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第一百六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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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少有秘事。
所谓“深宫内苑多秘辛”，不过是知晓之人要么都死绝了，要么把事情捂在肚皮里，不敢声张罢了。
但如今，中宫主位空悬，位份最高便是皇贵妃洛怜苏，原本盯着她的人就不少，加上皇帝早已不再召幸他人，摆明车马就是独宠洛氏一人。
虽说前几日，皇帝破例入了朝晖宫，还歇了半晌，倒是在这宫变后愈发死气沉沉的后宫掀起了一阵热潮。可明眼人都知那事不寻常，否则怎么刚晋封的“贤贵妃”，就又贬为“贤妃”了呢？
是以，除了少数几个蠢货自以为朝晖宫事件是皇帝即将恢复雨露均沾的信号，又振作起来精心装扮，顶着初春的寒风在御乾宫到内苑的必经之路上流连徘徊，以求与皇帝来一场美好邂逅外，其余这三宫六院诸多妃嫔，还有那些生死荣辱皆身系于主的内侍、宫婢们都盯紧了晟晞宫，想方设法打探其间动静。
如此情形下，即便沈木云与张谦联手把宫内官治得铁桶一般，但卧床静养的皇贵妃“身子已大好”这个讯息，多少还是漏了些味儿出去。
不成想，各宫来此窥探的奴仆们还没来得及奔走回禀，就见晟晞宫宫门大开，惯作素雅装扮的皇贵妃娘娘，竟一反常态地盛妆而出！
踏出宫门的一瞬间，洛怜苏便敏锐地察觉到暗地里不知多少人盯着她，不由得眉心微蹙，举目四顾，视线掠过之处，无不悉索作响，那动静犹如群鼠奔窜。
她都有所察觉，武艺出众的云烟更是听得分明，当即柳刀眉一竖，便要请示是否将那些人都抓起来。
但云烟还未开口，不远处忽然“嘭咚”一声闷响，一个瘦削的小内侍从墙角摔了出来。
前不久才经历过宫变，看管晟晞宫宫门的四个内侍和洛怜苏带上随行两个小宫婢简直杯弓蛇影，险些当场失声尖叫；沈木云与锦禾却立马迈出将洛怜苏护在身后，一个警惕地盯着那名小内侍，一个回头怒瞪惊恐不安的几个内侍、宫婢；便是云烟也有些紧张，紧抿了唇，手按剑柄，只待稍有不对，便纵身上前将其斩杀。
独独洛怜苏异常镇定，抬手拨开护卫在自己身前的沈木云与锦禾，将那翻身跪地的小内侍细细打量。
此人约莫也就十三四的年岁，观其服饰，应是跟在哪宫执事太监身边跑腿打杂的无阶小太监。
洛怜苏暗暗摇头，抿唇抬手，扶了扶鬓角上插着的牡丹华盛。
不消吩咐，沈木云便上前两步。
“叫什么？哪宫的？在此作甚？”
沈木云并未厉声呵斥，也不曾端起架子训责，但就只这么沉声发问，那小内侍也吓得浑身发抖，语无伦次地又是告罪，又求饶命。
眼见主子隐有不耐烦之色，云烟拔剑就要上前。
洛怜苏却抬手制止了她，垂眸一瞬，对那小内侍温声道：“没人要你的命，站起身来，好好答话。”
小内侍闻言又是一哆嗦，抬头望一眼，赶忙再深深低头，老实巴交地“咚咚咚”连磕好几个响头，才颤巍巍谢恩起身。
“奴、奴四喜，原是馨、馨墨宫西殿里头伺候的，但奴人蠢最笨，前儿说错话，惹得商御姝不痛快，被打出了殿，罚作杂役。奴来、来此是、是……”
这名叫“四喜”的小内侍怕极了的样子，开口就带了哭腔，话更是说得磕磕绊绊，言及此处，眨巴着眼回头看看墙角那边，抹抹额头冷汗，蚊喃般小小声继续。
“今儿，咱馨墨宫执事说‘商御姝胃口不好，想吃点新鲜菜’，奴想起这时节，正是春笋冒头的时候，正巧这边大片竹林，奴、奴就……呜呜……娘娘，皇贵妃娘娘，奴不敢了，再不敢了！”
说完，四喜又噗通跪地，磕头不止，却没发现问话的姑姑沉了脸，皇贵妃也眼神转冷。
不说她二人，便是云烟也觉得此人看似老实，实际却是奸猾得很，其言也不尽不实。
时人“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且竹子好养，繁殖又快，宫中造景多用此物。若要偷笋，有的是偏僻地，何至于冒着风险，来这明显更容易被人发现的晟晞宫附近偷？
再者，看之前动静，这四喜分明是被人推出来，甚至是直接一脚踹出来的！
那人是谁？
四喜做出一副怕得要命的样子，一个劲儿地告罪求饶，却丝毫不提那人，岂不怪哉？
以云烟的功力，自知那墙角而今已无旁人，稍作寻思，便道：“娘娘是否先折回宫中，待奴婢将此人……”
洛怜苏朱唇轻启：“不必。”
干脆利落打断云烟的话，她半眯着眼深深凝视犹自磕头告罪求饶的小内侍一瞬，权当此间不曾有事发生一般，径直拂袖前行。
云烟虽有不解，但身为唯一亲眼见证了洛怜苏说服太皇太后，将三百宋氏血卫尽归麾下之人，深知这位主子本就胆大心细，且极聪慧，丧子之痛更是将她心底多余的柔软全都磨去，如今主意更正。于是，云烟没有一丝犹豫，低头应是后，抬步跟上，以守护者的姿态稳稳走在洛怜苏的正后方。
一旁的沈木云本想劝说主子将这小内侍拿下严刑拷问，但稍作思忖，终也未言。
倒是锦禾憋不住话，近前托了洛怜苏的手，借着扶她下阶梯的举动，压着嗓子，附耳询问：“娘娘，这人明显没说实话，那惧意倒不似全然作假，想必也就不是打探消息这么简单！为何不让云烟姐姐把人抓了问个究竟？也不定非要问出个子午，可……可就算是‘杀鸡儆猴’也好呀！”
这话，若是旁人来说，洛怜苏不见得理会。
但对于锦禾，她格外宽容，便耐着性子解释：“不管真正受谁指使，目的又是怎样，但此人再三强调他是商御姝的人……身份太低，便是做那只‘鸡’，都不够份量。再说，若非要紧大事，谁会派遣心腹？指不定他也不清楚个中究竟，便是严刑拷问也没多大意义。况且，适才暗处窥探的人不少，各宫都有。本宫若是大张旗鼓拿了此人，宫中岂不人人自危？如今可是多事之秋，不宜大动干戈。”
锦禾听得连连点头，想了片刻，却又皱眉。
“那咱们晟晞宫，就由着他们这般放肆吗？长此以往，只怕……”
她话音悬着，但那意思很明显——长此以往，主子哪还有威信可言？
洛怜苏明了锦禾未尽之言，含笑睇她一眼，移目看向遥遥在望的端和门。
“自然不能一直放任；但，事有轻重缓急。”
锦禾也不蠢，闻言便知主子心下有数，顿时愁容尽去。
看锦禾换上笑颜，洛怜苏也勾了勾唇角，心中忽又一个念头闪过，便唤了云烟近前，“虽说不好明刀明枪地拿人，却可暗查。使人查查这个四喜，或许可以顺藤摸瓜，揪出正主。”
云烟得令，退到旁侧，一个响指召出暗处一名血卫，低声吩咐。
为安全起见，洛怜苏也就一旁等着，但看那血卫抱拳而去，云烟归队，这才继续前行。
晟晞宫位于西六宫，而朝晖宫却分属东六宫。
两者间，最近的路线便是似洛怜苏这般绕西六宫，出端和门，对穿御花园，入任和门；但即使如此，步行也要小半天。
沈木云等人虽然明知主子今日去朝晖宫，绝不可能真就只为赏花，但看她不用辇，就这么闲庭阔步，徒步而行，虽然困惑，却也摆出一副陪主子游园的架势，不时指些好景说道。
是以，洛怜苏还没迈进东六宫，密切关注她行踪的各宫各殿都已收到消息，纷纷猜测她此行是去探望名为“静心待产”，实则却是幽禁在承露宫西配殿的妹妹洛菱宛呢，还是准备前往锦合宫与和淑夫人交锋？
毕竟，前者是皇帝旧宠，又与皇贵妃“姐妹情深”，更兼身怀皇嗣；而后者……
虽然之前，皇帝曾有明旨让贤贵妃颜氏接手协理六宫，可还没等办妥交接，颜氏又遭贬，这权柄就还实打实的握在和淑夫人手里。
虽说她们都赞和淑夫人宽和柔婉、贤淑贞德，说她无愧“和淑”这个封号，可不管嘴上怎样奉承，聪明人心知肚明，身处后宫，若当真温柔宽和，纵使家世再显赫，也不可能在无宠的情况下，稳坐正二品的夫人之位，还牢牢把控协理六宫之权多年！
总之，无论皇贵妃是去哪处，都免不了一场热闹。
众人都抄起手来隔岸观火，静待好戏。
这些人作何想，洛怜苏无从得知，但聪明人都看得明白的事情，她又岂会不知？
她从不曾小看那个总是不愠不火、温声软语的女人。甚至，纵览后宫，从始至终，她最警惕的，便是和淑夫人齐涵惜！
既然今日打定主意要与其正面交锋，她自是慎之又慎，嘱咐张谦、青浅在她走后紧闭宫门，看管好宫中众人，以免自己在前头对阵，大后方却出了纰漏。
而随行之人，也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沈木云行事老道，又曾伺候过先人，身份、资历不同，除非齐氏心腹，否则一旦对阵，气势上就先弱了三分；锦禾熟知药毒，不怕和淑暗下阴招；至于云烟，那是雷打不动的贴身护卫；暗处，还有几名血卫以备不时之需。
她已做好打一场硬仗的准备，哪知事态，竟出乎意料。
各宫皆知皇贵妃带着人进了东六宫，手握权柄的齐涵惜自然更早知悉，各宫私语，也有所耳闻，但她所思所想却与那些人不同。
对于某些洛氏或许是去承露宫寻洛菱宛晦气的说法，齐涵惜简直嗤之以鼻。
一个失去所有仪仗，身边半个亲信都没的手下败将，纵然身怀皇嗣，也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谁会真正放在心上？
即便要痛打落水狗，或是永绝后患，也不该今时今日，留待洛菱宛生产那时才对！
听完林容的禀告，和淑夫人齐涵惜斜依着纳了厚实棉絮的水绿缎面美人靠，懒洋洋歪进榻间，薄唇勾起一个阴冷弧度。
“她们愚昧，你也跟着犯蠢？洛氏那个贱人，分明就是冲着本宫来的，至于目的，简而言之不过两字——夺权！”
作者有话说
第167章 第一百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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