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恨倾城》颜若曦

56、但为君故意难平（2）

　　流川醒过来的时候，除了感觉浑身上下的疼痛之外，还有整个身体的摇晃。他无意识的低低呻吟了一声，在还没有睁开眼睛之前，就听到一声略带沙哑的惊喜呼唤：“枫，你醒了！”
　　流川缓缓睁开眼睛，入眼处一片柔暖的光，仙道俊朗中带着憔悴的面容出现在他的眼前，过了片刻，流川脑中初醒时的混沌慢慢消散，他四周看了看，才发现自己置身于一辆宽大而舒适的马车中，而他所躺着的地方，正是车中唯一一张铺满厚厚羊绒毯子的塌上，仙道坐在他身边，角落里一只精致铜盆中烧着的炭火正旺，让整个车厢温暖之极。
　　片刻之后，流川屈肘想要撑起身体，仙道急忙将他扶起来，轻声问他：“枫，你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流川靠在车厢壁上，缓缓摇头：“我睡了多久了？”
　　仙道下意识的往马车外面看了看，答道：“差不多一天了……，枫，你身上的伤怎么样？”
　　流川试着运了运功，却发觉真气难以聚集，强忍着身上经脉的刺痛，淡淡说道：“不碍事，调养几天就好！”
　　他昏迷之时仙道替他把过脉，知道他身上的伤绝非调养几天就能养好的，此时见他不肯多说，仙道心中一痛，低声说道：“都是我……”
　　他自责的话还没说出来，流川却忽然打断他：“金平后来怎么样了？”
　　仙道一怔答道：“你晕倒之后，藤真南烈和彩子晴子相继赶到，他身上旧伤没好，不欲与我们纠缠，打伤了几名玄冥卫和丰玉的侍卫夺路逃走。我们合计了一下，南烈建议我们直接去丰玉洽谈结盟之事，我应下了！”
　　流川斜靠在塌上，抬眸看着仙道：“所以我们这是在去丰玉都城晟京的路上？”
　　仙道点头：“抱歉，枫，没有跟你商量就决定了，要是你觉得……”
　　他话没说完，再一次被流川打断：“你是军师，这样的事，自然是你决定……”
　　这一句带着两分玩笑的话，让仙道一时间有些错愕，他看着流川苍□□致的面容，心中温暖而疼痛，唇边却徐徐展开一个微笑：“好！那军师向殿下汇报一下目前的形势和后面的安排可好？”
　　流川点头，仙道说道：“在此之前，我已与彩子核实过，神奈川起事的准备已基本就绪，湘云城中将士本来就是你父皇和赤木留下的一步棋，随时等待你的命令；而湘北那边宫城和樱木也秘密联络了一批人，大多以青壮年将军为主，是湘北原军队的中坚力量，只等我们过去敲定起事具体的时间和细节了！所以我们这次去丰玉，算是起事之前的最后一站，如果能与丰玉结盟，那可就算是真正的万事俱备了！”
　　流川“嗯”了一声，问道：“藤真和南烈呢？”
　　仙道答道：“藤真先回去了翔阳，要最后将手头上的事情做一下安排，然后直接去湘北与我们汇合。南烈也带着人先走一步回晟京，要提前替我们安排他王兄，也就是丰玉太子南拓接见我们。彩子和晴子在前面一辆马车上。”
　　流川敛眸想了想，蹙眉问道：“南烈与丰玉太子不和，这件事几乎天下皆知，他又怎能让南拓赞成与我们结盟？”
　　仙道听他这么问，微笑着说道：“这一点，昨夜我与南烈已经商量过了。如你所知，丰玉国内，原本太子背后有皇后撑腰，南烈明里是斗不过他的，但前几年丰玉鼠疫，皇后娘家有人染了病，阴差阳错的传给了皇后，宫中太医竭尽全力也未能救回皇后的命。太子失去了皇后的庇佑和提点，曾做了几件让丰玉国主不太满意的事，南烈也就借此机会出了头。此后南烈在丰玉开始有所作为，这两年的声望，隐隐已有压过太子之势，因此两人关系一度非常紧张，所以南烈在太子身边，一直安插有眼线。这一次，他会命令他安插在太子身边的人向太子进言，赞成与我们的联盟，此事关系重大，太子必定会与丰玉国主商量，到时候南烈会在一旁反对。南烈说了，只要他反对的事，太子必定会同意而且坚持，到时候他配合着我们演一出戏，必定能促成这一次的结盟！”
　　话说到这里，已经全然清楚了，车厢里沉寂下来，流川阖上了眼似乎是要睡了，仙道看了他一阵，柔声唤他：“枫，累了就躺下来休息吧……”
　　流川低应一声，却没有依言躺下，缓缓睁开眼，似是犹豫了片刻，开口说道：“仙道……”
　　仙道温柔的看着他：“嗯？”
　　流川低声说：“你让相田小姐帮我探听一下荣治在锦熙的消息……”
　　仙道心中微微一紧，脸上神色却依然温柔之极：“好！”
　　这一次在海南，泽北为了流川公然抗旨，甚至与他舅父大打出手，若是回了锦熙，只怕泽北哲治不会轻易饶过他，这一点，不仅仅是流川担心，仙道也想到了，就算流川不开口，仙道也会去打探泽北回锦熙之后的消息，但这样的要求从流川口里说出来，仙道的心中却忽然间有种很淡却怎么都挥之不去的酸涩。
　　车厢里安静了下来，流川靠在榻上，终于沉沉睡了过去，仙道看着他沉睡之后褪去了白日里冷漠而凌厉的睡颜，竟是出奇的柔和恬静，渐渐冲淡了方才心中那一丝酸楚，他抬手极轻极轻的抚着流川颈间的一缕乌发，低声自语：“枫，你放心，只要是你想要的，我就算倾尽全力，也一定会为你办到！”

　　三日之后，流川他们一行由海南郡入丰玉境内，又行得两日，在丰玉煜城一家客栈住下。流川身上伤还没有大好，又不喜热闹，仙道便留在房中陪他。晚膳时分，彩子带了人将晚膳送到两人房中，正在布菜之时，晴子忽然在门口说道：“公子，有一位风间大人，说是奉了丰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看望公子！”
　　流川他们此行，虽然刻意低调，但沿途的餐饮住宿都由南烈提前安排好了，此时闻言，他与仙道对视一眼，都已猜到这位风间大人应该就是南烈安插在太子身边的眼线，看见流川微微点头，仙道便扬声说道：“请风间大人进来！”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一位精明的中年男子，眼神在流川和仙道两人之间略一打量，便朝着流川一礼：“见过流川殿下，仙道公子！”
　　流川淡淡说道：“风间大人客气了，请坐！”
　　彩子立刻搬了椅子过来，流川对她说道：“让人在四面守着，不许旁人接近这间房间！”
　　彩子点头退下，自去安排，仙道看着风间微笑着问道：“风间大人曾经见过流川殿下么？”
　　风间笑着答道：“虽不曾见过殿下英姿，但临行前四爷曾对小人描述过殿下容貌气质，因此方才能辨认出来！”
　　他开口便是四爷，显然是为了消除流川和仙道的戒备，仙道了然微笑：“风间大人此来，是得了太子的令？”
　　风间点头：“正是。实不相瞒，在下在太子府上，分管各路消息流动，此番殿下在海南的事，早已传到太子耳中。四爷派人传令给我的时候，正好太子也关注此事，我便将殿下由海南入丰玉之事据实禀告了！”
　　仙道拱手道：“如此，多谢风间大人向太子进言了！”
　　风间笑道：“仙道公子客气了，流川殿下乃神奈川正统皇室，太子早有结交之意，我只不过是在机缘巧合之下，碰巧说了一两句话而已，实在是不足挂齿！”
　　前面简单的寒暄就到这里，接下来风间细说了后面的行程和安排，一切都详尽妥帖，就算是仙道，也不由得感概此人的精明能干。
　　交代完毕之后，风间告辞回去复命，流川一行继续朝晟京不紧不慢的进发，到了第十日，终于到了丰玉都城，由风间亲自在城外迎接，将他们安排进了皇家驿馆之中歇息。

　　差不多在流川他们到达晟京的同时，泽北亦跟着堂本五郎回到了锦熙。
　　因泽北身上有伤，这一路回来都在马车之中，直到进了府，方才自车中下来。堂本五郎回了自己在锦熙的府邸，略作休整之后要同泽北一起入宫觐见山王国主。
　　野边伺候着泽北沐浴更衣，见他脸色不好而且神思恍惚，心中难过，踌躇了半晌，嗫嚅着道：“殿下……”
　　泽北回过头，看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皱眉问道：“什么事？”
　　野边说道：“海南之事国主定然已经知晓，只怕这次殿下进宫，国主他……”他的话说到这里停顿下来，但意思却已经明了，泽北看着他忧心忡忡的样子，微微笑了笑，淡淡说道：“左右不过是一顿责罚，怕什么！”
　　泽北说话时虽然笑着，这笑容中却带着明显的落寞还有几分恹恹的情绪，似乎将要面临的国主责罚的那个人跟他全然无关一般，野边心中一阵抽痛，看着他将要出门的背影，忽然脱口喊道：“殿下！”
　　泽北脚步一顿，转头看他，野边把心一横，说道：“殿下与流川公子的身份势同水火，绝无将来以后可言，殿下如今为了流川公子，不惜与国主和堂本大人对立，殿下可在心中衡量过值与不值？”
　　野边说完之后，泽北在门口静默良久，就在野边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刚要开口请罪的时候，泽北却忽然开了口：“野边，我为小枫所做的，都是我愿意为他做的；凡是小枫想要的，我便想要给他；我只是遵从我自己心底最本能的意愿，不去想值与不值，也不问以后将来……”
　　提到那一个人的时候，平日里训练御风卫时那个武功卓然果决沉稳的太子殿下荡然无存，只余满眼满脸的温柔缱绻，野边心痛他的痴然执着，却仍忍不住低声问道：“难道流川公子要殿下的江山，殿下也会拱手相让？”
　　泽北答道：“江山不是我的，我给不了他，他想要回神奈川，是天经地义的，我会帮他！”
　　野边犹豫片刻，终于大着胆子问道：“若流川公子想要国主的命呢？”
　　泽北脸色一变，野边惶然跪下：“是属下失言，请殿下恕罪！”
　　泽北却怔怔看了他半晌，抬手让他起来，唇边泛起一丝苦涩之极的笑容：“唯独这一件事，我给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