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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四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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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琮回到自己院子时,天已下黑。柳了并两个小丫头举了灯在院门口等他。
“宝二爷早就回府了,三爷怎么这会儿才来?”柳儿赶到他身边,“瞧这满身的酒气。回来的晚也不知道叫人回来说一声,倒叫我们忧心。”
贾琮摆摆手,解释道:“今天薛大哥请酒,走得急一时没想起来。”
跟着他进了屋,又解下身上披风挂到衣架上,柳儿又道:“你一时忘不要紧,可叫芸大爷好等。外边传话进来说芸大爷下午就过来了,直等到晚饭时分才回去呢。”
贾琮偏头看她:“芸儿找我什么事?留下话没有?”
柳儿摇摇头:“那倒没有。”
贾琮每日进宫念书,早出晚归。再又有荣国府正张罗着建省亲别院,各处人等都忙乱非常,贾芸也没好意思过来打扰他。两人倒是有些日子没见了。
想了想,对柳儿道:“你一会儿告诉张诚,叫他跑一趟芸大爷家,就说今天我出去吃酒了,不知道他来,不好意思叫他白等了一回。明儿下午申时二刻过后我在家里,若他有空便来一趟,我也想见见他。”
给他拿了干净里衣换上,柳儿点头:“好,我一会儿就告诉去。”
一番洗漱过后吹灯睡去。
第二天,贾琮刚从宫里回来,马车进了东门,刚下车,便见着贾芸在车门口候着。
贾琮见他笑道:“怎么来得这么早,不是叫你二刻以后再过来吗。虽已入了春,但天也没暖和多少。这么站在风口里,也不怕冻坏了你?”
贾芸伸手把他扶下车,笑道:“哪有叫叔叔等侄儿的道理,反正这几日我也闲来无事,早来二叔这里也碍不着什么。”
两人并肩走进书房,等小厮上了茶,贾琮方问道:“你不是正张罗做买卖吗?这会儿怎么得闲。”
贾芸叹口气,丧气道:“不瞒琮叔,我这些日子正为这事发愁呢。本来先头,我原是打算开个香料铺子,叔叔也知道我的事儿,我在舅舅那个香料铺子里干了几年活,于里头门道也知道些个。”
贾琮点头:“这不是挺好吗?”
贾芸摆摆手,叹气道:“可是我母亲不同意。说是我舅舅开着香料铺子,我再开一个,那不是跟亲戚打对台吗?这做好了是抢亲戚生意,做得不好又要招人嘲笑。您是知道我舅母那个人的,最是刻薄小心眼儿,我母亲怕我因此生出是非来,到时亲戚里道的不好开交。”
贾琮听了也为他一叹,这亲戚之间的事儿,最难撕罗清楚。尤其在这个家族观念深重的年代,就算明知对方不好,贾芸也不能六亲不认。又问道:“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现在在西城坊市那边买下个门面,做绸缎布匹买卖。只是我刚开始做还没摸清门路,生意清淡得很。再有那布商看我是新店,又欺我年轻,不肯把货便宜进给我。光是进货一项就比那些老铺子多出了三成的价钱。我现在钱是一分没挣着,光往里头搭了。”贾芸摊手,说得一脸愁苦,又求助地看向贾琮,“我素知叔叔最是个有主意的人,还请叔叔帮我法想个法子回转回转?”
贾琮喝口茶,摇摇头道:“我又没开过铺子,哪里能给你出什么主意?”想了想,又道,“我看倒是有个人能帮你。”
贾芸听了忙问道:“是谁?”
贾琮笑看向他:“怎么你把陆聘之也给忘了?”
“他?”贾芸皱眉,“他一个书生能帮我什么?”
贾琮提醒道:“你忘了陆伯父是做什么的了?咱们京里的绸缎大多是从南边来的,一路花费运到这里,再又有中间商人从中克扣取利,最后到你手头的东西便贵了好几倍。陆伯父常年往南边行走,于行市十分清楚,你何不与他合作,一来可省下中间克扣,节约成本;二来大家是熟人彼此知根知底,也不怕被欺瞒。如此一来,你省钱又省心;陆伯父又能多个进项,于你们岂不是两相便利?”
贾芸一语被点醒,敲敲自己头笑道:“多亏叔叔提醒,我怎么把现成的人忘了。”笑了下,又苦下脸道,“只是光省这一处还是不顶用啊,若是进了货卖不出去,岂不白忙一场。”
贾琮转眼奇怪地看向他:“怎么会卖不出去,现成的买主不就在眼前?”
贾芸一时没想明白,不解地看向他。
贾琮见他不明白,直言道:“你没看见咱们府里正为娘娘省亲的事忙活吗?等新园子建成了,要用到布匹帷幔的地方还会少吗?你到时求了这宗差事,还怕你那些布没地方销去?再有一个,你也可以请几个绣娘把布做成衣裳。咱们府里人多,每年光四季衣裳就是一大笔开销。虽然各位主子的衣裳都是府里单做的,但下人们的衣裳可是叫外面人包了去的。你若能把这宗生意揽下来,又何愁没有钱赚?”
贾芸被他说得眼光放亮,可想了下,又萎靡道:“这生意哪是那么好揽的,我听说包这宗生意的人和府里大管事交情不浅呢,我又怎么抢得过?”
贾琮喝了口茶,慢悠悠道:“你没听过擒贼先擒王吗?管事的再大能大过主子去?你若把主子搞定了,还怕他个管事的做什么。咱们这府里的事,都是由二嫂子管着的,你只要说动了她,一切自然就妥当了。”
贾芸此刻也把事情想通了,站起身向贾琮深躬行礼道:“叔叔真是我命中的贵人,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叔叔才好了!”
见他行此大礼,贾琮忙放下手中茶杯,将人扶住:“我不过是白说两句话罢了,做不做得成还要看你自己,又何须如此。”
贾芸依旧把礼行下去,道:“若不是叔叔提醒,我还困在糊涂里呢,哪能想到这光明前程。若是此事能成,小侄定当重谢叔叔。”
贾琮扶起他:“重谢倒不必了,我还要你帮忙呢。”
贾芸积极道:“但凭叔叔吩咐,小侄绝不推辞。”
贾琮摆摆手:“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现在整日里要进宫伴读,科考一事只能先搁下了。朱老板那边我还有本书没完结,待我写得了,还要托赖你从中周旋。”
贾芸笑应道:“这又何难,我和朱老板是打惯了交道的,叔叔只管放心交给我就是。”
心事放下大半,贾芸心里轻松多了,两人又闲话半晌,方辞了去。
在贾琮这里得了主意,不几日贾芸果然带了重礼来见王熙凤。先是一番奉承讨好,后又诉苦讨情,终是得了凤姐点头。去库里领了银子,欢欢喜喜去跟贾琮辞行,邀了陆聘之的父亲一同南下。
再说林黛玉归家与父亲同住后,因在自己家中,不再寄人离下,心情开朗不少身体也跟着好了许多。因父亲并没续贤再娶,身边只两个姨娘伺候,内事无人料理。见黛玉年纪渐大,便把管家理事的活都交与了她,着管事的从旁协助。林黛玉先有宫中嬷嬷教养规矩礼仪,又因管着家里人情来往,慢慢明白以前在贾家时的诸多不妥,心里虽时时惦记贾宝玉,但也不再任性行事说要与他见面的话。偶有思念,便下帖请迎春探春几个姐妹过来聚聚,以慰心怀。
林家人口少,人情往来并不多。这日黛玉得闲,便请了贾家几个姑娘并宝钗过府玩耍。
早饭过后,荣国府马车便到了府门外,几个女孩儿被引进内院,林黛玉早在门口相迎,见了他们笑道:“可把你们盼来了。”
探春为人爽利,上前打量她一番,摇头叹道:“不过几日不见,林姐姐倒比先前精神不少。”又把她推到众人跟前,“你们瞧瞧是不是?”
林黛玉横她一眼:“人家整日里忙得脚不着地,你来了也不说关心关心,倒先来打趣我。”
宝钗上前拉着她手,偏头看向她笑道:“我瞧着探丫头说的没错。你倒是忙些更好,事情一多,倒没功夫多愁善感了,人可不就精神了?”
林黛玉跺脚:“你们都不是好人,不理你们了。”说着背过身去不看众人。
陪着几个姑娘来的李纨见她们站在门口闹了起来,上前笑道:“才刚见面就玩闹,林丫头你可是主人,也不请我们进去坐坐?”
林黛玉转过身,不好意思一笑:“倒是我失礼了,大家快跟我进来吧。”说着领几人进屋,又命下人奉茶,拿了果子点心与众人吃。
向周围看了一圈,问道:“怎么不见凤嫂子过来?”
王熙凤比她们大不过几岁,平日里时常与姑娘们玩笑,黛玉这次也请了她。
李纨见问回道:“她现在忙得什么似的,哪里有时间过来玩。来前儿她叫我跟你说,现在家里走不开,她来不了了,等闲了再来给妹妹陪不是。”
林黛玉也想起了贾府的事,笑笑道:“我哪里就见怪她。这些日子我管着家里,就想着,只我们家人口这样简单的,还一天到晚事务不断,你们那边那么一大家子,亏得凤嫂子怎么管得起来?倒是难为她了。”
探春心里素有成算,比其他人更清楚家中事,叹道:“先时还好,一应事情都有旧例可寻,办起来倒也不难。只是现在家里筹备娘娘回家省亲,家里各样开销都大起来。为着这些,二嫂子不知憔悴了多少。”
荣国府为着娘娘体面,建省亲别院可是不遗余力,银子趟水似的往外使用。虽有各家亲戚帮衬支应,但到底只是杯水车薪。眼看着等园子建好后,府里就要打饥荒了,王熙凤整日里愁得连饭都吃不下,又哪里还有心情出来应酬。
林黛玉道:“我瞧着府里很不必如此,圣上许娘娘回家省亲,是为着一家子骨肉团聚共叙天伦的意思,若是因此反使府中家道艰难,岂不是坏了圣上一番美意?”这话原是她听父亲说的,想着父亲为官多年,其中道理定然清楚,他既如此说,肯定是猜着了什么。因与贾家有着这么些年的情谊,此时便忍不住开了口。
“话是这样说没错。”探春接她话道,“只是现在满京城里各家有妃子娘娘的人家俱都为此大操大办,就是家世比咱们家低好几等的周贵人家里,也在城外大肆买地建房,若是咱们家办得简薄了,岂不叫人笑话,到时可叫宫里的娘娘如何自处?”
林黛玉一叹,花了那么大力气,说到底不过为脸面二字罢了。
年纪最小的惜春最为耐烦听这些,拉了林黛玉的手,嘟嘴不满道:“你们说这些个做什么,横竖又不叫咱们操心。现在家里乱得很,我们被拘在老太太身边闷都闷死了。现在来了姐姐家,姐姐也不说给我们解解闷。”
林黛玉也不想再提这话,从善如流地笑笑道:“早知道你们要来,我已经叫人备下好东西了,吃喝玩乐一应俱全,管叫你们尽兴。”
惜春笑道:“那赶情好。我听说姐姐家收藏了仇十洲的松溪论画图,姐姐可不要小气舍不得拿出来与我们瞧。”
林黛玉刮下她鼻子:“我哪里会小气。就知道你喜欢这个。我一早就叫人去父亲书房里拿来了。只等着你来呢。”
说着又领了几人到自己院子里,几个女孩儿谈诗论画,说说笑笑玩得好不开心,及至傍晚贾家下人再三再四催促方依依不舍地辞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