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者莫莉》尘夜

8、Episode 8

　　那一瞬间，莫莉竟然感到慌张，心脏“怦怦”乱跳，像装了只羞涩的青蛙在里头蹦跶。
　　F上校童年美貌，如今长相更美，却是充满阳刚正气和男人味的那种，因为军队纪律剪得短短的头发令他看起来利落精干，但是那双祖母绿的眸子却一如记忆中的漾满柔情，尤其是在月光映照下，简直像是亲亲河水般波光粼粼，诱人亲近。
　　明明回来已经有半年多，两人也见过几次面，但莫莉现在觉得自己似乎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他好好打量着这个如今已经出人头地的青年，越看越觉得，F上校的感觉跟以前已经完全不同了……不仅是和以前，似乎是和刚刚回来的时候也有了不同。
　　站在栅栏边说着“我回来了”的F上校，令莫莉感到一种莫可名状的悸动……
　　两人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地对望了许久，谁也没有动一下，似乎谁也舍不得打破现在宁静和微妙的气氛。直到“扑”的一声，有着半艘船大小的鲲鱼蹿出远处的亲亲河面，银白色的鳞片在月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然后又“嗵”的掉了回去，溅起一片水花，淋湿了附近的大片草地。
　　F上校一下子动了起来，像是一只曾经静若处子的脱兔，他利索地跨过只到腰部以下的栅栏（那曾经跟两人身高齐平的栅栏的记忆，也在那一刻退到了幕后），走到莫莉家的仓库底下。
　　“我上来了。”他说。
　　莫莉的心越加跳得厉害了。他有点想阻止F上校，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有种直觉在提醒他，F上校不能上来，否则会……但是在他这么想的时候，青年已经踏上了仓库房顶，坚定地向莫莉走了过来。
　　F上校轻易找到十多年前自己的位置，坐下来，竖起两条好看的长腿。
　　“终于能回来了。”他说，看向莫莉，深情地说，“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呃……不，没什么，其实挺早的。”莫莉尴尬地回答，答完了才发现这么说好像有点不对劲。
　　沉默顿时又一次笼罩了两人。风吹过F上校的短发，并不能撩动那头太短的头发一点，而是直接滑了过去。
　　“今天白天的事情，真的很对不起。”F上校终于开了口。
　　“嗯？”
　　“我也并不想把你卷进那种事当中，但是没有办法。疯教授这样的危险分子，跑得越久越是麻烦，虽然他一时半会奈何不了你，但是如果让他在外面逍遥久了，也许就会找到办法脱离WOW女士的禁锢，到时候对你反而不利，所以我必须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逮到他。之前没有跟你说，其实我已经跟他打过许多次交道了。”
　　莫莉惊讶地看着F上校，深藏在卡马因学院地下的恶魔应该只有他和他的母亲见过才是，而且疯教授之前明明还询问了F上校的名字，显然是初次见面的关系。
　　“不是正式见面，我是指，我研究他很久了。”F上校说，“从各种途径，我搜集了很多关于他的信息，并且对他的人格特质多次进行了分析，几年前，我开发了一款软件，专门构建他的行为模型，这样可以便于我掌控他的行动，所以对于他的行动模式，我有一定的自信。”
　　“你为什么要……”莫莉突然住了口，难道是……
　　“当然是为了你。”F上校用绿得如同清澈湖水、绿得如同苍莽森林的眼睛紧紧望住莫莉，“很早以前WOW阿姨就告诉我，疯教授迟早有一天会走脱，到时候恐怕会对你不利，所以我从八岁起就知道我将来是必须要跟这个人较量的，因为我要保护好你。”
　　莫莉的脸一下子红了，这、这种……这种好像小说男主角说的话未免太犯规了。
　　“那……那……那你……”莫莉一下子结巴了，用力咽了口口水才说出完整的话来，“那你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
　　“都是按照计划进行的。”F上校躺下去，用手枕在脑后，仰望着因为人们的喜好而密布着人造繁星的天空，“毕赢是一个聪明、狡猾、高傲也谨小慎微的人，他最难对付的地方并不是他那强大的神秘莫测的力量，而是他的这里。”F上校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他的脑子很好用，但是他很多疑、掌控欲强、极端，不喜欢任何不安分因子。”
　　莫莉想到了在蔷薇花笼中，疯教授制住了他说：“但我不喜欢做那种事的时候还要让你在上面……”尽管被迫要用为他人做那种事的方式来脱离禁锢，处于下风的疯教授还是用坚强的毅力忍耐下了这种羞辱，但是在这个细节上，他还是展露了自己强烈的控制欲望。
　　“对他来说，你就是那个不安分因子，他的掌控欲让他面对你的时候会产生一种下意识的焦躁，并且，这种焦躁是越短时间内让你们重逢就越剧烈。”
　　“所以你要求我和你们一起去？”莫莉恍然大悟。
　　“对，并且我不能带许多人，这样会削弱你的存在感。”
　　F上校伸出手，透过手指的缝隙看向天空：“龙隐街的那位老婆婆叫孟婆，她并不是个普通的卖花人，而是龙隐街出了名的情报贩子，平日里靠贩卖茶汤生活，借此收集情报，如果你有需要，她就挎上篮子，卖出情报。”
　　莫莉想到了16万切高，怪不得那么贵。
　　“她告诉了你什么？”
　　F上校顿了顿：“疯教授真正的力量。”
　　莫莉愣了一下：“疯教授的力量不是那几件武器吗？圆规和三角尺。”
　　“那只是施展力量的媒介，并不是他真正的力量。这么多年来，我不断分析疯教授过去做过的那些案子，一直在试图找出疯教授真正的力量。”
　　“难道我母亲她没有告诉你？”
　　F上校摇头：“没有，WOW女士说，迟早有一天，一切要靠你们自己。”
　　莫莉突然觉得不舒服起来，似乎，很久以前，自己的母亲就已经知道或是预定好了要有这么一天不告而别。但是为什么，她告诉了F上校，却没有告诉自己这个独子，又是为什么，特地选在他生日那天失踪呢？她能理解莫莉早上起床时发现屋里空无一人的那种无助和荒唐感吗？
　　手臂上突然一暖，莫莉愣了一下，却被F上校用力一拉，整个人也躺倒了下来。
　　“喂，你……”
　　“我记得我们以前最喜欢一起躺在这里看天空。”F上校说，伸在空中的单手张开、合拢又张开，好像在捕捉天上的繁星。那是他们小时候的游戏，因为大弗瑞德常年在战舰上，他便告诉独子，只要能够抓到足够多的星星，他们就能再见面了，因此F上校和小莫莉那时候常常在一起玩抓星星的游戏，然而时光流水，这么说着的大弗瑞德却在三年前的一次战役中牺牲了。
　　虽然已经形成了一定的联盟，这个宇宙也并非是牢不可破的和平着。总有一些野心家，也有宇宙海盗之类的宵小，在对付迪米特星叛军的战役中，大弗瑞德所在的宇宙新星联盟第四舰队第三中队第五分队全军覆没，在如同极昼的核爆光芒中，战舰被整个蒸发，大弗瑞德连骨灰都未剩下。
　　莫莉安静了下来，温顺地躺在F上校的旁边，他开始觉得，他的小肯是真的回来了。
　　“孟婆告诉我，疯教授真正的力量，是空间扭曲。”
　　“磁场？”莫莉大吃一惊。
　　“是的，磁场。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拥有这种能力的，或许就是通过他手上那些看起来最简单无比的工具，他控制磁场，制造空间扭曲，实现瓦普跳跃。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他画出许多黑色的圆圈，炸开了空间壁垒，然后消失在卡马因学院对吗？”
　　“是啊，一个大圈，然后是围绕着大圈的许多小圈圈。”
　　“那就是芝心披萨。”F上校说。
　　“芝心披萨？”莫莉记得F上校在和疯教授的对话中也提到过这个词，“那是什么？”
　　“一种食物，也是毕赢擅长使用的一种招数，他制造了一个系统性的连环虫洞。”
　　“那是虫洞？”
　　“是的，所以他并不是使用物理方式摧毁原子物质的稳定结构来达成逃逸，而是通过制造强大磁场来扭曲空间，从而实现同时期复数空间的自由穿梭，空间的扭曲导致能量聚集，从而引起环境剧变，看起来像是制造了一场小型爆炸，但本质并非如此。今天他袭击我们的时候也使用了相同的力量，只不过并没有到芝心披萨的高度，那只是一个小型的同一空间的部分扭曲。”
　　“你是说，当时Xm102射线并非是被吞噬，而是被转移去了别的地方？”
　　F上校点头：“实话说，军方现在最具威力的兵器并非Xm102，今天之所以选用这种已经有些过时的武器，就是因为在对疯教授进行研究时，我隐约觉得他的力量在于此，而Xm102使用的卡斯诺射线恰恰具有其他任何物体穿越虫洞都不具备的稳定性，既不会迷失在四维空间也不会被摧毁，虽然在此过程中将会衰减大半，但依靠我的士兵们身上背负的感应器，依然能够捕捉到射线转移的足迹。”
　　莫莉这才明白了那两个士兵身上带着的硬壳红色箱子是什么，其中一个被用来装入疯教授的头颅，另一个原来是用以探测空间扭曲度。亏他还以为那只是普通的宅急送箱子。
　　“我让士兵们从不同方向发射射线，以便取得足够多的数据构建空间扭曲模型，从而判断毕赢可能出现的位置及时间，当排除了上方出口后，我让手下堵住左右出口，而将你挡在前方，这样可以迫使毕赢必须从后方的出口出现，而我算准了时间，射出射线，刚好可以跟随虫洞口的消失速度，追上他，予以打击。”F上校说到这里，身体微微抖了一下，“虽然最终成功了，但是你不会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我怕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毕赢有杀了你的能力，也怕你因为不信我，会不配合我的行动，这样一来，一切就都乱套了，幸好，你相信我！”F上校激动起来。
　　“自从我回来以后，你一直对我很冷淡，我还以为我已经没有希望了！你不知道我有多伤心！”他的眼眶又红了，眼泪在里面直打转。
　　莫莉在心里感到惭愧，那一刻，他其实是不信任这个童年玩伴的，只是因为软弱和被栀子花香所迷，一时没有做出反应。
　　“对不起……”
　　“不，你没有任何错。”F上校激动地说，“你没有错，你只是不太习惯，毕竟我们分开太久了，怪只怪我太笨，本来应该在取得更高的地位以后再来见你，以兑现我当初的诺言，可是我实在等不下去了，我怕在我拼命努力的日子里，你会被别人抢走！”他说着，从口袋里小心地取出一个纸包，打开后，里面是一枝仍然沾着露水的新鲜栀子花。
　　“虽然孟婆卖情报，但也卖栀子花。”F上校说着，抓住莫莉的手，深情款款地将那枝洁白的花朵放在莫莉的手上，“上午我就想将花送给你了，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你知道栀子花的花语是什么吗？”
　　莫莉疑惑地抬起头来，却不期然对入一双情深如海的碧色眼瞳之中，顿时整个人像是喝醉了一般无法动弹。
　　“是……”F上校慢慢凑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温柔地，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缩短到只剩下几公分而已。他微侧了头，伸手抚摸着莫莉的脸孔，“是永恒的爱与约定。莫莉，我真的回来了。”
　　也许是被最后一句话所震慑，也许是气氛太好，莫莉不自知地闭起了眼睛。F上校的气息和着甜甜的栀子香靠了过来，唇上感到了柔软的触碰。先是小心翼翼的碰触，然后带着热度的温软的舌便伸了进来。
　　“唔……”莫莉发出微弱的呻吟，却被F上校搂得更紧，紧紧贴合的躯体渐渐一起倒在了房顶上，F上校的手悄悄地伸进了莫莉的T恤底下，来回摩挲着他柔韧的腰肢。
　　浑身上下都渐渐燥热起来，莫莉微微摇晃着脑袋，却只觉得神智越发的不清醒，像是被温水煮着的青蛙，晕晕陶陶的，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F上校褪去了自己的衣服铺在瓦上，然后将莫莉抱在上头，弯下腰去，一下一下啜吻他的脖子，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远处的地平线似乎微微震颤了一下，但是处于情热中的两人谁也没有发现。
　　“莫莉，我爱你……” 他忍耐不住地将深藏心底多年的话吐露。
　　莫莉浑身震动了一下，然后发出一声惊叫，从房顶上一路滚了下去。
　　“莫莉……”F上校震惊之余，自己也呈螃蟹状，“唰”地被甩开好远。原来不是心理上的震颤，而是实际的震动，亲亲河水旋转出巨大的漩涡，刚刚才见过的鲲鱼和其他许多水生动物皆被卷到半空拼命蹦跳。整个地表都在波动，如同地震一般，而这在人造都市卡马因东区并不寻常。
　　莫莉好容易抓住房檐，将自己的身体稳住，F上校也半蹲在房顶上，勉力维持着自己不被甩落。美丽的紫罗兰色天宇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有东西从那里探入罪恶的触须，如同之前的菌团霸王蟹一样。
　　“又来了！”莫莉郁闷地在心里骂了一声，但却又感到有些庆幸。如果不是这突变，他都不知道自己会和F上校做出什么事来。
　　“混蛋。”他面孔涨得通红，骂的是自己。不能说对F上校没有感觉，但是这个进展速度也实在让他觉得羞耻。
　　“莫莉！”F上校一等波动稍稍缓和，便急着跑过来要将他拉上来，“把手给我。”
　　“不用，我要去解决那东西。”莫莉说，不知为什么，第一次对变身成为Jasmine有了一种雀跃感，似乎，他很想在这个厉害的童年玩伴面前做出点什么成绩，让对方看看他也是有能力的。
　　“你在这里等我就好，小心，小肯。”莫莉说着，松开手，从仓库的天窗中跃了进去。
　　“小肯……”F上校顿时满脸通红，激动得眼睛也亮了起来，“莫莉又叫我小肯了！”恰在这时，一阵奇特的旋律传入了他的耳中，F上校皱了眉头，快速跃下屋顶，奔入自己的屋中，视频通讯设备已经在空中打开界面，一名下级士官诚惶诚恐地低着头不敢看他。
　　“上校。”
　　“怎么了？”
　　“毕赢被人劫走了。”
　　F上校的脸色顿时一僵：“什么时候的事？”
　　“其实……一直都没有等到押解他的人过来，但我们大意了，误以为这很正常。”
　　“明明说了半小时就到的，竟然直到晚上你们才联系我？之前说的已经到了是怎么回事？！”
　　“可是……宅急送不是一向都这样吗，说了半小时就到，说了已经出门，其实还要等很久，以前也都是这么处理的。”下级士官微带不满地嘟哝着，觉得自己体量上级的心被当成了驴肝肺。
　　F上校愤怒地切断了通话，披上军服，配好枪，踏上反重力摩托。黑色的车子在夜色中一闪而过，奔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