因为那时候她已经被许辉拖回家了。
　　“你凶起来怎么跟个泼妇似的。”这是许辉的原话。
　　苏浅更生气了。她的情绪其实不纯粹是生气，更多的是不安，她害怕许辉跟别人跑了，害怕失去他，但是她绝不在别人面前表现自己的懦弱，所以她换了一种方式将它表达出来。她捞起桌上的玻璃杯狠狠地砸在地上，尖声叫道：“我他妈就是泼妇怎么了！”
　　那应该是她的整个人生中最没品的一次了，想起来都让她脸红。等她冷静下来，已经是晚上十点了，许辉坐在椅子里看书，姑且就叫‘看书’吧，虽然他几个小时了没有翻动过一页。她趴在床上，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其实她知道许辉是不会跟那个女生有什么的，她了解他，但是她就是不乐意让别人侵占她的许辉，哪怕这种‘侵占’只是口头上的。
　　“许辉，许辉……”她不屈不挠地叫他的名字，虽然他一直无动于衷，“许辉，你还不睡觉啊，都十点半了诶……”
　　“许辉，你不睡我睡了哦……”
　　“亲爱的，你过来一起睡嘛，一个人睡好冷啊……”
　　回应她的依然是许辉‘看书’的身影。
　　她沉默了许久，坐起身来，带着哭腔说：“许辉，我躺在床上等你，你都对我不感兴趣了……”这哭腔成功地让许辉叹了一声放下了手中的书。她知道，许辉对她总是好的，不论她多么不讲理，他也舍不得对她动气。最后，她也是以一个笑话博得许辉一笑。
　　那次的笑话是什么，她已经忘记了，但她还记得许辉听完笑话后抱着她说：“我太幸福了，有小狐狸这么个会讲笑话的老婆，这辈子都会在笑声中度过。”
　　可惜他的愿望没有成真。
　　许辉笑过之后安静了一会，有些疲惫地闭上眼。苏浅想，他是不是也想起了过去。极致的快乐背后就是悲伤，太快乐过后的寂静，往往让人陷入难言的寂寞。
　　“苏浅，你是来劝我出国的吗？”许辉睁开眼问。
　　苏浅愣了一下，又轻轻笑了，早知道，她什么都瞒不了他。于是她点点头。
　　“你希望我去吗？”他又问。
　　她夸张地用力点头：“我想看见一个生龙活虎的许辉。”
　　他笑了，“好，我答应你。”
　　我答应你，苏浅，因为我永远不想对你说“不”。我答应你，因为我也不想让你在这里看着我，我知道你会难受。我答应你，因为我还想好好地站在你面前，轻而易举地就把你抱起来转圈。虽然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来，虽然我知道我很可能不能再次看到你的笑脸，但是就现在吧，趁我的面容还不是那么憔悴难看，趁我的头脑还没有被病魔折磨得脆弱难堪，趁我在你心里还是从前那个我。我将离你远去，把那个完整的许辉留在你的脑海里，他是那么聪明而幸运，认识了你并且成为你的男朋友，他还勇敢并且执着，有陪你过一生的资本和勇气，他快乐幸福，在厨房里做饭的时候听你在客厅里唱“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被放逐天际。只要你真心拿爱与我回应，我什么都愿意，什么都愿意，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