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大姐》封十八

69、客栈风波

　　杜云卿在江湖上还有没有其他的红颜知己呢？不得而知。目力所及和他纠缠的只有我和杜铮铮二人。

　　两个同样被他圈养的人，心都不完全在他身上，都蠢蠢欲动，张翅欲飞。

　　为什么不再去瞧瞧外面的世界？

　　江湖深远，有数不尽的好女子，翘首盼良人，期待谱写一段执子之手，与君同老的佳话。

　　正对月伤怀，后院突然爆发出吵闹声。

　　“王叔，这是怎么回事？”我看到一个身影从我面前匆匆而过，忙叫住了他。

　　“家主，马厩那边闹了点事，小的赶着过去，眼拙没瞧见您老人家。”他垂首擦了擦汗。

　　“马厩能闹什么事？”我好奇地问，“有人马被偷了？马死了？”

　　“那倒不是，近来咱们店里客满。有些跑江湖的身上银钱不够，就将就着在马厩里歇一宿。”他又擦了擦汗。

　　“江湖规矩，睡马厩是不收钱的，咱们这几日连马厩都宿了二十几个人。”

　　“还有这种规矩，我竟是不知。”我感慨道。

　　常言道路有冻死骨，朱门酒肉臭。

　　不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连路费都出不起，竟然还要来凑化燕草的热闹，愚不可及。

　　如此想，我也不觉得这些人可怜了。

　　“住的人多了发生了口角？打起来了？”我又问。

　　“那倒不是。只是咱们店里有位客官说他的马是西域来的汗血宝马，价值千金，不愿他的马和这些臭叫花子同寝同食，就出了一百两银子让咱们将马厩里过夜的人统统赶走。”

　　“你们要了这钱？”一百两，就这么嚣张么？

　　“小的哪敢要，宿马厩的那伙人虽说无门无派，身无分文，可多少也有些拳脚功夫，人又多，要闹起事来不值当。可那位客官又联络了另外几位客官，带着他们的手下亲自去赶人了。”

　　“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吧。”我向马厩的方向望去。

　　“家主，这会子您就别凑这个热闹了。”

　　“不怕。”

　　可等我们下楼，到了马厩前，这里竟然已经偃旗息鼓了，倒确实有几个跑江湖的被打伤了，靠在茅棚前低声吟哦。

　　“小六子，怎么回事？这就完啦！”王叔向马夫小六问话。

　　“方才来了位少侠，那真的是少年英姿。他就露了几手，又三言两语就把事情摆平了。”小六手舞足蹈道。

　　“什么少侠，可有留下姓名？”王叔又问。

　　“没留下姓名，不过留了一百两银子，给这些人买药治伤。还要我们供他们茶饭棉被，直到银子用完为止。”

　　做好事，不留名，这样的少侠不多了。

　　我摇摇头正要离去，背后竟然传来女孩子清脆的哭声:“刘大哥，你醒醒啊？你醒醒？”

　　这声音竟然有几分耳熟。

　　“怎么还有个女的？”王叔诧异道。

　　“那是个小叫花子，是那个姓刘的汉子硬要带进来的。本来花子是不让进门，但想着反正就住马厩，也冲撞不了前面的客官，就算了。她长得跟个麻花杆子似的，前几日也不曾开口过，我还以为是个小子。今天才知道原来是个姑娘，不过这丫头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就是她用她的泥手去摸人家的马，才有今天这档子事。”

　　“方才还凶得厉害，死不认错，要不是她哪会伤那么多人。要不咱把她赶走？”小六低声问。

　　风小刀，还确实是个瘟神。想起在益州的种种，我不禁有些头疼，此人竟然也跟到蜀中来了，不知是凶是吉。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王叔，找两个人领着那个丫头出城，再给她些银两，送得越远越好。”我轻声嘱咐道。

　　“啊？家主，不至于吧！”王叔惊愕道。

　　“别多问，快去办。”我低头给了他一个眼神。

　　既然是瘟神，还是赶紧送走得好。

　　如今是多事之秋，事情已经够多了，我望着细如弯钩的月亮和那几点星芒叹气。

　　突然一片乌云遮蔽了所有，“姐姐！”

　　明明我的声音已经够轻了，还是叫风小刀听到了。

　　不知道听到多少。

　　她向着我的方向小跑而来:“唐姐姐，是你吗？俺终于找着你了。”

　　“小妹妹，你认错人了。”看着她殷切的目光，我心虚地抚了抚面纱。

　　“唐姐姐，你怎么了？你为什么不认俺？我听唐门的人说相公跟着你走了，他人呢？”风小刀着急道，我的衣裳上赫然多了几个黑手印。

　　“小妹妹，你真的认错了，你说得我一点都听不懂。”我侧着脸，王叔和小六一起帮我拉开她的手。

　　她身上散发的气味比马厩更难闻。

　　“唐姐姐，你为啥不认俺，明明就是你啊！”她的眼睛里汪起水雾，一边用手擦脸，擦着擦着确实叫人认不出了。

　　“你这臭丫头，快松手！这是我们店里某位客官的夫人，不是你的什么糖姐姐盐姐姐！”王叔朝她呵斥道。

　　“掌柜的，好生说话，别吓着小姑娘！”　我朝王叔使了个眼色。

　　“你真不是她？”风小刀无可奈何松手，眼泪汪汪。

　　王叔立刻站到我身前，换了一副和蔼可亲的口吻：“小姑娘，你是不是在找人啊？和家里人走丢了？这样吧，今晚你先洗个澡换身衣裳。我找个好地方让你歇一晚，明天让我们店里的伙计带你去找你的家人，好不好？”

　　风小刀擦擦眼睛：“掌柜的，你咋突然变了个人？前两天你还凶俺来着。”

　　王叔叫她说得一愣。

　　“是……”他回头朝我的方向看来，见我没回应他，突然间像灵光乍现一样：“是少侠，对，方才那位少侠特地嘱咐我们，要好好照顾你。”

　　小六跟着连声应是，对对对，是少侠。

　　“少侠，少侠刚刚看到俺了吗？”风小刀疑惑地问，“他都没往俺这里瞟过一眼。”

　　“唉，人家少侠什么眼力啊，在场就你一个姑娘家，人家一眼就注意到你啦！小姑娘，你可不要辜负人家少侠的一番好心啊。你总归是女儿家，和这群大男人住在一起实在是不便。要是发生了什么不测，传出点什么，谁也担待不起。”王叔苦口婆心，说得跟真的一样。

　　风小刀低头，若有所思，又回头看了一眼：“那……那刘大哥咋办？”

　　“这你就放心吧，少侠留了银子给他治伤。就算没有少侠，这事出在我们地界上我们店里不会不管的。”王叔豪气道。

　　风小刀沉默不语，但还是被王叔拉着走。

　　“小丫头，我们帮你找家里人，你呢也要乖乖的，不要冲撞这里的客人，不要影响我们做生意。方才那位夫人，你知道她那身衣裳值多少钱，人家就是人好不和你计较。你这双小手，往后真的不要到处乱摸啦……”王叔继续絮叨着，声音越飘越远。

　　他的口才还真是不错。

　　我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我也不知道这身衣裳值多少钱，反正是杜云卿买的，现在只能换掉了。

　　正换着衣服，不知道哪里飘来浓重的焦糊味。

　　大堂里浓烟滚滚，兵荒马乱，我随手抓住一个伙计问:“怎么回事？”

　　伙计提着水，晃都晃掉了半桶。他一脸慌乱道:“家主，方才有间房里，传出女子喊救命的声音，说有人非礼，有几位侠士闯进去相救，叫人踢了出来，然后店里就打起来了，然后不知怎就走火了。”

　　这是有人刻意为之？

　　“看清楚了没有，是哪个房的人闹事？”

　　“是，是您住的那间。”伙计胆怯道。

　　杜云卿，非礼？我渐渐松开手:“你先去吧。”

　　“家主？”

　　“我出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