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球表面》纪沉浮

5、星际倒卖专家

　　第一章幸福的人生从一群大老爷们的臭脚丫子味儿开始

　　“妈，我在人才市场排队等面试呢……喂？喂？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哎，这里人太多了……什么？我不回去吃了，我自己在外面租了个房子……就这样啊，白白~”

　　黄二将手机一撂，专心读起电线杆上贴的小广告。

　　黄二，现年22岁处男一枚，三本土木工程系毕业生。工作情况：无业游民。拥有资产：二十四块三毛五。什么？你说现在没有五分钱了？不好意思，那是把游戏点卡也算进去了。

　　因此黄二当前的人生难题是，如何不露宿街头地活过今晚。

　　作为一名毫无特色的大学毕业生，黄二在毕业的那一天和大部分同学一起失业了。只是黄二大学在本市读的，毕业了也没啥紧迫感，继续在家里蹭吃蹭喝。这几天实在是无法忍受老妈每天的唠叨，从工作念到结婚生子，他感觉自己要是继续待在家里迟早得被念成神经病，果断出门另谋生路。

　　可是呢，这土木工程要找工作就太难了。黄二读大学那年，正值房价飙涨，他爹就说，盖房子的有前途哇，于是他就进了土木专业。然而被坑进去后才知道，房子怎么盖，那是建筑系说的算，土木工程搞的是实地测算，听上去好像挺专业挺牛逼，其实说白了，就是一工头。但工头到底还要管人，哪有毫无社会经验的毕业生一出来就管一大帮子人的道理？于是还得从搬砖头做起。

　　然而标准宅男一枚的黄二，最讨厌的就是餐风饮露和体力劳动，真要他去工地，他还不乐意，因此这工作也就一直没着落了。

　　黄二在的城市不大，充其量算个二线，生活水平不高。但就算在这样一个城市，区区二十来块钱，连租房保证金都付不起，要不是无意间在电线杆上瞄到这广告，他就准备去同学家先蹭一晚了。

　　广告上的内容也简单，518工作室招职业玩家，无基本工资，包食宿。黄二在大学没学到啥东西，打机倒是熟练的很。这种小广告招职玩的，显然也不是招什么WCG参赛选手，而是招俗称的金币农民，只要脑子不笨，会用电脑就能胜任，当然，还要有耐心和毅力。

　　一般的金币农民赚的很少，月入一千左右，在这样的小城市倒也够了，何况还包食宿。就冲着有游戏玩、有饭吃、有地方睡，黄二也要去试试看。

　　518工作室的位置在城郊靠近城乡结合部的地方，黄二坐车都睡着了，差点过站，幸好这地方也没什么人来，司机好心把他给叫醒了。头脑昏沉地一通乱逛，跟菜市场的大妈鸡同鸭讲了半天，他才在某栋有些年头的居民楼里找到了518工作室。

　　“小兄弟，应聘啊，有工作经验吗？”给他开门的是个大叔，胡子拉碴的，身上一股馊味儿。

　　黄二傻眼，职玩还要工作经验啊，只好坦白，“大哥，咱工作经验没有，游戏经验倒是有。”

　　“我叫郑强，叫我强哥就行，小兄弟怎么称呼？”大叔倒是没介意，估计愿意来干职玩这行的，都是没什么社会资历的年轻人。

　　“黄二，别叫我小黄就行。”他最恨什么家里有条狗叫小黄的说法了。

　　“小黄啊，你知道职玩是干啥的不？”大叔神经很大条。

　　“知道，知道，打钱打装备，代练刷声望。”

　　“你挺懂嘛，有做过功课吧？”大叔多看了他一眼。

　　“做过，做过，应聘嘛。”虽说没找到工作，人才市场啥的也是骗老妈的幌子，但黄二还是有点上进心的，投了几份简历出去，对应聘什么的也有所耳闻，只是最终结果都是石沉大海而已。

　　“我们工作室是有组织、有秩序的，分成三级，打钱刷资源是一拨，代练是一拨，刷装备又是一拨，待遇工资都不同，要求的技术水平也不一样，你是想加入哪个部门呢？”

　　大叔笑眯眯，黄二又傻眼，这金币农民还有这么多门道啊？“强哥啊，你看我……适合哪里呢？”

　　这话一出，大叔立刻有了热情，搂着他肩膀给他介绍起整个工作室的结构。最高级别是老板带的小团，人数只有七八个，工作室资源优先供给这些人，他们在游戏里建公会，下副本，能打出好装备来，不过呢，要进去得很高的游戏技术，言下之意是，你没啥能耐没啥名气的就靠边吧。当然，老板团的待遇肯定是最好的。

　　中级是负责代练的，要在这行里有点资历，工作环境还算不错，干干净净的，位置也宽敞。黄二琢磨着，代练得工作室信得过的人来干，估计自己也是不成的。那就剩下了最低级别的，纯粹枯燥无聊的打金币挖资源的苦力活，黄二有点发怵了，好像职玩，也不是那么好玩的。

　　从大叔的话里也能听的出来，这三级的管理者应该是不同的，负责应聘面试的人，也应该是不同的。而大叔管的就是第三级，总说些什么虽然辛苦但兄弟们很团结啦、工资虽低干得好也能有不少啦，诸如此类的话，看样子是这活儿太苦了，大叔真心招不到人。

　　“听上去，我好像也就能打金币啊。”黄二试探着说道，大叔果然喜笑颜开。“我能不能先看下工作环境？”

　　这下大叔踌躇了，但还是领着他去了工作的地方——地下室。

　　看到跟黑网吧似的一堆电脑挤在一起，大风扇呼呼吹的景象，黄二再度傻眼。就这环境，能有人愿意干么？这会儿是下午最催眠的时刻，一群金币农民睡眼惺忪地耷拉在屏幕前，个个不是黑眼圈就是红眼睛，面黄肌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现在正值夏季，房间里又闷又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臭脚丫子味。这回，黄二真的有些犹豫了。

　　“你别看这环境没有另外两级好，我们一日三餐有水灵灵的妹子给送饭呐~”见他好像不太乐意的样子，大叔赶紧使出美人计。

　　“哥啊，咱能问一句，最近工作室扎在哪个游戏里不？”黄二揣着最后的希望问道，要是什么小破烂游戏，他就不干了。

　　“这几天啊，工作室忙着从上个游戏里撤出来，准备投入到最新也是最有潜力的一款游戏里，OR，你知道不？好像中文名叫什么一体共和还是旧共和国来着。”

　　OR？黄二眼前一亮，这游戏好啊。

　　OR是款星际题材的大型多人在线角色扮演游戏，从分类上看好像跟什么魔兽啊、剑三啊差不多，实际上玩法却又很大的差别。因为OR本质上是一个沙盒游戏，不同于一般网游会有个主故事线，玩家顺着故事线一直做任务打怪升级刷副本开势力战，OR的任务和副本都是随机生成的，也没有什么主线之类的。游戏主线剧情完全由玩家自己的行为构成。

　　这样高度开放自由的设计，再加上某个大公司的营销支持，OR成为了年度最受关注的网游。

　　黄二之所以对OR比较了解，是因为他还在读书的时候曾经参加过OR的内测，虽然只有一个月，但已经足够让他对这款游戏的前景做出良好展望了。而且一个月的内测经验，也让他比一般新手站在了更高的位置上。

　　更重要的是，OR的特殊性恐怕会让国内那些被换汤不换药的网游培养出来的玩家们好好晕上一阵子才能适应，这又让他的初期优势更加明显。黄二自忖不是什么游戏高手，但这样的条件下要是连金币农民都当不好，那他十来年的游戏经验估计都喂狗了。

　　而真正促使黄二选择留在这么个重度空气污染的地方，还是因为OR并不是个一味强调战斗的游戏。尽管他们那群内测人员最高也就发展到了好的战斗人员的级别，但明眼人都瞧得清楚，这款游戏里最后立于巅峰的，不是那些拳头硬的人，而是那些控制住了经济的人。

　　“强哥，我决定了，咱留下来好好跟着你干。环境艰苦点咱不怕，都是男人么，不会被这点小困难打倒。咱就把自己交付给你了！”

　　第二章人生的一大不幸是好不容易有了个好基友结果是个搞推销的

　　“好！甭怕，哥罩着你，天塌下来有哥顶着。”大叔一拍黄二的肩膀，差点没把他拍桌子底下去。“小黄啊，你对OR这个游戏了解多少？”

　　黄二转了个心眼，OR是款国际范围的网游，内测是英文的，他还拽了个外语系的舍友帮他翻译，才勉强玩了下去。那舍友还鬼哭狼嚎半天，说那单词太专业了，他考八级也不考这么难的啊。因此国内玩过OR的人实在有限，工作室里能有一个都算不错了。他要是说自己内测过，不得去当老板的小秘？

　　不行，这个绝对不行。

　　“哥，跟你说实话，咱也就是听说过这款游戏会很火，实际了解么，还真没有。”

　　“没事，工作室里的兄弟们都了解的不多。你是新人，就坐我旁边吧，有不懂的我也好照应着你。”大叔倒是热情，把他拽到一台电脑前面。

　　这位置倒是不错，靠近门口，虽然进进出出有些烦人，但胜在透气通风，要坐在里面，黄二怀疑自己会被憋死。

　　“今晚8点开服，之前的时间自由分配，你是要看下自己的住的地方还是要逛官网逛论坛随意。”

　　跟工作室签了卖身契，搞明白了工资的计算方式，黄二瞄了眼跟狗窝差不多的宿舍，挑了个下铺的床位，就暂时告别了工作室。虽说包吃包住，但他自己也需要一点额外的开销，距离发工资还有将近一个月，二十四快可撑不了那么久。

　　于是他火速摸去了舍友的办公地点。

　　这位外语系的舍友花名叫莱昂纳多，简称Leo，他们一群土生土长的中国人不会说那鸟语，再加上这位舍友四年没长个，光顾着横向发展了，因此人称胖李。胖李同志大学混了四年，最大的成就是过了六级，最大的悲剧是八级惨败，换句话说，别看这货外语系出身，指不定那英文还没其他系的好，但至少比考四级时全部选C的黄二强。

　　到了胖李办公室的楼下，黄二才发现自己的手机竟然欠费被停了，能接电话但不能打出去，只好坐在楼下干等。直到背后响起胖李娘们似的细嗓子，“黄二啊，你这是被太后扫地出门了？”

　　“谁造的谣？分明是我自己走的。”他立马反驳。

　　“除了你家太后还有谁？”胖李晃了晃自己的手机，“我都听说了，太后把你赶出去自力更生，但又心软了，怕你没地方住，就说让我照顾你几天。”

　　“什么乱七八糟的。”大怒，老妈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我自己有地方住，工作也找到了，才不用你照顾呢。”

　　“那你蹲在我楼下是干嘛？”胖李笑眯眯地看着他。

　　“这个……”他支支吾吾了半天，在二十块过一个月和在舍友面前丢脸之间权衡半天，终于开了口。“我是来……来借钱的。”

　　胖李没说话，掏出钱包，唰唰唰抽出七张红票，“哥们，第一个月拿了分红记得要还啊。”

　　捏着手里的票子，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都做好了心理准备，要是胖李问他找没找到工作啊，住哪里啊，他该怎么回答，毕竟当职玩这事儿肯定不能被老妈知道。但对方就这么一句话不问，连个字据都没有就这么大方，毕竟胖李的情况他是知道的，也未必比他好过多少，这就更让他不知所措。

　　“不过啊，你得买点产品回去，就一点点，我就能成为实习生里成绩最好的了！”胖李攥着他的双手，那副激动的模样还真让黄二没法拒绝。

　　混蛋，感情借他钱是让他来买东西的啊，他白感动一番了。

　　“你让我买啥啊？别是什么保健品啊之类的东西。”

　　“那不能。”胖李从身后的背包里掏出一瓶汽水，“买这个，我们在做这款饮料的代理。看，包装全英文的，对外就说进口产品，反正牌子确实是国外的。”

　　一说起自己的产品，胖李的职业病就犯了，噼里啪啦地说个不停，什么口味多样啊，包装环保啊，价格比可口可乐稍微便宜一点啊……最后把黄二说的晕晕乎乎的，掏钱买了一箱汽水才算结束。不过胖李也没坑他，批发价卖给他的，才花了几十块钱。还附赠小绵羊免费送货，把他连人带汽水一起送到了工作室附近才离开。

　　“兄弟，你这是干啥呀？”当黄二抱着汽水来到地下室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在吃晚饭了。他的那份就摆在桌子上，装在塑料盒里，应该是外面卖的快餐。

　　“这不是第一天工作么，弄了点小心意孝敬各位大哥，来来来，一人一瓶大家分一下。”他将汽水递了出去，不用说，第一瓶必须是强哥的。

　　“这不是娘们喝的饮料吗？怎么不来箱啤酒，那多过瘾啊~”对面桌有个理平头的哥们抱怨了句。

　　“少得了便宜还卖乖了，柱子，你要喝了啤酒那还能工作吗？”郑强给了对方后脑勺一巴掌。

　　柱子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脑袋，半晌才回过味儿来，“强哥，你小瞧我啊！”

　　“嘿嘿，咱等第一个月工资下来，保证弄一箱啤酒过来，到时候各位大哥别嫌弃咱寒酸就行！”话是这么说，一个月后指不定怎样呢，反正空口白话又不要钱，先跟未来的同事搞好关系再说。

　　“你小子会做人啊。”过了会儿，黄二正装模做样看着官网介绍顺便扒饭，大叔无声无息地凑了过来，差点没吓得他一哆嗦。

　　“都是强哥以身作则，咱只是拾人牙慧，动了点小心思而已。”条件反射地恭维完，黄二才琢磨着现在就用上了领导有方的万金油，会不会以后强哥就产生抗体了啊？

　　“知道自己那是小心思就好。”郑强在电脑前坐下，“面试的时候看你小子挺老实的啊，怎么这会儿嘴这么花？”

　　这黄二能说啥，只得嘿嘿傻笑。

　　“强哥啊，官网上的介绍也太不实在了，也不写下这四个种族的特点，让人咋选啊？”迅速转移话题，大叔的注意力果然挪到了官网上。

　　“你看哪个顺眼就选哪个吧，反正咱们就是做些基础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