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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   我不辨方向,只是一直向前跑,直跑得脚步虚浮,胸闷气短,喉咙更似着了火般,几乎连气也透不过来,我用手捂住胸口,脚下发软,差点就栽倒在地上,幸好一旁有人经过,及时扶住了我,我只觉得一阵头晕,下意识地抓住了那人的胳膊,才勉强站立住,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没有那么难受了,这才松了手。我的样子一定很恐怖,生怕吓着了那人,我连忙道谢:“谢谢你。”

      那人怔了怔,有些不确定地:“夏淇?”

      声音很熟,低沉醇厚,有一种不易亲近的淡然,不用看脸,也知道是许廷筠。

      我浑身酸软,精神不济,我担心自己随时都可能会倒下,我匆匆和许廷筠打了声招呼,便说了“再见”,心里有些担心他会多事,不肯放我走,我的担心根本是多余的,许廷筠只看了我一眼,连再见都没有说,掉头就走,上次我毫不犹豫的拒绝,他一定觉得丢脸,就算是我,想起来也觉得尴尬,没给我脸色看,已属有风度了。

      我大致辨别了一下目前所处的位置,觉得有些匪夷所思,竟是我和许廷筠第一次见面时的地方。不知道冥冥之中是否真的有命运之神,似乎每次,我最狼狈、最不堪的时候,遇到的,总是他。其实这也未尝不是一种幸运,反正他也见过我最不堪的样子,再一次,也不觉得那么丢脸了。
      我略微思索了一下接下来去哪里,在学校里如孤魂野鬼般游荡自然是不行的,一路上已有不少人对我侧目,视我如疯子,在游荡下去只怕招来保安,将我当疯子驱逐出去。回家?自然也不行,成宇喆追不到我,肯定回家等我,我不想看到他,甚至想到他都忍不住抓狂,家是肯定不能回了,可除了家,我根本没地方可去,唯一的选择只有宾馆了。

      所幸眼前就有宾馆,走几步就能到,以我现在的体力,我真怀疑自己能否走出校门。我几乎一步一步挪到了宾馆,跌跌撞撞地冲到柜台前,我的嗓子以干枯暗哑,想请前台给我一个房间,却不想发出的声音干涩暗哑,连我自己都没听清说了些什么,前台是个很年轻的小姐,被我吓了一跳,脸上露出惊恐之色,我能想象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脸色苍白,样貌憔悴,难怪人家要害怕,不过我也顾不得解释,清了清嗓子,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这一次,小姐听清楚了,不过脸上却露出犹豫之色,隔了一会儿才告诉我,没有房间了。

      又不是校庆期间,也没有重大会议,怎么可能会没有房间?一定是小姐看我样貌可疑,不肯将房间给我,我连忙到包里翻身份证,希望借此证明自己,却不想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我突然想起今早换了一个包,身份证忘了拿,再看看小姐的脸色,是绝对不可能对我通融的,不能回家,也不能去宾馆,难道我真的要露宿街头?

      还是回家吧,面对成宇喆,总比露宿街头好,我还有些犹豫,却一眼瞥见从自己身侧匆匆往宾馆里走的正是许廷筠,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也许是脑子瞬间短路了吧,又或者我觉得,面对许廷筠,总好过面对成宇喆,或是露宿街头。

      “许总——”我就这样鬼使神差地叫了一声,声音不大,许廷筠却听到了,停下脚步侧过脸来,却没有做声,只是静静地望着我。

      我犹豫了一下,这时候逃跑还来得及,不过我最终还是走上前去,期期艾艾地说出了自己的请求:“许总,我忘了带身份证,能不能用你的身份证帮我开一个房间?”

      我知道这样的请求很奇怪,更何况我前不久刚刚拒绝了人家,我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却不想许廷筠竟然点了点头,不过从包里拿身份证的时候,却没有拿出来,他的表情有些尴尬:“不好意思,我好像把身份证拉家里了。”

      看他的样子,晚上分明是住在这里,没有身份证,他怎么定的房间?不肯帮忙就算了,何必假惺惺?我心里虽然这样想,脸上却未表露出来,仍客气地:“哦,那就算了,谢谢你。”
      不知是许廷筠看出了我的心思,还是真的担心我误会,他竟然很耐心地向我解释:“宾馆是会务组统一订的,不用身份证。”

      我有些窘,觉得没脸再解释吗,干笑了两声,便打算离开,却被成宇喆叫住了:“我可以把房间让给你,我回家住。”

      我的眼睛立时亮了起来,不过嘴上却推辞到:“那怎么好意思,不用了,不用了。”

      许廷筠轻轻“哦”了一声,不再坚持,这个男人怎么回事,不知道我只是客气吗?我没办法,又干笑了两声,厚着脸皮:“那我就不客气了。”

      大概是习惯了我的善变,许廷筠神色不变,只简单地说了句:“你跟我来,我上去拿一下东西就走。”

      许廷筠收拾东西,我站在门口,下意识地四下里看了看,竟然发现还是以前的那个房间,连房里的摆设都没有变过。

      许廷筠很快收拾好了东西,交代我明早将房卡交还给总台即可,又告诉我冰箱里有饮料和点心,可以随便吃。他停了停,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终于只是冲我笑笑,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开门,关门,许廷筠的动作很轻,他的背影挺拔,很快消失在我的视线。我忽然觉得房间变得很空旷,而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里。我突然觉得很是凄凉。

      成宇喆曾经说过,就是那一次,他第一次因为我,而对其他男人产生了嫉妒之心,也是第一次意识到对我并非无动于衷,如果没有那次,成宇喆或许永远都不会接受我,我虽然会难过一阵子,却未必会像今天这般伤心绝望,我曾经以为那一天,是我的幸运日,现在看来,我不幸的开始,就是从这一天开始的。

      我觉得我没有办法一个人待在这房间里,我怕我会窒息。几乎是扑到了房门口,我用力拉开了门——在走廊的尽头,我看到了许廷筠的背影,挺拔,刚直,几乎就要淡出我的视线,我想也没想,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喊了一声:“师兄——”

      许廷筠停了下来,却没有转身,我有些犹豫,却还是发出了邀请:“师兄,要不要一起喝酒?”
      我觉得自己充满了矛盾,既希望许廷筠能留下来,这样的夜,一个人,未免太凄凉,可又有些害怕他真的留下来,我知道自己此刻很混乱,说的话做的事,都不经大脑,我怕许廷筠会当真,我依旧记得他不久前曾跟我说过,我喜欢你,比喜欢还多一点。我怕跨出一步,回不了头。

      不过许廷筠没有给我后悔的机会,三两步走到我跟前,不过神色淡然,语气也是稀松平常:“也好,我正想找人喝一杯,你肯陪我,再好不过了。”

      我不知许廷筠是否真的想喝一杯,不过我很感谢他这样说,这让我绷紧了一夜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

      这样的夜,不用一个人,实在是件幸运的事。如果只留下我一个人,一定会变得凄凉又哀伤,我会埋怨、愤怒、在自卑绝望中凄惨地度过,幸好,我不是一个人。

      我越来越庆幸许廷筠留了下来,这个男人虽然言语不多,却意外地体贴,在拿酒之前先拿的是点心,精致可爱的西式点心,让人一见就食指大动,他好心地建议:“喝酒之前,先吃点东西。”
      不知人是不是受挫以后变得异常脆弱,不过是普通一句关心的话,我竟然眼泪汪汪,差点就哭了出来,若不是怕吓坏了许廷筠,我只怕真的要泪洒当场了。我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吃晚饭,就是午饭,也因为临时处理急件,随便吃了点饼干,难怪觉得不舒服,原来不只是伤心,也饿了。
      我决定先吃饱再说,失恋已经难过,还要饿得前心贴后背,不是太悲惨了吗?书上说,吃饱了,有力气了,便不再那么难过了。

      人真的很奇怪,之前大概是饿过头了,并不觉得饿,等突然意识到自己几乎一整天没吃过东西后,一下子突然觉得饿得无法忍受,我抓起蛋糕就往嘴巴里塞,也顾不得尝味道,只想把空荡荡的胃和空落落的感觉填满。

      我的想法是对的,扎扎实实的几块蛋糕下肚,胃舒服了许多,那种空落落无处安身的感觉也淡了不少,精神也振作了些,我不再狼吞虎咽,转而细细品味,夜这么长,还有什么比吃东西,更能打发时间和寂寥呢。

      我又吞下几块蛋糕,吃东西的最大好处就是不用思考,我很专心地吃,心无旁骛,全然忘了许廷筠还在一旁,直到他好心地提醒我:“你再这么吃下去,会撑到的。”

      我突然反应过来,在我不顾形象大吃大嚼的时候,许廷筠一直在一旁看着,微微的不自在过后倒也坦然,反正我原本在他心中就毫无形象可言,不可能更糟了。我的吃相不好,桌子上到处都是蛋糕屑,饶是我脸皮厚,这时也有些不好意思:“是啊,好撑,这蛋糕味道真好,你要不要尝尝?”

      说完我才心虚地发现,桌上的蛋糕其实被我吃得差不多了,几乎找不到一个完整的,我讪讪地:“好像都被我吃光了,哪里买的,我再去买点。”

      “不用了,我不饿。”许廷筠言简意赅,很快站起身:“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我记得刚才好像请他一起喝酒,怎么酒没喝,他倒要走了?我有些不解:“酒还没喝呢,你怎么能走?”

      许廷筠深深地看着我,意味深长地:“以我的经验,喝酒不能解决问题,不能忘了痛,也不会不伤心,所以——早点休息,明天,或许有奇迹。”

      我的事情他仿佛都知道,却不问也不点破,让我觉得贴心也很安心,可是,真的有奇迹吗?那一晚,我也曾经以为发生了奇迹,却原来不过是——

      我用力摇了摇头,不让自己思考,只是顺着自己的本能,继续往下说:“虽然喝酒不能解决问题,至少可以让我睡个好觉。”如果没有酒精的麻痹,我今晚只怕是睡不着了。

      许廷筠想了想,终于点头:“那好,只喝一杯。”

      两个人喝酒,信誓旦旦只喝一杯的,通常都会喝得没完没了,我抱着喝醉了好睡觉的心情,完全没有节制,许廷筠开始还劝我少喝,不过两杯过后,他也开始放纵起来,话渐渐多了,眼神也渐渐迷离起来。

      我的吃相不好,酒品更差,只喝了两杯,便原形毕露,之前拼命克制着自己不去想刚才发生的事,不过酒劲一上来,却是再也压不住了。我开始说成宇喆,断断续续,絮絮叨叨,没完没了,时喜时悲,忍不住的时候便破口大骂,我说话的语速很快,想到哪儿说哪,完全没有逻辑,且说得断断续续,连我自己都觉得故事很无聊,不过许廷筠却听得很认真。

      他很少说话,只在我快要没话说的时候才插一两句,这一两句,往往恰到好处,很快便引入了新的话题,我得以继续说下去,我稍微清醒一些的时候,便怀疑许廷筠是有意诱导我,将所有的不快与郁闷尽情宣泄,他是不是和我的想法一样,愤怒比悲伤好,有些事情说出来比埋在心里好?
      被人看穿的感觉并不好,仿佛被扒光了衣服,赤身裸体,我不想被人看穿,终于克制住自己,沉默了。

      不过我沉默的时间很短,仅限于我清醒的时候,沉默的时候我无事可干,于是又喝了两杯,不知是我真的喝多了,还是借酒浇愁的时候特别容易醉,我很快便脑子迟钝,口齿不清,有了七八分的醉意。

      喝醉的人无所顾忌,我全然忘记了我其实和许廷筠并不是很熟,也忘了他曾经追求过我,我实在不宜和他过分亲近,如果是清醒的时候,我只怕躲他还来不及,不过我醉了,虽不至于神智不清,不过意识模糊不清,反应迟钝却是事实。

      房间里有一张长沙发,我和许廷筠各据一头,两人都紧靠着扶手处,保持着最远的距离。我觉得眼前的景物都在转,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听力也似乎变得不好,脑子嗡嗡作响,只依稀地看见许廷筠的嘴唇一张一翕,却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我干脆甩掉了脚上鞋,爬上沙发,又爬了几步,能够清楚地看清许廷筠的脸,也能听到他的声音,我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觉得沙发的靠背太硬,还是许廷筠的肩膀舒服,于是识时务地选择靠在许廷筠的肩膀上,长脚一摊,半躺了下来。

      我凑得那么近,许廷筠被吓了一跳,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顺利地躺下了,我觉得他有点反应过度,因为我靠着他的身体,僵硬到了极点,我感到他的手轻轻推了推我的肩膀,示意我起来,虽然我觉得其实他的肩膀并不比沙发靠背舒服多少,不过我实在懒得动,于是仰起脸来,将食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低声道:“别吵,让我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许廷筠没有再动,身子却益发地僵硬起来,我觉得现在靠着的位置极不舒服,于是调整姿势,想找个舒适点的位置,不过只动了两下,便被许廷筠按住了,他的声音沙哑,有些不耐烦:“你别乱动行不行?”

      若在平时,我自然不肯听话,不过酒喝多了,脑子晕陶陶的,反应也不利索,还没想清楚,就乖乖地点了点头:“哦,好。”

      大概没想到我会听话,许廷筠怔了怔,过了良久才小心翼翼地问:“夏淇,你没事吧?”

      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所幸是在许廷筠面前,不用大声说“没事”伪装坚强,就算哭出来,也没有关系,不知怎的,我的眼睛竟然开始湿润起来,隐忍了许久的眼泪,一触即发。

      我拼命地眨眼睛,好不容易才将几乎夺眶而出的眼泪逼了回去,就算在许廷筠面前做了太多丢脸的事,我还是想保留一点点自尊。

      “想哭就哭吧,不用忍着。”刚才看许廷筠明明是闭着眼睛的,怎么会知道我想哭?真的有读心术不成?

      我原本真的很想哭,不过被许廷筠一激,不想哭了,我赌气地:“我为什么要哭?我为什么要为一个不爱我的男人哭?”

      许廷筠大概不知道怎么接我的话,许久没有做声,隔了良久才问:“你打算怎么办?”

      我觉得许廷筠问得匪夷所思,难道他也喝多了,不能思考?事情不是明摆着吗,从头至尾都是谎言,成宇喆,从来没有爱过我,只要想起这个事实,我就愤怒得不可自抑,我能够接受他不爱我,却不能原谅他由始至终都在骗我。如果,能够回到从前,我只希望,从来不曾见过这个男人。

      “分手。”我下意识地加重了语气:“当然是分手,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怎么可能还和他在一起。”

      “我觉得你没有必要这么快下结论,愤怒的时候做的决定,通常都是错的。”许廷筠说得很慢,像我中学时代最耐心的数学老师般循循善诱:“男人,有的时候很迟钝,事情未必是你想的那个样子,你与其在这里喝酒买醉,倒不如回去听听他的解释。”

      我霍地支起身子,狠狠地瞪着许廷筠:“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他骗我,从跟我在一起那天起,就没有一句真话,这样的人,你还让我和他在一起?你疯了不成?”借着酒劲,我用手指用力戳着许廷筠,带着对成宇喆的恨意:“你是他什么人,为什么要帮他?你说,你为什么要帮他?”
      大概是我太用力,许廷筠被我戳得皱起了眉,他飞快地抓住了我的手,不让我继续戳下去,他瞪着我,眼中也有了几分怒气:“你怎么就不知好歹呢,我为什么要帮他,我巴不得你们分手,我好趁虚而入,我是在帮你,我不想你以后后悔,你明不明白?”

      我终于记起来,眼前的这个男人,不久前还向我告白过,他怎么可能帮成宇喆说话?“我巴不得你们分手”,他倒是坦白,也很坦荡,我对眼前的这个男人好感顿生,说话更无顾忌:“你怎知道这样是对我好?”

      “我至少还看得出来,你对他还有留恋。”许廷筠慢吞吞地:“你一定要分手,是因为不再爱他,还是你的骄傲不允许?”

      许廷筠的眼光够毒,总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事情看透,看穿就看穿吧,他何苦要戳破?他难道没有发现,整晚上,我都在回避这个事实,我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心吗?我只是不想面对而已,因为事实让我羞惭,让我恼怒,我痛恨依旧留恋着那个男人的自己。

      我原本可以逃避,不去想这个问题,许廷筠却逼得我不得不面对,我有些恼羞成怒,明知不是他的错,却还是忍不住迁怒于他:“关你什么事?”

      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了,这个男人,在我最孤独无助的时候陪着我,还听了我半晚的唠叨,我却一言不合便给他脸色看,还说了这么伤人的一句话,尤其是看到许廷筠眼眸渐渐转冷,我心里更是懊恼到了极点。我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我的脑子很乱,很多话都不经大脑,你不要当真,我不是冲你发脾气,我是冲我自己,我太不争气了,是不是?我知道我不争气,很傻,可我,我就是——”

      我不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可怜,但我想许廷筠明白我的意思,他原谅了我,眼眸渐渐转暖,有些心疼,又有些无奈:“傻孩子,我拿你怎么办呢?”

      许廷筠的语气,仿佛和蔼可亲的兄长,面对宠溺的妹妹,仿佛我的痛,他感同身受,无奈又悲伤,第一次,我切实感受到了这个男人对我的情感,比喜欢多一点,原来这情感竟如此深邃,让我讶异,动容。

      今天是很悲惨的一天,但因为这个男人,让我觉得没有那么糟糕,至少这世界上还有一个男人真心待我,喜欢着我,所有的屈辱和伤害,都因为这个男人,得到了补偿。我想表达对这个男人的好感和感谢,于是扑了过去,用力抱住了这个在我最孤独无助的时候给了我温暖的男人:“师兄,谢谢你,谢谢。”

      我闭上眼睛,感觉到眼泪从脸颊上滑落,暖暖的,能感受到温度,我从来不知道,眼泪也可以是热的。我的眼泪越聚越多,如断了线的珠子,扑簌扑簌往下落,我更紧地抱住了许廷筠,将整张脸深深地埋如他的肩膀,眼泪划过我的脸颊,落在他的肩膀,蹭湿了衬衫。

      许廷筠任由我抱着,并不说话,偶尔用手拍拍我的肩膀,给我适当的安抚,我从来没有这样的体验,和成宇喆在一起的时候,都是我揣测他的心思,小心翼翼地迎合他的想法,但在这个男人面前,我全无顾虑,我想什么他仿佛都知道,并以最妥帖的方式待我,我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想法,大胆又疯狂,我松开了许廷筠,身子朝后靠了靠,保持一尺的距离,我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过他,以前更多的是注意到他冷硬的面部线条和总是紧抿的薄唇,近距离观察,才发现他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如最纯粹的黑玛瑙,漆黑透亮,配上专注的神情,很吸引人,就像现在这样。我伸出手,双手掠过他的眼睛,他的眼睛眨了眨,似乎更亮了,我捧起他的脸,凝视着他的眼睛,借着酒劲,很大声地:“许廷筠,其实你是个很不错的男人,现在我知道了,你,还要不要我——”

      这可能是我一生中最大胆的话,如果不是喝醉了,我只怕没有胆量说出来,喝醉了就是好,也不觉得丢脸,还敢直直地盯着他追问:“怎么样,到底要不要我?”

      许廷筠的眼睛原本很亮,火光雀跃,很奇怪,听了我的提议,他并不欣喜,眼中的火花也渐渐消散,脸上的表情也淡到了极点,他抓起我的手放下,声音不高却很坚决:“不要。”

      不要?没有搞错吧?我记得这个男人前几天还巴巴地跑来向我告白,说喜欢我,不,比喜欢还要多一点,我主动要和他在一起,他竟然说不要?太不给我面子了吧?

      我觉得没面子,一把抓起他的衣襟,恶狠狠地:“不要,你说不要?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以后都不会有,你好好想清楚。”

      “我当然知道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因为你醉了,我若当真,那我也就醉了。”许廷筠淡淡地笑:“我真希望我醉了,可惜,我总是最清醒的那一个。”

      我醉了?我摇了摇头,咯咯地笑了起来:“我没醉,清醒得很,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最后一次,你,要不要我?”

      我为了增强效果,像只考拉一样挂在了许廷筠身上,脸凑得很近,自以为是地抛了个电视里学来的媚眼:“最后一次机会,不要后悔哦。”

      不知是不是酒醉的女人没什么魅力,又或者许廷筠定力超乎常人,面对我的诱惑,许廷筠根本不为所动,脸容平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淡淡地:“如果你明天早上给我这个提议,我会很愉快地接受,不过现在,不要。”

      意思是我现在不清醒?可我觉得现在再清醒不过了,我想忘记成宇喆,也必须忘记,以我一个人的能力,只怕不行,我想找个人帮我,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再恰当不过的人选,可他似乎根本不为所动,我不肯轻易放弃:“我很清醒,再清醒不过了。”我伸出一根手指,在许廷筠面前晃了晃,问:“这是几?”

      许廷筠淡淡地看着我,没有做声,我得意地笑了:“是一,看吧,我很清醒,根本没醉。”我凝视着许廷筠,很认真地:“就算我真的醉了,也没关系,我不会要你负责的,我只要这一夜。”

      许廷筠的表情僵了僵,我以为他软化了,笑着揽住了他的脖颈,唇也凑了上去,虽然很醉,也下定了决心,可是真的要和另外一个人接吻,我的整个人还是不可抑制地微微战栗起来,我努力克制着心中的恐惧,闭上眼睛,硬着头皮,凑了过去——

      “啊——”我觉得自己被狠狠地推了一把,然后被甩到了地上,背脊着地,疼。许廷筠的动作很粗暴,我费了些力气才从地上爬起来,我几乎不敢相信这时许廷筠做的,对他怒目而视:“许廷筠,你疯了!”

      “你才疯了。”许廷筠看起来比我还有愤怒,我以前一直以为他风度气质绝佳,不会有这么愤怒的样子,他指着我,一副要吃了我的表情:“一夜情?你玩得起吗?别借酒装疯,我最讨厌你这种一遇到事情就借酒装疯自暴自弃的人,难怪你男朋友始终不爱你——”

      许廷筠猛地停了下来,似乎觉得自己说得太过分了,第一次,他的眼中流露出了愧色,甚至不敢直视我:“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我怒极反笑:“是啊,我是个傻瓜,我男朋友不爱我,我却不知道,还想和你搞一夜情,却不知道你根本看不上我,不过,许廷筠,你错了,我玩得起,我可以证明给你看,我比任何人都玩得起。”

      我说完赤着脚就朝门口冲,许廷筠怔了怔才追过来,并且在我打开房门之前追上了我,脸上怒意更甚:“证明?你想干什么?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我指着房门外冷笑:“这里住了很多单身的男客,我现在马上去敲门,总能找到一个愿意和我一夜情的男人,别人未必像你这样清高伪善,我很自信。”
      我意识纷乱,脚步虚浮,要靠着墙才能勉强站住,但我知道,至少这一刻,我是清醒的。我平素虽然说些出格的话,偶尔也做些出格的事,但骨子里是个乖乖女,一夜情,这想法太疯狂,完全不符合我的个性,但在这一刻,我只怕是真的疯了。

      成宇喆带给我的伤害超乎想象,仿佛整个世界分崩离析,我所信任的,仰仗的,热爱的人,给了我致命的一击,而更让我愤怒的是,这样的事发生后,我依然心存留恋,明显得连许廷筠都能看出来,我绝望到了极点,比起那个男人的谎言与背叛,我更痛恨这样的自己,病入膏肓,无可救药。

      或许现在,只有一夜情这种疯狂又没有退路的行为,才能阻止自己后退,前面是万丈悬崖,我宁愿粉身碎骨,也不想后退,退一步,我怕真的失去我自己。我的身子簌簌发抖,却还是颤巍巍地伸出了手,想去拉门,这一次,许廷筠快了我一步,一把将我拉开,身子堵着门,直直地看着我,胸脯起伏,呼吸沉重,一副恨不能生生掐死我的表情:“你真的是疯了,疯了。”

      我若不疯,怎会自暴自弃?我这才发现,自己被伤得有多重,重到不惜自残,也不肯回头。我看着许廷筠,轻轻地笑了笑:“如果你玩不起,就不要挡我的道,拜托让一让——”我用手指扣了扣他的胳膊,示意他让开,我想许廷筠不可能轻易让开,却不想他看了我一眼,很快侧过身子,不拦我了?不知许廷筠是否会看出其实我笑得很心虚,整个身子都在发颤,我极力显得镇定,还冲许廷筠微微笑了笑,再次伸出手,去拉房门,把手有些凉,我的指尖微微颤了颤,终于很坚决地按下了门把手,门刚刚被拉开一条缝,几乎同时,一只手用力一推,门立刻“砰”地一声被关上了,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发生了什么,便发现自己被推倒了墙角,许廷筠两只手撑着墙,将我禁锢在一个狭小的空间,他的脸离我不过一拳之隔,我能感到他灼热的呼吸,喷在脸上,呼吸厚重密实,给我一种强烈的压迫感,我下意识地朝后瑟缩了一下,却又很快对自己的行为不齿,我都准备豁出去了,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我挺了挺胸,学着电视里那些风情万种的女人,浅浅地笑着,妩媚充满诱惑:“怎么?舍不得了?可惜,你没有机会了——”

      我很快便为自己的轻率和挑衅而后悔,还没来得及将话说完,嘴便被堵上了,这不是纯粹意义上的吻,更像是惩罚,鲁莽粗暴,过度的啃咬让我的唇隐隐作痛,我刚想用手推开他,就被他双手反扣禁锢在身后,我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只能眼睁睁被动地承受着这个吻,而许廷筠的动作渐渐温柔起来,他之前追求我的时候显得生涩笨拙,我一直以为他一定不擅长接吻之类的事情,果然是实践出真知,我为人的两面性而感到惊奇,这个人,简直是个接吻高手,技巧娴熟,动作温柔,让人不自觉地沉溺其中,更何况我还不是清醒的状态,晕陶陶的,竟然不由自主地回应起他的吻来。

      这个吻,没完没了,其火热程度更是超出了我的想象,我有些害怕,怕许廷筠的热情,更怕自己反应过度,我下意识地朝后退,但身后是墙,我根本无路可退,而我的举动,似乎刺激了许廷筠,他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将我挤到一个更为狭小的空间,我几乎动弹不得,唯有任他为所欲为,他的吻也更深入,更霸道,并且开始从我的唇,移向我的耳垂,脖颈,并且慢慢向下,至肩胛,锁骨,他的唇,灼热温软,仿佛一团火,所到之处,留下灼人的印记,我觉得呼吸困难,整个人似是要烧起来。

      就在我意乱情迷,以为这个吻永远不会结束的时候,许廷筠突然放开了我,我原本几乎整个身子都靠着他,他抽离得迅速且猝不及防,我来不及反应,脚下一软,差点摔到,幸亏墙就在身后,我下意识地朝后靠了靠,才勉强没有摔倒,我尚未完全从刚才的激情中清醒过来,有些茫然,不知许廷筠为何会突然停下来。

      我刚才曾偷眼看过许廷筠的表情,双目微闭,虽然抓着我的手很用力,却还是小心翼翼地避免伤到我,所以我很奇怪他怎么会冷静得这么迅速,仿佛刚才激情四溢的根本不是他。他双手抱胸,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势看着我,言语中充满了挑衅:“怎样,还要继续下去吗?”

      刚才的吻已让我清醒了不少,其实我心里有些害怕,刚才的吻,激烈程度已超出了我的想象,我能察觉自己的身子在簌簌发抖,我在害怕。我开始反省自己的行为是否过于轻率,许廷筠或许说对了,我玩不起,真的玩不起。许廷筠一定是看穿了我,他似乎比我自己更了解我。

      我瑟缩了一下,几乎有夺门而逃的冲动,不过许廷筠的眼神,那种洞悉一切的眼神,还有唇角似有若无充满挑衅的笑意,让我失去了理智,我咬了咬牙,几乎是扑了过去,一把抓住许廷筠的衣襟,我的力气不小,他的头下意识低了下来,我顺势揽住了他的脖颈,狠狠地吻了上去,嘴里含糊地:“谁说我后悔了?”

      我投入了所有的热情,一心只想扳回一城,是我起的头,不过事情的发展偏离了我预定的轨道,许廷筠很快占据了主动,而我,再次被他吻得找不着方向,不,方向感我还是有的,虽然始终闭着眼睛,却能感到两人一路踉跄,从门口一直向里,最后一起跌倒在松软的大床上。
      我倏地睁开了眼睛,许廷筠伏在我身上,他的脸与我只有一拳之隔,他一贯清冷淡泊的眼神,充满了欲望与一种我看不太懂的挣扎,他的眼睛亮到了极点,仿佛天上所有的星星都落到了他眼睛里,我竟然不敢再看,慌忙闭上了眼睛。

      过了良久,我听到许廷筠沙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夏淇,你有信心不后悔吗?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不会这么绅士——”

      我伸手拉住许廷筠的衣襟,把他拉向自己,我用行动说服他,也说服自己,只是,由始至终,我都不敢睁开眼睛,我害怕睁着眼睛看着自己堕落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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