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恨倾城》颜若曦

22、抽丝剥茧步步营

　　四月初六，晨。
　　仙道这一晚一直在做梦，他梦见自己身处在漫无边际的暗黑深渊，流川的背影就在他前面，他不停的喊他追着他，却总也追不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仙道觉得有柔软而温润的布巾在轻轻擦拭自己的脸，梦中总也追不到的那一个人的声音低低在他耳边唤他：“仙道，仙道……”
　　他挣扎着睁开眼，只觉得说不出的疲惫倦怠，最初的迷糊之后，忽然看见坐在自己的床边的流川，方才梦中的情形一瞬间清晰的出现在脑海，他脱口喊一声“枫”，撑着床便要坐起来。
　　流川抬手扶了他一把，将床边的靠枕替他垫在了后腰上。
　　房间里窗帘拉得严实，外面的光线隐隐的透进来，仙道看见流川眼下浅浅一层暗影，低声问道：“枫，你怎么在这里？”
　　流川摇头，站起身重新拧了一条布巾递给仙道，淡淡说道：“你昨晚跟河田交手损耗了内力，睡得不安稳，我喂你吃了一粒涤灵丹……”
　　涤灵丹，山王皇族的疗伤圣药，流川走之前，泽北特意为他准备的。
　　仙道接过布巾，捂在脸上，布巾拧到刚刚好的程度，温热润泽，正好用来缓和双眼不自禁的潮湿生涩。
　　片刻之后，仙道取下布巾，擦干净脸，看向流川的时候，脸上已带上了温柔的笑容：“昨晚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他已猜到，能惊动流川过来，自己绝不只是睡得不安稳这么简单。
　　流川淡淡答道：“只是呼吸声很重……”
　　他喊了一整晚的“枫”，流川自然不会跟他提起。
　　仙道凝眸看着流川，见他神色虽淡，眸中的担心却无法掩藏，他心中一暖，不再多问什么，下床穿好衣服：“今日我们去见弥生。”
　　流川点头，两人简单收拾一下，出门下楼。客栈大门依然是半开的状态，楼下并没有客人，彩子站在柜台后面，看见两人下来，笑着迎了过来：“公子，早点已经准备好了……”
　　仙道看着她彬彬有礼的说道：“彩子小姐，湘北城我和你家公子都很熟悉，我们自己出去吃早点，顺便到处逛逛，你不介意吧？”
　　彩子怔了怔，看向流川，却见他脸上依然淡淡的没有表情，她收回目光轻声笑道：“仙道公子说笑了，公子想要做什么便自去做，哪里轮得到属下介意……”
　　仙道笑了笑，和流川并肩出了客栈，晴子自一角的厨房转出来，看着两人出门的背影，低声问道：“姐，用我们的人跟着吗？”
　　彩子摇了摇头：“公子武功在江湖上已少有敌手，他现在还信不过我们，如果我们跟着，被他发现，只怕要取信于他就更难了。”
　　晴子急道：“那我们现在能做什么？”
　　彩子沉声道：“急什么，这几年都等了，已经把公子等来了，还有什么等不得的？”

　　仙流两人出了客栈一路向南，越过宫墙，到了湘北最繁华的楚湘路。相田家在江湖中以搜集各路消息闻名，而这消息集中之地，莫过于青楼和酒馆，因此只要是有相田家分院的地方，在当地皆有青楼酒馆，而楚湘路上这一家青楼，庭院阔气，名曰“满庭芳”。
　　此时不过辰时二刻左右，正是青楼最冷清的时候，仙道和流川推了门进去，偌大的院子空荡荡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脂粉的味道，两人左右看了看，院子里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在打扫，仙道朝着其中一个伙计走过去，还未及开口，那伙计倒是先说道：“两位客官，姑娘们这会都歇着呢，您二位晚上再来吧……”
　　仙道微微一笑，从怀中拿出一方檀木令牌，上面用一种似篆非篆的字体刻着一个“相”字：“将这个给你们这儿管事的！”
　　那伙计疑惑着拿过令牌，进了内院，不一刻，一个精明干练的中年男子匆匆从内院迎了出来，看见仙道流川，恭敬的将手中令牌递还了回去，长揖着说道：“小人神谷明，两位公子，里面请！”
　　仙道和流川跟着神谷进了内院，这院子极大，整个格局建成花圃的模样，正是晚春时节，花圃中百花争艳，各处独立精致的小楼林立在花圃之中，倒确有几分“满庭芳园”之意。
　　神谷领着两人绕过假山流水，却是径直来到一处翠竹环绕的院门前，扣了门，神色恭敬的说道：“两位公子请进吧，小人就在这外面守着，绝没有人会来打扰！”
　　仙道微微点头，谢了一声，和流川推门进去。满院修竹之下，一条清幽小道延伸出去，正对着正厅的大门，厅中翠色长裙的女子移步迎出来，先是对着仙道微微一笑，随即看向流川，四目相接，弥生打量了流川片刻，盈盈一笑：“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流川殿下，弥生有礼了！”
　　流川迎着她的目光，淡淡说道：“是我该多谢相田小姐这一路出手相助！”
　　仙道笑着说道：“客气话咱们就不用说了，弥生，你先回的湘北，原来神奈川禁军中的军官们，你查得如何？”
　　弥生点头：“差不多了，咱们书房说话。”
　　三人进了书房，弥生自暗格中取出卷宗递给仙道：“目前湘北城中驻军一万五千人，其中有一万人是当初不战而降的湘北禁军。湘北城现在最高的将领是山王大帅深津一成，其次便是湘北禁军的上将军宫城翼，此人在湘北军中威望颇高，又会做人，就连深津一成也不得不仰仗他来平衡两军的关系。”
　　“宫城翼，”仙道轻声念着这个名字，抬头看向流川，“莫非昨晚樱木花道口中的小宫……”
　　流川微微点头，弥生有些意外的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樱木花道？”
　　仙道答道：“昨晚吃饭碰上了，这个樱木花道怎么了？”
　　弥生说道：“这宫城翼虽然圆滑，但他儿子宫城良田却跟他恰好相反，在湘北军中跟宫城良田一起长大的有一批少年将军，同山王军中另一批跟他们年纪相仿的少年人闹得几乎水火不容，这几年两边人没少打架，其中就以这樱木花道为首，他们这几人在禁军中被叫做‘樱木军团’，除了樱木花道和宫城良田以外，还包括了所谓的军师水户洋平，还有高宫大楠野间这些跟他们一起长大的玩伴。”
　　仙道点头：“正好六个人，就是我们在酒楼碰上的那一群人了！”
　　弥生笑道：“看来你们还真是有缘，若是我们要在湘北军中找突破口，这一帮少年将军，便是最好的选择了！”
　　仙道一面看着卷宗，一面答道：“原来这樱木花道竟然是前上将军樱木延的儿子，难怪敢跟山王的人对着干！”
　　弥生说道：“是啊，要算起来，这樱木延还是宫城翼的老师，他病逝之后宫城翼才接管的湘北禁军，所以湘北军中大大小小的将领对樱木花道都还算是留足了面子。而且湘北军这几年一直受山王军队的欺压排挤，樱木花道这帮人也确实为湘北的军人出了一口恶气。听说前两年樱木花道他们曾将一名殴打湘北军官的山王将领打成重伤，深津一成原本要将他们军法处置，结果差一点引起湘北军哗变，后来宫城翼出面斡旋，终于只是将他们每人打了二十军棍了事，就是那一次事情之后，这樱木军团就成了湘北军中的英雄了。”
　　仙道闻言笑道：“听你这么一说，便是我们不去游说，他们也迟早要反的！而且他们如此身份，的确是我们想要的不二人选！”说着他看向流川，“你说呢，枫？”
　　流川一双凤目晶亮，薄薄唇角却是轻撇了一下：“就是武功太差！”
　　仙道忍俊不禁：“枫，他们在军中长大，比起刀口舔血的江湖中人来，拳脚功夫自然是差些。但我昨晚看他们几人各有所长，根基也扎实，若是有人指点，短期内必可突飞猛进！”
　　流川侧过头看他：“我曾听父皇说过，陵南岛上存有天下各家各派的武功秘籍，你可曾看过？”
　　仙道笑了笑：“没有各家各派那么夸张，不过我在闭关期间，确实看过适合他们练的功夫，这几日我便想一想，看能不能尽快为他们誊录出一册来。”
　　弥生听着仙道的话，脱口问道：“仙道，你将武功外传，会不会……”
　　仙道曾恳求过弥生，让她绝不能将自己离开陵南的事告诉流川，此时弥生问到一半，忽然意识到这一点，停了下来。
　　仙道知道她想问什么，微微一笑：“我传的是岛中搜集的别派武功，并非陵南武功，不碍的。”
　　弥生松了口气：“那就好……”
　　房间里短暂的静默了片刻，仙道轻轻点了点手中的卷宗，看向流川：“枫，要掌控湘北守军，樱木军团其实并不是最要紧的，宫城翼才是！”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接着道，“宫城良田和他是父子，他若反对，就算樱木军团有反意，也不可能逆了他的意思！”
　　流川蹙眉想了想，开口道：“上户彩子说她们在军中有人，今天不妨先问一问，也好摸一摸她们的底。”
　　仙道点头：“我也有此意，但这个问题，只怕得你亲自去问，她们才肯说实话的！”
　　弥生听到这里，疑惑问道：“谁是上户彩子？”
　　仙道答道：“风影客栈的老板娘！她自称是接掌了先皇暗卫的人，在皇陵寻到我们，要誓死效忠流川皇室。”
　　弥生再问：“你们对她有怀疑？”
　　仙道说道：“不是她，是她们！她还有个妹妹，叫做晴子，弥生，你先去查一查这两个人的来历！”
　　弥生点头：“那宫城翼怎么办？”
　　仙道轻笑一声，一双星眸深邃笃定：“只要是人，就必定有弱点！咱们先查一查他的喜好习性，查到之后，再商量下一步行动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