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郭)许昌城久雨未晴》潜渊

2、第二章 无念前生

　　五、
　　刘晔被荀彧吓了一跳，正回过神来，郭嘉和旁边几个人已经带好装备，准备开棺了。
　　奇怪的是，这棺居然没有弄上任何插销之物，棺盖也不甚重，几个人的力量，已经可以一下子推开了。
　　刘晔正想说郭嘉你真是趁我走神就开棺，摆明就是不让我见证那神圣的一刻。转过去一看，一向镇静的荀彧正望着棺材里面失神，眼神里还颇有几分惊异之色。刘晔马上转过去看，这么一看，差点就把他的魂都要吓了出来。
　　棺中平躺着一具穿着白色凶服的尸体，面目如生，好像丝毫不受那一千八百多年年华的侵蚀，墓主双手交叠放在锁骨上，好像是在保护着脖子上戴着的什么东西一样，系着他保护着的东西的红绳颜色竟然还是那般鲜艳。
　　顿时里面的人都呆住了：见过渣都不剩的，倒真的没见过年华不侵的。几个人盯着尸体看了半晌，也没发现水银斑之类的东西，况且棺材一开，就算开棺之前能保住原貌，空气一进来，谁也不能挡住了。
　　里面的墓主看上去脸色苍白，不过看着还是挺年轻的样子，眉清目秀。乍看之下只觉得是个古代的人，认真观察的几下，眼前的墓主却是跟这队人中的某个成员有几分相似。
　　二十五岁的自己，看着三十八岁的自己，那是个什么感觉呢？郭嘉自己也不明了，他只是觉得这周围的气氛有些诡异罢了。
　　郭嘉走近棺材，望着‘自己’交叠在胸前的双手，不以为然地轻笑了一下。到底是他那时的固执罢，或者自己不是一早就死了，或者结局，跟旁边的某人一样。郭嘉默默地想着，望了那边的荀彧一眼，他只是笑笑，没说话。
　　刘晔望了郭嘉一眼，又望了尸体一眼，没错，的确是同一个人。只不过在他望着这逝去了一千多载春秋的人的时候，竟有些他乡遇故人的情愫，悲凉与惊喜交集。
　　然而墓主那如生的眉目，却是让同队的一个队员产生的巨大兴趣。他也没理会什么了，伸出戴着防护手套的手，往墓主的手便伸了过去，试图看看他护了一千多年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别碰！”荀彧不经意看到了这一幕，便很难得地失态喊了起来。
　　然而一切都晚了，队员的手已经触碰到了尸体。

　　六、
　　就在那一霎，棺中的尸体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墓主护着的那个被红绳系着的东西落在了棺底，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所有的人都吓呆了，过了很久才听到那个队员自言自语地道歉。
　　刘晔望着棺底那一件轻飘飘的衣服，还有在白衣陪衬下异常显眼的一块翠色玉件，拳头忽然攥紧，往着那个队员就砸了过去。
　　那个队员也不闪避，由着他打了过去，一记重拳之下，队员的眼角便红了一大块。
　　也许是吃痛的缘故，那个队员受伤的眼睛竟缓缓淌下了泪来。
　　“痛？你知道你刚刚干了什么吗？”
　　“刘晔，别闹了。”荀彧拉着刘晔的臂膀，“迟早都会这样的……”
　　刘晔被荀彧拉住，情绪才稍稍平静下来了一些，他望了旁边那具空空如也的棺材，往地上扒了一小团泥，望着地上就砸了过去。
　　刘晔失落地坐在地上，偶尔望了那边的始作俑者。
　　队员的眼角已经肿了起来，他哽咽着，断断续续的话里只能听见一两个词。
　　“奉孝……”队员忽然大声喊了出来，顿时四个人面面相觑，可怕的沉默愈来愈浓重。
　　荀彧惊讶地一抬头，看了看那个相处了颇久的队员，望了许久，终是没看出那个到底是谁。
　　郭嘉却是忽然大笑起来，笑声异常诡异。
　　“亏你笑得出。”荀彧苦笑一声，“大家还动不动手啊，也就没了具古尸，都愣着干嘛？”
　　“喂，下面那几个，上来啦，吃午饭啦……”上面的一个队员喊道，他往下看了一眼，见四个人，三个坐地上发呆，一个笑了个不停，心想这几人难道是撞邪了？越想越不对劲儿，趁今天工地的人还在，还是问问要好。
　　“喂，你去哪里？”荀彧在坑里叫住他，“别去找工地的人啊……”
　　对方没听见，一下子就跑没影了。

　　七、
　　郭嘉又看了棺中的物品一眼，都是些普通的东西，唯有白衣上一块翠玉做的坠子，在正午烈日照射下，显得那么耀眼。
　　他无意识地走近了棺材，伸手便将那个上面写着“长命百岁”的长命锁握在手中。
　　锁上闪着冷冽的光芒，就算是隔着一层厚厚的防护手套，袭人的凉意还是渗进了他的手心。他握了握拳，把凉玉攥得紧紧地，就准备爬上去，当没事发生。
　　“拿走是犯法的。”荀彧眼尖，发现他眼中那一瞬的留恋，便知道不想发生的还是发生了，忙过去拉着郭嘉，不让他走开。
　　“那是我的，犯什么法？”郭嘉发现他看透了自己的心思，甚是不悦，一下甩开他的手，道。
　　“郭嘉已经死了。”荀彧硬是掰开他的手心，拉起红绳就要把长命锁拿走。
　　郭嘉力气终是比不过荀彧，他一出手长命锁就被提了起来，正要伸手去夺，红绳却忽然断掉了，长命锁便直直地往地上落去。
　　郭嘉马上伸手去接，偏偏他命倒好，长命锁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的手心，他稳稳地握住了它。
　　“上大学的时候你不是经常跟我说曹大是个渣么？”
　　“那是另一回事。”郭嘉怕荀彧再次夺去长命锁，转身就想爬上去。
　　“把长命锁放下！”荀彧再次从后面拉着他，“你那是上辈子藐视纪律藐视惯了是吧？现在不是东汉献帝，是现代社会！没有人会包庇你的……”
　　“我不想听道理，我知道。”郭嘉冷冷地转身。
　　“知道那你还拿？”荀彧的情绪有些失控，“是谁说今世我不复魏臣的？是谁？”
　　郭嘉怔住在原地，徐徐方道：“不需你管。”，便往梯子走去。
　　剩下的两个人听着这一番对话，望了望对方。
　　“曹总，别走这么快啊！”外面一把甜美的女声传来，“太阳这么猛，还是撑把伞吧……”
　　曹孟德一点都没理她，自顾自地往前走去，越走越快。

　　八、
　　曹孟德兀自闯到挖的深坑旁边，地上的土有些松散，他走的快了一些，便踢下了些许坑边的土。
　　荀彧一抬头，正好就看见些许土从上面落了下来，暗道不好，要来的始终还是来了。
　　“曹总小心啊——”方才跟着的那个女秘书也蹬着双十几厘米的高跟鞋跑了过来，不知道是特意还是不小心，本来打算拉曹大一把的她，却是脚下一滑，往着后面的深坑就要掉下去。
　　曹孟德反应快，转了个身一手拉着她，女秘书吓了个七荤八素，以为要摔下去给墓主陪葬了，不料自己却是天生命大，悬了个与地平面45°夹角，却是无事。
　　曹孟德用力拉她起来，虽说女秘书身材还算较小，但毕竟是个人，就这么一只手拉上来，费的力还真不算小，奈何脚下土又忒滑，曹孟德把她拉上来了，由于惯性，却往后退了一步，一不小心，就把旁边的那梯子给一脚踹了下去。
　　梯子也没作多大的抵抗，便往着下面倒了下去。
　　郭嘉攥着长命锁，打算爬上去当没事发生就走，望望荀彧，见他一脸不祥，迟疑了一下，中间听到上面有女子的喊叫声，抬头一看，一个女子悬在半空，接着女子被拉了上去，然后又有一个巨大的黑影倒了下来。
　　“还愣着！”荀彧一见情况不妙，伸手拉了郭嘉一把，不过由于事情发生太快，郭嘉还是没能完全躲开，上面的梯子还是砸了他的右肩一下。他一下趔趄，撞到了坑中间的空棺上，手中的长命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飞了出去。
　　本来以为自己这次整张脸就往棺材砸去，能不毁容，起码都撞个麻痹到失去知觉几分钟了。他扶着棺材起身，却是发现自己一点事都没有，不过手中的长命锁不见了，还有眼前变得什么都看不清了。
　　慌忙之中他才发现自己的眼镜被撞碎了，连剩下的残骸都没见着。
　　眼镜事小，古物是大。他马上用手摸索着，沿着棺材的边缘绕圈，虽说现在没了眼镜跟瞎子没啥区别，但在这到处都是陶罐烂泥的地方，明晃晃的一块玉还是能比较容易找出来的。
　　众人已经扶起了梯子帮忙找玉找眼镜，趁着这慌乱时候，曹孟德却是跑了下来，刚跳下梯子，就看见前面有个蹲着身子眯着眼睛的白衣男子，乍看之下，这背影竟如此熟悉。
　　“脚让让，”郭嘉摆了摆手，“快帮忙找找那块玉哪里去了，还愣着呢。”
　　这声音怎么好生熟悉？曹孟德有些惊讶，但也退后了一步，接着，便在自己的脚边发现两块翠绿色的东西。
　　他伸手去捡其中一块，正好眼前的白衣男子也捡起了另外一块。
　　上面用小篆刻着俩字，刻痕很深，旁边的祥云纹装饰一看就知道是汉八雕的手艺，细若游丝，毫无跳刀的痕迹。
　　“百岁？”曹孟德把上面的字念了出来。
　　刚说完，眼前的白衣男子早已跌坐在地，手上还紧紧地捏着半块长命锁。
　　“跌成两半了？”荀彧急忙跑了过去，望着郭嘉那怅然若失的样子，安慰道人没事就好之类的话，郭嘉却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曹孟德怎么看，都觉得眼前这两个人十分眼熟，但就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是谁。
　　郭嘉抬起头来，盯着曹孟德的脸望了半晌。他还是那个样子，一点儿没变。
　　“年轻人，你没事吧？”曹孟德被他看得有些不舒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