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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吞拿山少年爬墙事件·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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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罗芬德尔觉得,最近自己周围的气氛有点不太对劲。坐在讲堂里,他经常有芒刺在背之感,冷飕飕的挥之不去,而每次回头,都只见一张张或茫然或无辜或专注干着旁务的面孔。
“你说这是怎么回事?”格罗芬德尔终于忍不住跟埃克塞理安倒了一通苦水,末了思索着说,“难道我染上了《西行漫记》里提到的那种叫做‘被害妄想’的毛病?”
埃克塞理安合上了那本《维拉语》(这次里面夹的是萨茹巴玛的新书《平野仙踪》),抬起头来:“我若没记错,伊瑞皙公主坐你后面吧?”
“我,我我我哪儿敢去招惹她啊!”一听见这个灾星的名字,格罗芬德尔慌得连半岁以前就克服了的口吃毛病都要犯了,“她是个什么脾气,全提力安都知道,我又不疯了,招惹她做什么!”
埃克塞理安只淡定地看着他。格罗芬德尔被他这么一看,顿觉底气不足,在心里把后方的同窗一个个想了一遍,越想越觉得也只能做此解,不禁愁眉苦脸起来:“倘若是真的,这可如何是好!我偏偏又想不起是为了什么,求她息怒都无从说起。”
“你最近说过什么考虑不周的话吗?”黑发少年尽心尽力地提示道。
金发少年只得继续绞尽脑汁回忆,冥思苦想一番后,眼睛突然一亮:“莫非是那回事!”
原来前不久,一众就快成年的少年在一起高谈阔论,话题兜兜转转,不可避免地论到了姑娘以及姑娘们的喜好,如此再论一论,就论到了芬威家族的诸位王子身上,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费艾诺家族。少年们都觉得,身为王储家族长子的迈兹洛斯暂时无人问津,乃是情有可原——“芬威三世”殿下,光看名字也知道,必得讲究个门当户对,目前看来也就只有凡雅族的至高王英格威努力早日生个孙女才能配得上,别人家世差得太远,等闲不会去讨这个没趣。那两位双胞胎殿下呢,其实成年没多久,俗话叫做“尚未收心”,志不在此也是情有可原。至于二殿下、四殿下、五殿下,都已有了主,相比之下,这三殿下就显得有些扎眼了。凯勒巩虽然脾气糟烂了些,人却长得着实英俊,号称费家七兄弟里的头号美男,又顶着诺多第一猎手的名头,断然也不是绣花枕头。以埃加尔莫斯和杜伊林为首的一派少年纷纷表示,此君一没有门第压力,二没有立志当学者的迹象,至今却仍然独身,还真是奇事一桩。
等大家都感慨过,萨尔甘特小声说:“那位王子会不会心有所属——”
“我看不是,”格罗芬德尔心直口快地打断了他,“还有个原因更加合理——依我说,要怪就怪他长得太好看。试问哪个姑娘愿意找个比自己还好看的丈夫,成天找刺激受吗?”
当时阿瑞蒂尔刚好进来,闻言冲他意味深长地一笑。现在格罗芬德尔回想起来,她那笑容里果然有那么一丝阴森森的味道。
可是,他那么说了,跟她又有什么关系?格罗芬德尔给埃克塞理安讲完,也没看看这个长相比起凯勒巩也不差什么的同窗作何表情,就自顾自又去拧眉思忖,半晌蓦然开了窍:“她,她莫不是看上了图尔卡芬威殿下!”金发少年一拍桌子嚷道,转念又觉得难以置信,“可是他,他都那么一把年纪了!”
“咳,”埃克塞理安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年纪这东西,在乎的话就重要,不在乎的话,谁还成天挂在心上不成?咱们都是埃尔达,老个千八百年也没什么要紧,反正外貌也看不大出来。不信你看王储家族的大殿下,据说比芬德卡诺殿下老出差不多一辈去,也不影响他俩那铁哥们的交情不是么。”——“铁哥们”这词,他是刚从新书里学来的。
这会儿格罗芬德尔心乱如麻,也顾不上挑剔这爱情和“忘年交”的友情二者区别是大大的,只觉得自己面临的问题才是大大的,不解决的话,真是前景堪忧——倒霉不要紧,倒大霉也不那么要紧,但压根不知哪天要倒大霉,这就要紧得很了。
见他纠结莫名,大有把一头金发统统扯脱的态势,埃克塞理安看着可惜,于是就替他想了想,好心地建议道:“要么,你今天去跟着她看看是不是这回事?如果是,那咱们就对症下药,如果不是,咱们也好再想别的原因。”
格罗芬德尔听了,起初觉得匪夷所思,但越琢磨越觉得是这么个理,禁不住又拍了拍桌子:“好,怎么个跟法?”
“要想不被发现,就不能明目张胆地走后面跟着。”埃克塞理安把书往桌子底下一塞,长身而起,“说吧,你是喜欢爬墙,还是喜欢上房?”
“我……我不知道,”格罗芬德尔瞠目,突然意识到,这正是自己苦等良久的时刻——这气势,这点子,十足的不良少年!“我两样都不太擅长。”
“那就爬墙,这个容易入门一些。”黑发少年一锤定音,见金发少年有点迟疑,连忙安慰地笑笑,“别担心,我教你,爬上爬下的事我在行。我虽不才,也是泰勒瑞王室认证的七级水手。”
“啊!”金发少年顿时脸露艳羡,“难怪难怪。朋洛德你知道吧?就是那个总坐最后面的高个子,他算是我见过的木工天才了,也才是提力安奥兰迪尔公会认证的六级木匠而已。”
“……呃,”黑发少年的脸难得地红了一红,“其实,泰勒瑞的分级法子和我们有点区别,他们是入门九级,依次递减,不像我们是入门一级,逐级递增。”
“……”
“还有,你这头发不成。”埃克塞理安又上下打量他一回,严肃地说,“颜色太显眼,容易被发现,而且被发现了还很容易被认出来。不过,这个我也有办法。”
稍顷,一盆暗香浮动的深红色固液混合物放到面前,格罗芬德尔抽了抽鼻子:“这是什么?”
“凤仙花,”埃克塞理安面不改色地告诉他,“书上说,有些姑娘爱用它来染指甲,想来染个头发也没什么问题。”
格罗芬德尔拿手指沾了一点,不无怀疑地端详:“能洗掉吧?”
“能,”埃克塞理安笃定地说,“用烈酒,擦拭浸泡皆可。”
一番准备就绪,两个少年踏上了冒险征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暂且按下不表,总之,次日提力安便传开了两条重大新闻:费艾诺家族三殿下昨天不知为何火冒三丈,一回家就拎着马鞭子把两个双胞胎弟弟追得连呼冤枉,抱头鼠窜,闹得王储宅邸人跑狗跳不亦乐乎;芬国昐家族属下的未成年人格罗芬德尔酒气熏天、神志恍惚地回了家,不出意料遭到了家法伺候,众人皆叹:问题少年,果然是问题少年。若说全城最欣慰者,莫过于埃克塞理安的父母——眼看满城风雨,却跟自己的儿子没有半点关联,想来简直教人热泪盈眶,可见芬罗德王子功德无量。如此一来,做父母的不免感激之心愈盛,逢人便对那位菲纳芬家族的大殿下称赞有加,芬罗德“诺多王室最睿智、最明理、最体察人心的王子”的名声扶摇直上,风头端的是一时无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