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者莫莉》尘夜

7、Episode 7

　　洗完澡，莫莉拿了盒草莓牛奶，沿着木梯独自爬到院子里的仓库屋脊上吹风。
　　WOW家的房子是远离市区的一栋二层别墅，附带一个小院子，院子后头则是一片荒地。莫莉从小时候开始就特别喜欢爬到自家仓库的房顶上发呆，看着空旷的大片草地以及远处亲亲河的灯光，总是能令他心情平静。此刻水晶一般剔透的天幕上，人造月亮正散发出银白色的光芒，将一切都笼罩在祥和之中。
　　莫莉刚刚因为昨晚没有归家而挨了“管家婆”侄子贾德尔好一顿骂，知道自己别扭的侄子只是担心他的安危，莫莉装傻摸着鼻子混了过去，并未告诉对方疯教授逃脱又被抓获这一段插曲。明明比自己小了七岁，这个聪明难搞的侄子却似乎总是当他是个柔弱的小女孩一般来照顾，有的时候莫莉还会有些怕贾德尔。这会儿贾德尔已经背上书包出门去学校了，但不是去念书，是去教书。
　　莫莉知道上天不公平，不过在他身边这个水准就有点高。莫莉觉得自己很普通，但他却有个无论文武相貌身材人品都太过出色的母亲，还有一个天才侄子加一个天才童年玩伴。
　　对了，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莫莉依然觉得不可思议。
　　时间回到今天上午，疯教授的脑袋已经被装入保温箱运走，莫莉依然很糊涂。F上校搂着他的肩膀好是哭了一通，哭得鼻头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活像一只小白兔，哭到莫莉心想，他的外号怎么会是“卡马因之鬼”而不是“卡马因之兔”呢？
　　疯教授被抓走得莫名其妙，F上校的态度也让人莫名其妙，说着“嫁给我吧”的时候把莫莉推到了身前挡子弹，说着“你也没法伤到我”之后又说了“真吓人”，最后是“你能相信我真是太好了”，莫莉觉得是不是自己太笨了，所以没办法理解F上校的思路？但是在莫莉印象中最早的F上校并不是那样的。
　　那还是莫莉八岁时候的事情，原本空着的隔壁屋子里搬来了一家人，于是莫莉在一个暖洋洋的季春午后认识了F上校，当时小肯得基正蹲在与莫莉家后院紧邻的自家院子里的栅栏边哭泣。正在玩洋娃娃的莫莉听到哭声，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然后就看到了一个哭得像只小兔子的漂亮孩子。比小肯得基大了一岁的莫莉十分想要安慰这个漂亮的看起来软绵绵的小孩子，于是将自己最喜欢的洋娃娃好心地递了过去。
　　“要……要玩吗？”
　　小肯得基抬起哭得花花的脸，用漂亮的祖母绿眸子打量了莫莉一番后，目光落在了洋娃娃上，然后他“哇”地一声哭着就跑走了，边哭还边喊：“男孩子……男孩子怎么会玩洋娃娃啦……”
　　男孩子……不能玩洋娃娃吗？
　　那一刻，莫莉看着手中心爱的小花裙娃娃，小小的心灵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到了晚上，却有人来按自己家的门铃，原来是隔壁的家长带着小肯得基过来道歉。
　　“听说令郎可能想要安慰我家的小肯，但这孩子因为太胆小也太害羞了，加上我的教育大概是有点问题吧，所以慌慌张张地就逃走了。”高大的有着军人一般威严的男人尴尬地挠着脸说道，“他可能还说了些无礼的话，总之……实在是太抱歉了。”他押着儿子的头，父子俩一同重重鞠了一躬并递上一个包装精美的圆形纸筒，“我郑重地为小肯的行为道歉，这是我们自己家做的家乡小吃，希望你们能笑纳。”
　　男人说这话的时候，小肯得基就躲在爸爸高大身影投下的阴影里，抱着大人的大腿，带着泫然欲泣的表情有点胆怯也有点期望地看着莫莉。
　　于是，莫莉的小心肝在那一刻被戳中了，之前的事在比洋娃娃还漂亮的小肯得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尤其是在品尝了那个红色纸筒中的鸡块、鸡翅、玉米棒和其他一些食物后。
　　后来，两个孩子就慢慢熟了起来。小肯得基的父亲是个地道的军人，服役于宇宙新星联盟第四舰队第三中队第五分队，常年不在家，肯得基的母亲则很早就过世了，年幼的F上校其实是跟着一个老保姆一起长大的，所以也不能怪他会被养成那样胆小也有点奇怪的性格。老保姆常常溺爱，大弗瑞德则是严厉的军人式教育，处在夹缝中的F上校常常无所适从，因而毫无主见。这种状况，直到和莫莉混久了以后，才稍微好那么一点。
　　莫莉一开始还以为小肯得基是个女孩子，因为他长得好看，性格羞涩、爱哭而且还有一手好手艺。
　　明明年纪那么小，小肯得基却十分擅长烹调家乡小吃。其中莫莉最钟情的是一种叫做卡马因鸡肉卷的东西，据说那是小肯得基自己发明出来的，在经过多道工序制成的特质面皮上刷一层酱汁，再将已经烹调好的鸡胸肉和新鲜的多种蔬菜卷在一起，吃起来十分便捷，味道更是绝佳！所以，在吃了人家好几顿后，小莫莉毅然决然地向小肯得基求婚了。
　　“将来长大了，我们结婚吧！”满手沾满了烤肉酱的小莫莉一边舔手指头一边这么说。
　　小肯得基的绿眼睛亮了一下，羞涩地、爽快地答应了。
　　结果……到了第二个夏天的时候，小莫莉发现了小肯得基有基基……
　　有基基……
　　基基……
　　基……
　　宛如被雷劈了一样的小莫莉蹲在自家仓库房顶上发了好久呆，连跟小肯得基的约会都忘了。当小肯得基带着好吃的来找他的时候，他也没有热乎的表示，弄得小肯得基又要哭出来。
　　“为什么不理我？”小肯得基拼了命地忍住了泪水说。
　　“因为你是男的……”小莫莉有气无力地回答。
　　“我本来就是男的啊！”
　　“可我以为你是女的……”
　　“是男的不行吗？”
　　“那样我们就不能结婚了。”
　　“为……什么？”
　　“因为男的和男的不能结婚。”当时说这句话的莫莉，完全不会想到自己将来会变成一个天天沉醉于描述男人和男人结婚“小黄书”里的腐男子……
　　听了这话的小肯得基呆呆在风中站了半晌，最后说了句：“我一定会回来娶你的！”然后撒腿跑开了。这一次，虽然已经眼眶都红了，眼泪也直在里面打转，小肯得基愣是没有让眼泪流下来。
　　短暂的夏天结束，金色的秋天来到，小肯得基一家无声无息地搬走了。
　　莫莉是下课回到家才发现，隔壁的屋子又空了下来，小肯得基走得太快，快到他来不及给出一个应给的道歉。所幸的是，当冬天来临，小肯得基从远方给莫莉寄来了信件，他说自己已经跟着父亲到了部队里，为了实现他们的约定，他会拼命努力，也请莫莉耐心等待他回来迎娶。
　　从此以后，小肯得基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莫莉不断地听到来自他的各种传奇报道。天才儿童，智商神话，大脑利用率高达33%，十岁那年就打败了“天智3代”……外界对小肯得基传闻种种，但他在给莫莉的信件和视频通话中，常常还是会露出过去那种小白兔一样的神情，常常会因为思念或是别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哭泣，常常会为了莫莉摔了一跤蹭破了膝盖而紧张得要命，所以莫莉一直以为，小肯还是小肯。
　　然而，小肯得基在十岁那年的冬季销声匿迹了
　　间或会有联系，但都是只言片语，当再次出现的时候，那个人已经是卡马因市立警备队队长，并且很快有了“卡马因之鬼”的封号。
　　莫莉看着报上充满军人威严，美貌却倍增当年的童年玩伴，总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时隔十多年，那个人已经不再是小肯，而是KF.C，Captain KentuckyFried。
　　F上校是在半年多前回来的，回来后也来找过莫莉，但莫莉实在无法将过去的小肯和眼前的F上校联系起来，最后连称呼都不自觉地改成了折中的“弗瑞德。”
　　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的F上校果然又哭了起来，但是这一次莫莉没有能够安慰，他只觉得陌生和无措。之后，F上校也跟他联系了多次，但是因为公务繁忙，两人间的关系也就维持在不远不近的距离，直到今天。
　　莫莉抬眼看向远方，风吹过草地，大片的绿草如同波浪一般起伏着，莫莉记得以前他和F上校很喜欢在那里面捉迷藏和打滚，那时候他的母亲也很喜欢带着亲手做的菜肴（对了，这可能是WOW女士唯一的弱项，她的厨艺一塌糊涂，这也是小莫莉轻易就被一个F全家桶收买的原因），带着他去野餐，但是现在玩伴变了，母亲也下落不明。莫莉纤弱的少女心里顿时盈满了忧伤……
　　忽然，莫莉的耳朵里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
　　在这片荒地上，只有WOW一家而已，贾德尔已经走了，哪里来的别人？
　　莫莉有些慌张地转过头去，却发现隔壁已经空了十多年的屋子里居然亮起了灯火。
　　怎么可能？难道是新的住户？可是莫莉明明记得，虽然搬走了，那栋房子却还是在肯得基家名下啊！最明显的标志就是门口那个刷上去的白胡子老肯得基头像，那是F上校的爷爷，早年也曾当过军官，人称山的士上校。
　　莫莉警惕地放下了手中的草莓牛奶，看向那个方向，过了一会，有人打开了通向后院的门，光漏了出来，照亮了随后出现的身影。
　　穿着日常家居服的F上校出现在莫莉的眼前，他走到栅栏边，仰头看向房顶的莫莉，祖母绿双眼在月色下闪闪发亮，他说：“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