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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吞拿山少年爬墙事件·之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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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克塞理安倒真没想到,格罗芬德尔这个在他看来全然名不副实的“问题少年”,学起旁门左道却一点就通,果然是人不可貌相。他稍加指导,对方就掌握了要领,很快就成了爬墙的一把好手。没多久,等阿瑞蒂尔一走,两人就一同偷偷离了儒米尔的讲堂,如履平地般踩着提力安顶层的一道道院墙,循着她的踪迹去了。
然而两人跟了一阵,渐渐冒出了疑惑,觉得事情和预想的颇有不同。
貌似偶遇,实则特意堵截到了对方的,不是阿瑞蒂尔,而是凯勒巩。阿瑞蒂尔闲逛,凯勒巩跟着;阿瑞蒂尔上街,凯勒巩跟着;阿瑞蒂尔言语轻薄街头少女,凯勒巩……还是跟着。其实提力安人人都认识这位女扮男装的白公主,少女们摆出一副娇羞样子,半真半假地应付着她,一大半秋波说到底都是抛给她身后那位费家头号美男的。
这样的事看了没有十桩也有八桩之后,格罗芬德尔终于拉了拉埃克塞理安,小心翼翼地问:“这……看这情势,竟似不是她看上了三殿下,而是三殿下看上了她?”
埃克塞理安也正蹙眉,一听他这话,猛地停了脚步:“坏了。”
格罗芬德尔吓了一跳:“什么坏了?”
“怪不得我刚才就觉得你们的说法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埃克塞理安叹了口气,把自己顿悟到的娓娓说给他听,“凡雅族的至高王英格威陛下虽然还没有儿子,但却是有妹妹的,那便是我们诺多如今的王后茵迪丝夫人。”
格罗芬德尔不解地点头:“没错,芬威陛下的儿儿女女,除了费雅纳罗殿下一人,都是她生的。但这有什么关系?”
“这就是关键了!”埃克塞理安不无悔恨地道,“我竟一时没想到——英格威陛下没有孙女不假,外甥却是有的;而居长的那个外甥,恰好是有女儿的。”
“英格威陛下的外甥……那不就是诺洛芬威殿下和阿拉芬威殿下!”这下格罗芬德尔脑子也转过了弯,“而他年长的那个外甥的女儿……维拉在上,那不就是伊瑞皙公主吗!”
“对啊!”埃克塞理安神色愈发凝重,“换句话说,英格威陛下如果一直不肯生个一儿半女出来,他的继承人就是诺洛芬威殿下,伊瑞皙公主的身份,也就跟着贵重起来。倘若伊瑞皙公主真是王储家族大殿下那位悬而未决的夫人人选,那么不管是她看上了三殿下,还是三殿下看上了她,岂不都是……”
格罗芬德尔一听,顿时觉得一个脑袋变了三个大。跟踪阿瑞蒂尔这个提力安知名灾星,本来是要帮自己消灾解难,不曾想竟扯出这等王室秘辛,看来不要说此劫难逃,没准还有三灾八难在前方悠闲自在地等着。不过他总算不负聪明伶俐的名声,想了想又疑惑了:“等等,不至于吧?全阿门洲都知道,费雅纳罗殿下跟诺洛芬威殿下……那个,不太和睦,结亲家什么的岂非过于挑战他的底线。”
“费雅纳罗殿下天纵英才,乃是埃尔达中屈指可数的杰出人物;有儿媳才能有孙子的道理,他断然不会不晓得。而从他给自家诸位殿下都取名清一色的‘某某芬威’,还一生就是空前的七个,又可见他对传宗接代这件事委实有着不小的执念。所以,哪怕就是为了未来的‘芬威四世’小殿下,他捏着鼻子从了这一回,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埃克塞理安沉痛地分析道。
一席话说得格罗芬德尔无言以对,两个少年站在墙头上面面相觑,不知不觉脸上都露出了传说中雅凡娜化身参天巨树时呈现的色彩,浑然忘了还要掩饰行踪。说时迟,那时快,就听下方一声气急败坏的大吼:“什么人,下来!”
情急之下,也不知谁喊了一嗓子:“风紧,扯呼!”底下的人就见一个红发人影和一个发色更深的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分花拂柳、踏瓦上房,飞也似地逃走了。
一口气狂奔到邻近第二环城的地方,埃克塞理安才来得及回头去看,不看则已,一看心中就猛然一沉——格罗芬德尔不知何时竟没了踪影。他在房檐上呆立一瞬,这才想起:爬墙自己虽教过了他,上房这个技术却有些特异之处,还没来得及传授。
且不提埃克塞理安如何寻找格罗芬德尔,话说格罗芬德尔从房上一脚踏空,掉进一个院落,也顾不得疼痛,就赶快爬了起来。幸亏银圣树光辉正盛,各家各户还不到休息的时候,院子里空荡荡的不见人影,中间的桌上却放着一只大瓶。他过去闻闻,惊喜地发现自己总算被曼督斯眷顾了一回,那瓶里竟然是酒。
一边记忆院子里的特征,以图将来回报,一边飞快地把那酒洒了一头,格罗芬德尔拿衣襟把头发上的红色擦了个八九不离十,还没把瓶子放回去,就听见有人评价道:“原来烈酒还有这个用处。”
这声音他认得,正是芬国昐家族的二殿下图尔巩。
想也不想,格罗芬德尔撒腿就跑,七拐八绕逃进一间大屋,以为离得远了,正想喘口气,就见图尔巩打开另一扇门,好整以暇地踱了进来。见发色金红相间的少年又要脚底抹油,图尔巩闲闲一笑,干脆拉过椅子坐下了:“不瞒你说,提力安顶层的房子但凡新些,都是我设计的,今天你是万万跑不掉的。我要是你,现在就老老实实地站住,叫什么名字,干什么勾当,都说个清楚,否则么——”
格罗芬德尔立刻停了步,除了同谋的埃克塞理安,一五一十招得痛快无比。后来格罗芬德尔才知道,这位殿下何以如此神出鬼没——图尔巩酷爱建筑设计,尤喜钻研秘道暗门之类,各处的底细他只怕比房主们还要清楚几分,对付误打误撞进了芬国昐家族宅邸的不速之客,当然是不在话下。
“我听说,儒米尔这一拨学生不久就要实习去了?”图尔巩听他说完,微笑着问。
“殿下所言不错。”格罗芬德尔努力维持着礼仪答道。
“你就到我这里来实习如何?”图尔巩继续微笑。
格罗芬德尔愕然:“殿下,我适才大大失礼,担此重任如何使得!”
“我说使得就使得。”图尔巩拿过一张羊皮纸,取了羽毛笔一挥而就,“这是实习合同——你也不必惶恐,这里写得清楚,你实习归实习,报酬我分文不付。”
格罗芬德尔觉得头有点晕,也不知是不是头发上酒没干的缘故。
“最近我手头经费有所削减,任务却繁重照旧,预算里可容不下你的报酬。”图尔巩面不改色地道,“以及那酒并非凡品,乃是使用芬达拉托发明的独家秘法蒸馏而得,每桶须耗用果酒十桶,价值着实不菲,你刚才拿它洗头,足足用了一大瓶,真是暴殄天物。这笔开销,也只能用你当实习生的报酬来抵了。”
格罗芬德尔听着听着,觉得头越来越晕,只想签了这要命的合同,赶快走人。至于这副模样回家后果如何,他压根就想也没去想过。
事后,埃克塞理安对芬罗德讲过始末,懊丧地说:“本来是要防患于未然,最后却害他倒了一场大霉,我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芬罗德便开解了他一场,大意是“世事难料,既已如此,将来徐图补偿就是”,过后自己却若有所思。当天菲纳芬家族的大殿下就在《备忘录》里发表了如下议论:“预感乃埃尔达之天赋,所能显示之事众多,但并非尽数都要应验,有些永远不会——除非有所感者特意转离正途,企图加以阻止。将预感作为行动的指引,乃极端危险之举,务必三思。”
时光飞逝,弹指间天翻地覆,沧海桑田。在遥远的第三纪元末期,芬罗德的妹妹加拉德瑞尔在大海彼岸洛丝罗瑞恩的水镜边对持戒人及其仆人发了类似的一番感慨,而她此言渊源何在,就着实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