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恨倾城》颜若曦

35、热血盟誓少年情

　　八月十五，夜。
　　三井部族外面空旷的草地上，燃着一堆硕大的篝火，五六名草原上的汉子精赤着上身，用流川从未见过的巨大刷子往烤着的牛羊上面刷着草原上特制的调料，肉香混着调料的味道四散了开去，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大快朵颐一番。
　　族长前一日刚从昏迷中醒过来，族人都看得出少主今日高兴，美酒一坛一坛的捧出来，美丽的草原女子穿梭在酒宴之中，跳着草原上热烈奔放的舞蹈，为少主的贵客倒着酒添着菜。
　　族中有名望的人都过来了，三井代替父亲坐了主位，阿龙坐在他下首，表面上看着兄友弟恭，一派其乐融融的样子。他身后站着一名腰间别着腰刀的男子，自额头到唇角一道长长的刀疤横在脸上，模样极为狰狞。
　　酒过三巡，三井摇摇晃晃的举着酒杯来到流川他们那一桌：“流川，仙道……，来，跟哥哥我喝一杯……”
　　他说着身子就往流川肩上倒过去，仙道抬手一把将他扶住，笑道：“少主喝多了……”
　　三井嘿嘿一笑，凑在流川耳边以极低的声音说道：“站在阿龙身后那个脸上有刀疤的，就是鬼头……”
　　流川瞥一眼阿龙那边，端起前面的酒杯喝了一口，眉心忽然微微一蹙：“来了……”
　　三井侧耳听了听：“这么早……”说话间他冲着流川眨了眨眼，然后伸手按住了头，踉跄着走了两步，“怎么这么头晕……”话音未落，他一头栽倒在地，围坐在四周的人见他倒地，都急忙站起来，却都跟三井一样，陆陆续续倒了下去。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原本歌舞升平的热闹晚宴变得一片死寂，一阵密集的马蹄声渐渐清晰的传过来，在三井晕倒之时也装晕的阿龙此时却站了起来，转头对鬼头说道：“召集我们的人！”
　　鬼头答应一声，从怀中拿出一只骨哨，吹了两长一短三个音节出来，就在他吹哨的同时，一队几十人的轻骑兵出现在前方，阿龙带着鬼头迎上前去：“天野一郎，你来了！”
　　被叫做天野一郎的轻骑兵的头领骑在马上，看了看四周倒在地上的人，冷淡笑了笑：“阿龙，对你的族人，你还真是下得了手！”
　　阿龙听出他语气里的讽刺，有些恼羞成怒的说道：“少废话，我们说好的，我们假装打一场，你就退走，我许给你的东西，一分也少不了你的！”
　　天野一郎居高临下的看了他片刻，忽然间伸手一挥，他身后的轻骑兵整齐的散开，将阿龙和鬼头围在了中间，阿龙心中一惊，怒喝道：“天野一郎，你干什么？”
　　天野一郎尚未答话，不远处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却传了过来：“这么好可以灭了三井部的机会，如果他还跟你假打一场，就不是天野部的风格了，我说得对吧，天野一郎？”
　　三井的声音！
　　阿龙大惊回头，却只见原本倒地不起的人在天野部围着他的时候都已站了起来，三井就站在熊熊燃烧着的篝火旁边，流川和仙道跟他并肩而立，两队蓄势待发的骑兵在他们身后整装列队，三井的亲卫牵着马候在他们身边。
　　场中除了轻微的马嘶，没有一点其他声音。
　　阿龙惊惶的看了看三井，又看了看天野一郎，一把抓住身边的鬼头，嘶声问道：“咱们的人呢？”
　　鬼头扬着手中的骨哨，又吹了一次信号，依然没有任何反应，还待再吹，天野一郎却冷哼一声道：“省省吧，你的人只怕是来不了了！”说话间他手一挥，原本围住阿龙和鬼头的天野部轻骑兵撤回到天野一郎身后，而此时三井和流川仙道都已翻身上马，缓缓逼近天野一郎，将阿龙和鬼头两个人夹在了中间。
　　阿龙抬头看着三井，咬牙喊道：“三井寿，你竟然暗算我？”
　　三井冷冷说道：“你勾结外部，企图灭了本族，竟然还有脸指责我？”
　　阿龙嘶声怒道：“我没有要灭本族，我只是……”
　　仙道却笑着打断他想说的话，替他说道：“你只是想借他们之手杀了少主，然后再佯装跟他们厮杀一场，明天一早，族人看见的，就是你救他们于外敌之手，你自然就成了部族的英雄，到时候继承族长之位，顺理成章，对也不对？”
　　阿龙一张脸涨得通红，却不得不点头承认：“是……”
　　他话音未落，三井却一声怒喝：“你个蠢货！”
　　阿龙让他骂得一愣，三井接着说道：“就凭你手底下那几个人，也妄想抵挡天野部的轻骑兵？你不但是自寻死路，还将整个部族的人置于死地，不是蠢货是什么？”
　　阿龙让他骂得哑口无言，天野一郎却在此时冷冷笑道：“三井寿，我只当你箭术一流，没想到骂起人来口才也还不错！”
　　三井不理他的讽刺，抬手拔刀，朗声说道：“今日是我三井部族家务事，掺不掺和，你自己看着办！”
　　天野一郎看了看马下的两人，忽然背手在后，似乎做了一个什么手势，同时俯身对着阿龙一笑：“我给你个机会……”
　　仙道看他动作神色有异，急喝一声：“不好！”
　　流川警觉拔剑，就在此时，天野一郎身后轻骑兵齐齐放箭，就在三井他们挥剑挡箭之时，天野一郎狂笑一声，留下两匹马，带着自己的人往后撤去。
　　阿龙和鬼头亦趁此机会上了马，朝着另一个方向奔逃而去，一轮箭雨之后，三井当先冲着他们追过去，流川仙道紧随其后，虽是夜里，但正值中秋，月光将前方两匹马照得清清楚楚。三井收了刀，策马弯弓，一箭射出，黑色箭影一晃而过，一声马嘶响起，阿龙骑着的那匹马向前栽倒，将它背上的人掀出去老远，而鬼头见阿龙摔出去，急忙勒马去救，就这一前一后的功夫，三井他们三人追到，分三个方向将两人围在了中间。
　　鬼头将阿龙拉上马，忽然间狂喝一声，拔出腰刀，一刀扎在马臀之上，那马痛嘶一声，发狂般朝着三井奔了过去。三井手中还握着弓，一时间只能挥弓阻挡，一刀朝着三井劈过来，三井仓促抬手横档，长弓折断，刀锋直朝着他面门而来。
　　就在这一招之间，发了狂的马带着阿龙狂奔出去，三井急速翻身下马，躲过鬼头这一刀，而鬼头趁势落在三井马背之上，眼看着就要追着阿龙而去，一道雪亮剑光凌空而来，他仓促之下，竭力躲闪，仍是被流川一剑划破右臂，滚下马来。流川随即一剑补上，仙道在一边急喊一声：“枫，留他一命！”
　　剑锋一顿，剑尖停在离鬼头咽喉一寸远的地方。这边三井吃了暗亏，气哼哼的问道：“留他的命干嘛？”
　　仙道微微一笑：“你要彻底消灭阿龙的势力，还是带他回去处理更好一些！”
　　这一句话三井无从反驳，就势拿了刚才断了的弓弦将鬼头双手捆了起来，流川收了剑，待他捆完人，忽然开口问了两个字：“谁赢？”
　　三井侧过头看他，正迎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轻飘飘的瞥过来，清绝容颜在这月色之下，仿若蒙了一层轻纱般似真似幻，他盯着他愣了片刻，方才嘟囔着答道：“你赢了还不行吗……”说着他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问道，“我还没问你们呢，你们这是要去哪里？没要紧的事，留在这里多住一段日子行不行？”
　　他这话本是随口一问，流川和仙道却是怔了一怔，过了好一会，仙道看了一眼鬼头，面有难色的说一句：“这个……”
　　此时三井刚刚将鬼头扔上马，看见仙道的眼神，抬手一掌将鬼头劈昏过去，拍拍手道：“这回可以说了吧？”
　　仙道无奈一笑：“我们要去灵山。”
　　“灵山？”三井狐疑问道，“去灵山做什么？”
　　仙道答道：“枫的父亲临终之前让他去妙云寺寻一个人。”
　　三井的眉头皱了起来，仙道见他神色有异，问道：“怎么？有问题吗？”
　　三井道：“去灵山，必定会经过天野部，今晚你们同天野部的人打过照面，我怕他们会对你们不利。”
　　这一点仙道始料未及，看着流川，一时间没有说话，流川淡淡说道：“你只管备马，过不过得去，是我们自己的事！”
　　三井摇头断然否决：“那怎么行，你们且等我两天，等我父亲身体稍好，我带了亲兵，陪你们过去！”
　　他这话说得随意，却让仙流二人心中同时一动，仙道略一思索，试探问道：“你要陪我们去天野部？你们两部族是死敌，你就不怕丢了性命？”
　　三井瞪他：“你是瞧不起我们草原上的男人么？”
　　仙道和他对视片刻，微笑：“当然不是，”他说，“或者，我们干脆灭了天野部，帮你绝了这个后患！”
　　三井震惊：“你说什么？天野部人强马壮，我们两部交战多年都不分胜负，你们如何能灭了他们？”
　　仙道看了看流川，轻笑一声：“就凭我们两人当然不行，但加上你部族的人和枫的卫队，就算灭不了天野部，但要削弱他们，让他们一蹶不振，却应该还是办得到！”
　　这一次，三井没有立刻说话，他盯着流川和仙道看了好一阵，方才缓声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仙道看了看流川，流川微一点头，低声而清晰的开口：“三井，我姓流川！”
　　“我知道啊……”三井看着流川重复着他的姓，“流川，流川，流川……”忽然间他声音一变，“莫非你是神奈川皇……”
　　流川不待他将话说完，点头说道：“我是神奈川亡国之后，来这武石原，是为了复国！”
　　这消息来得太过震撼，三井一时间呆立原地没有任何反应，流川静候了他片刻，淡淡对仙道说道：“我们走吧。”
　　流川说话同时伸手去牵马缰，三井却忽然伸手拉住了同一条缰绳，流川抬头，正对上三井脸上展开的笑容：“你的复国大业，算我一份！”
　　仙道一直微微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流川沉默片刻，答应一个字：“好！”
　　三井仰头哈哈大笑：“我就喜欢你的爽快，如果你跟我说什么危险不愿让我卷进来的屁话，我马上就跟你翻脸！”
　　三井张扬不羁的笑似乎感染到了流川，他轻轻抿了抿唇角，开口问三井：“那你有没有想要实现的愿望？”
　　三井点头：“我就想有一日，不必顾忌任何别的部族的地盘，在这草原上无拘无束自由驰骋！”
　　流川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说道：“好，我起事若成，便回来助你扫平草原，当这武石原上的草原王！”
　　他这一句话，说得掷地有声，三井怔了片刻，抬手伸向流川：“好，一言为定！”
　　流川缓缓松开抓着缰绳的手，一掌击在三井掌心：“一言为定！”

　　月华如洗，见证着少年热血的盟誓。
　　多年以后，当已不再年少的草原之王三井寿独自策马来到这个当年改变他一生命运的地方，仍旧清晰的记得月光下那个清绝的少年说要助他当上草原王时，微抬着下巴骄傲的神色，还有自己掌心处跟他击掌时触到的柔滑冰凉——
　　只停留了一瞬，却让人记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