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三 失踪的凤鸣（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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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是因为怕死吗？”
何依锦呆呆的看着白初一伸手替自己擦去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聚积起的泪珠，一时回不过神来。
“哎？”
“他问你是不是很怕死！”碎碎趴在椅背上，大声说道，“其实他的意思就是，如果你怕死那就趁早别去了……”
“别乱讲啦，他的意思明明是，别怕我会保护你的。白初一，喔？”
抢过话头的是曾佳茵。
白初一却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们一眼，收回手，道：“坐好。”
难得会有行动快过思考的时候，更难得的是他并不想反省。不过这种事，自己知道就好，被人当做谈资就不必了。
他继续把车开到村口，只见一个少年正站在树下，面孔白皙清秀，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身板还没有张开，显得有些文弱。
“小真！”曾佳茵急忙打开车门跳下去，和少年交谈了几句，又一起回来。陆真跟着她一起上了车，很有礼貌的叫了一声“白老师”，他看起来并不活泼，稍显老成，也没有对车上另外两位女士表示好奇。何依锦发现他的眼睛总是定定的注视着同一个地方，深茶色的眼珠似乎蒙着一层淡淡的阴翳，不免多看了几眼，却被陆真察觉到了，转头说道：“我的眼睛看不见。”
何依锦愣了愣，曾佳茵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解释道：“小真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他有天生的天眼，所以还是能看到东西的。”
所谓的“天眼”，并不是真的眼睛，而是额头骨缝之间一处气脉汇合的隐穴。古代便有修炼天眼，窥探天地自然奥妙的说法，是修道之士用来提高自身修为对抗妖物的一种高深法术。
可是何依锦没想到世上还有不需要修炼就开天眼的人，难怪这个少年可以成为魂术师的得力助手。
村子的路太过崎岖，车子开不进去。几个人下了车，一边往村里走，一边听陆真讲述这几天的经过，内容和曾佳茵传达的差不多，唯一有区别的是，在这短短的两天时间里，又有一个孩子失踪了。
“是村长最小的孙子，今年才五岁。”陆真指了指前方，尽管他的眼中并没有神采，目光也不会移动，但走路的时候却没有任何障碍，方位也没有弄错，在他手指的方向，正有一个老者陪着一个满脸泪痕的少妇站在鲁库，焦急的朝这里张望，正是孩子刚刚失踪的村长和他的媳妇。
时间已经不早，几个人随着村长回家简单用过晚饭，曾佳茵便问起了事情的经过。
“早上二宝还好好的在院子里玩……”
之前在村口看到的那个少妇断断续续的开口说着。虽然穿着一身稍显老气的黑棉布连衣裙，脚上的皮鞋也半旧不新，但她的五官却生得很漂亮，皮肤光滑水嫩。只是如今那双纤长的柳眉紧皱，眼睛肿的像两只桃子，显然十分伤心。
少妇姓黄，名叫黄素心，娘家不在这里，是山外镇上的人。
因为村子闭塞，并不富裕，村里的年轻男人都外出打工挣钱去了，其中也包括村长老杨的小儿子杨周，杨周是村里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年轻人，也是老杨最宝贝的儿子，儿子不在，杨周和黄素心的儿子杨跃就成了老杨的心头肉。他坚持要接媳妇儿孙子回村里住几个月，却没想到回来没多久就遇到了这样的事。
山村里的人向来睡得早，特别是村里又发生了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一到了晚上，村民都关紧门户，早早入睡。可是两天前，也就凤鸣进山的第三天晚上，黄素心一觉醒来，却不见了睡在身边的杨跃，想到那些传闻，心中着慌，披上衣服就要出去找，可是一开门，却看到杨跃正蹲在屋檐底下，手里拿着一朵红色的花。听到开门的声音，抬头冲她一笑，叫了一声“妈妈”。
黄素心一颗心放下的同时，也大为生气，质问他为什么半夜跑到屋子外面去。当时她以为不过是孩子贪玩，谁知道杨跃的一句话，却让她听得差点晕过去。
杨跃说：“妈妈，不是你叫我起来去参加村里一位姐姐的婚礼吗？我还问你，为啥那位姐姐要半夜结婚，你说因为她嫁的人白天出不来。”
虽然已经过去两天，可黄素心说到那一晚的情景，还是有些发抖，何依锦好心的按了按她的肩膀，就听白初一问道：“为什么不告诉别人？”
如果当时就把这件事告诉村长或者陆真，或许接下来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黄素心的眼泪又滴下来，掩面道：“我……我害怕，我怕他们……他们会把我当成妖怪，不祥之人……阿周不在，我不知道要怎么办……”
曾佳茵叹了口气，这样的心情她也可以体会，在一些远离城市的村庄里，村人们对鬼怪神灵依旧存着一种根深蒂固的敬畏恐惧。想当初，被封在耳环中的阿宝就是被这种愚昧的恐惧逼迫致死。阿宝不是第一个，也永远不会是最后一个。
也许就是因为害怕成为别人眼中的异类，黄素心才选择了沉默。
她听陆真说，很快会有厉害的法师来驱走这里的邪祟。她出生成长的地方不同于这个封闭的村庄，还是有些见识的，对妖鬼之说也始终将信将疑，她只是思忖着，只要有人进山，她就可以带着杨跃，找机会和那些人一起离开了。
“我原本想，只要一天就好，哪怕我不吃不睡，守着二宝，只要过了这一天，等你们来了就没事了……”
她哽咽得不能成言，大家都明白，事情并没有她想象的顺利，杨跃最终还是像那些声称看到了婚礼的孩子一样，在第二天午睡的时候，突然间消失了。
事情询问完毕，已经过了十点，几人商量之后，决定先休息一晚，第二天再去附近寻找线索。
村里没有供客人住宿的旅店，村长便安排客人住在自己两个出嫁的女儿原先的屋子里。虽然是村长，老杨的房子却没有比别家气派多少，两个女儿的房间本来是一间屋子，中间用竹席和布帘分隔开，让原来就不怎么宽敞的屋子更显狭窄，抬头低头都是各种杂物，屋里只有一只瓦数不大的电灯泡孤零零的悬在屋梁上，角落里黑乎乎的，也不知道都放了些什么。
女士们住在里间，奔波了一天，又遇上蛇妖拦路，何依锦早已经身心俱疲，眼看着曾佳茵在窗户和墙角各处设下了禁咒，便再也忍不住，很快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突然醒了过来。
房间里已经熄了灯，只有淡淡的星光从窗口直射下来，落在床头一小块早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泥砖地上。她揉了揉眼睛，转过头，却发现曾佳茵并不在身边。
薄被叠的好好的，证明她根本没有用过。何依锦掏出手机看了看，离十二点不到十分钟，这么晚了，她能去哪里？
她侧耳听了听，屋子里除了她，再并没有别人的声音，也就是说，一帘之隔的另一边，白初一和陆真也不在。
她的心里不免升起一种难以形容的怅然若失。
原来，距离一直都存在，相处再怎么融洽，她和他们，还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她一边想着一边下了床，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张小小的照片，这是在曾佳茵和她互换座位的时候掉在车座下的。后来事态紧急，她匆忙捡起之后就一直放在口袋里，事情一多人又累，就忘了还给曾佳茵。
虽然看不清，但何依锦记得，照片上是一个有些模糊的侧脸，显然是偷偷拍的，被拍的那个人并不知情——第一眼看去，她并不能分辨出这个人的性别，柔软的黑发遮住了耳廓，形状漂亮的耳垂上带着浓绿的翡翠耳扣，鼻梁挺直，嘴唇的颜色很淡，发梢下露出一截卷翘的睫毛，露出的小半张脸上几乎看不到毛孔，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做工精致的人偶娃娃。
会让曾佳茵随身携带照片的那个人，一定对她很重要吧？
原本，她还想和她聊一聊女生话题的，最近她也在为着许舒的事情烦恼着……
少女轻轻的叹了口气，把照片放在身侧的枕头上，披上外套，绕过帘子走到了外间。
外间的床上，果然也没有人躺过的痕迹。
她从床边走过，刚想去开门，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尽管声音轻微，但在寂静的夜里还是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本能的朝后退了一步，白初一熟悉的声音便透过门缝传了进来：
“醒了吗？”
何依锦定了定神，这才上前打开门，午夜山间清凉的空气迎面扑来，带着某种不知名的淡香，顿时驱散了她仅存的睡意。
白初一正背对着月光站在门口，还穿着白天那件米色的亚麻衬衣，看不清脸，但一双眼睛却似乎倒映着朦胧的星光，分外的清亮。
她急忙问道：“白老师，你们去哪里了，怎么都不在？”
“有些事要办。”他回答道，同时朝她伸出手，“现在我来接你。”
她诧异道：“去哪儿？”
“跟我来就知道了。”
他的嗓音似乎比白天更为低沉一些，她像是受了蛊惑，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才伸到一半，就被他抓住了，拉着她朝院子外面走去。
他的脚步有些快，何依锦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交握的掌心里明明是渗着凉意的温度，却让她觉得无法控制的热度一点点爬上脸颊，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上，虚浮而慌乱。
镇定，镇定……她不能深想，只能不断的告诫自己，以至于走了哪个方向都没有注意，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停在了一座破旧的宅子前——
其实这座宅子已经不能用破旧来形容了，从外观上来看，简直就是一片废墟。
半边屋顶塌了，黑洞洞的窗框里没有窗子，爬满了不知名的藤蔓，藤蔓和藤蔓之间还结着蛛网，脚下都是残破的砖瓦，几件看不出原型的木质家具挡住了半扇门，只留下一条可供一个人侧身而过的缝隙。
何依锦愣了愣：“我们……要进去吗？”
“嗯。”
“佳茵姐和小真都在里面？”
“在。”
白初一没有再多说话，率先穿过了那条狭窄的缝隙，何依锦也来不及多想，被他拉着一起走了进去。
一进门，顿时连眼前那一丝黯淡的星光都被屋顶挡住了，她看不清脚下的路，想找出手机照明，却发现口袋里空空如也，一路走来，手机竟不知什么时候丢了。
“白老师，我的手机……”
还没说完，白初一突然站住，轻声道：“到了。”
何依锦眨了眨眼，才发现那条黑漆漆的走道已经到了尽头，眼前是一扇刻着浮雕缠花的老旧木门。
白初一伸手推开门，一片刺眼的亮光让刚刚适应黑暗的何依锦不禁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顿时呆住了。
她完全想象不到，这近乎废墟的宅子里面，竟然会有这样热闹的景象！
眼前是一间又大又高的屋堂，屋堂正中供着一张祖师画像和一副花好月圆的对联，画像前案桌俱全，放着各色果品糕点，上面都用写着“囍”字的红纸盖着，案桌两侧三对红烛高照，其他地方也都灯火通明，。案前放着两排太师椅，椅子上坐着几位耄耋老人，四周则摆满了圆桌，圆桌上放满了菜肴，男女老幼足有几十个人分别围坐在桌前，有的正在喝酒吃菜，有的在划拳聊天，耳边嗡嗡的尽是嘈杂之声。放眼望去，整座屋堂里梁柱耸立，漆水光滑，毫无损坏倾颓的迹象。
这一屋子的陌生人，唯独看不到曾佳茵和陆真。
何依锦再怎么迟钝，也知道眼前的情景诡异得已经不能用常理来解释了。
“白老师，这……这究竟是……”
“这是婚礼。”
他打断她，伸出手指着一个角落，何依锦看过去，见那里果然站了一对新人，新郎穿着一身样子过时的深色西装，新娘则是一件红色的旗袍，组合起来有些不中不洋。
两人的脸都隐在灯光照不到的角落，看不清楚，何依锦的视线往下，却在看到新娘的脚时，惊叫一声：“她……她没有脚！”
“没有脚，是因为嫁衣里面还没有新娘。”身边的人突然伸手搂住了她，微凉的唇贴在她的脸颊上，轻声道：“你看，大家都在等新娘子。现在你来了，婚礼就可以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三 失踪的凤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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