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十二 不速之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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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季节，整个城市都湿漉漉的，散发着一股阴湿发霉的水汽味道。
秦山公墓新墓区，面向湖面的山坡上，一队神情悲戚的人正穿过林立的松柏，为首的中年男子捧着黑色的骨灰盒，盒子上一张小小的照片，记录着生者最后的容颜。
恬静温柔的笑容，从此将长埋青山。
中年男子额鬓边已有白发，粗糙的双手布满皱纹，身后的妻子早已经哭得双眼红肿，若不是有人搀扶，恐怕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
白发人送黑发人，从古至今都是悲剧。
山坡下，白初一撑着伞，抬头看着那一队送葬的人沿着山路慢慢往上，走在最后的是一个穿着黑裙子的少女，手里捧着一束雏菊，低着头，身边背影挺拔的男孩一手替她撑着伞，一手礼节性的扶在她的后背，似乎正低头说着什么，少女不时的点头摇头，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他知道，她已经不再哭了。
他想起几天前刚从宋成瑜家里出来时的何依锦，她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言不发，只是抱着胳膊流眼泪。他送她回酒店，看着她将门关上，可是才转身，身后的房门便又打开了，她拉着他的袖子，声音低弱，像个寻求帮助的孩子。
“我……我不想一个人，白老师，我能不能……去你那里？”
午夜两点钟的时候，他们回到了“彼岸”。
店里还有客人在，那些伪装成人类的家伙都用一种古怪又贪婪的目光看着这个真正的人类，直到看到陪在她身边神情冷漠的店主，才略微收敛。
可是何依锦完全没有在意为什么这么晚店里还有客人，更没有在意这些究竟是不是人，她找了一个角落默默的坐下，白初一让婀娜送来安神的茶和甜点，犹豫了片刻，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那一刻她说：“我不想一个人。”
那样脆弱而无助。
于是，他看他的书，她窝在沙发里发呆，有时候一个人默默的流泪。他却什么也没说，就这样彼此都沉默着，面对面的位置，仿佛全不相干，却又彼此相伴。
身边的客人陆续离去，婀娜和九枝兰开始收拾吧台，打扫厨房，然后关门，上楼，店里只留下角落那盏暖黄色的灯光。
天快亮的时候，她终于安静的睡着了，脸颊上还有尚未干涸的泪痕，他放下手里的书，拿了毯子给她盖上，然后找来小雪守着，最后给许舒打了一个电话。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澡，然后躺下睡觉，可不到两个小时就醒了，等他再次回到店里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
他想，对她来说，最艰难的那段时间已经过去了。
就像她……原本便是开朗的人，永远都会向前看。
之后几天，何依锦没有再出现，听偶尔来店里的许舒说，她一直很忙，忙着帮叶绿的父母处理叶绿的后事，等葬礼一结束，她还要回美国去替叶绿收拾东西寄回来。
“依依好坚强啊。”许舒很是感慨，“看到小绿爸妈那样子，我都忍不住哭了，想想大家都相处了那么久，现在她却死得这么惨，真的很难接受……”
听他说着这些话，白初一突然想到那天晚上，窝在沙发里默默流泪的少女，暖黄的灯光照在桌面上，那一刻的自己，决定留下来的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心境？
连他自己都说不清。
“怎么，羡慕许舒那小子可以一直陪着小公主？”
戏谑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他看了一眼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周亦涯，问道：“你怎么来了？”
“你别又岔开话题。”
“我并不羡慕。”
周亦涯啧了一声，抬头看了看已经停下的送葬队伍，低声道，“年轻真好啊，对不对？爱啊恨啊都那么恣意，虽然有点累，可是很痛快。大概我是真的老了，这种爱得要死要活的感情，真的没办法理解。”
说罢回头看了看白初一：“你比我有经验，你说呢？”
白初一从来不避讳当年的知情者提起自己的过去，此刻也只是淡淡道：“每个人都不一样。”
说罢又问：“你到底是为什么会过来？”
“宋成瑜死了。”
白初一愣了愣，虽然多半会判死刑立即执行，但眼下还没有开庭，他怎么就死了？
“自杀？”
“不是……我打听到的内部消息是，他的尸体在监狱里被发现时，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肌肉，骨骼碎裂，惨不忍睹，就好像是——”他顿了顿，才道，“被某种凶猛的野兽啃咬过。”
“……”
“我觉得蹊跷，所以来找你，你要不要去看一看？”
白初一沉默片刻，道：“我曾经找浮生调查过定魂术的事，他除了告诉我定魂术的大概步骤和阵法，还给了我一份名单，是当世有可能还保留继承了定魂术片段的族群或术士。”
说着，他已经转过了身，和周亦涯一起朝墓园外走去。
他说起这个一定是有原因的，周亦涯想了想，问道：“其中有你认识的人？”
“不算认识，只能算有点渊源。“白初一皱眉，”定魂术中有以自杀者生魂供养的步骤，而世上最擅长这种法术的族群，应该是星唳的主人。”
周亦涯一怔：“是说和你出自同宗的……”
“对，星唳和月哭都出自苍梧之渊，那里的苍恝玉本身就有摄取魂魄的能力。月哭降妖，星唳伏魔，武器本身都是带着凶煞之气的。”他吸了口气，“至于另外那些族群……浮生告诉我，古往今来三界之中，最擅长‘移魂’这种法术的，是青丘的狐族。”
“什么？”这一次，周亦涯惊得停下来脚步，“青丘，难道是棘棘……”
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他自己到好像被吓到了，蓦然住口。
白初一却若无其事的接了下去：“是，当初她本来的魂魄，就是被她的母亲转移到了白歧石里封存起来，所以才作为人类活了二十年。”
“……事情怎么越来越复杂了！”周亦涯百思不得其解。
“目前也不过是猜测，可能继承了定魂术的族群并不只这两个，总之，先去看看宋成瑜再说。”
“也好。”
两人边说边走出墓园的大门，因为是节假日，墓区里陆陆续续的还有人进出，擦肩而过的人群中，有一个撑着红伞的女子，往前走了几步之后，突然站定，慢慢转过身来。
伞下是一双包裹在黑色紧身裤里的修长美腿，黑色齐踝靴的鞋跟至少有十公分，往上，是缀满铆钉的宽腰带，深灰色的紧身背心，前胸开得极低，身材好得惊人。皮肤是经常经受日光才有的浅麦色，手腕上带着皮质的手环，十根手指上至少戴了七八个泰银镶宝的戒指，指甲涂成黑色，裸露的肩膀上，纹着样子很奇怪的文字和图案，纹身一直延续到修长的脖子里。
再往上，是尖尖的下巴，和猩红欲滴的丰满嘴唇。
红伞微微移开，露出一张巴掌大的脸，即便化着夸张的烟熏妆，留着齐耳短发，左边眉骨上还纹着一只小小的蝴蝶，却一点也无损这张脸的美丽，相反，这副朋克少女的装扮，更衬托出主人的魅惑妖娆。
她的耳朵上戴了不止一个耳钉，但最惹眼的还是那副硕大的月形耳环，底下的半月形坠子几乎碰到了肩膀。
她远远的望着那两个背影，红唇微启，轻笑了一声。
“找到了……”
眼眸微微眯起，目光肆意而热烈。
“看起来是个好男人呢，月哭的主人……”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十二 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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