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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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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还算有惊无险的躲过一劫。
经过一番折腾,柱子的伤势有些沉重起来,云华见状连忙把柱子安置在床上。
云华正打算去拿药箱给柱子治伤,却被柱子一把拉住了手腕 。
“小云……你先别忙……我……有话问你……”
云华怕柱子着急,就只得坐在床边,等待着柱子的发问。
柱子想了半晌,似乎很难开口,但最终他还是张口问道:“你和季先生……到底怎么回事?”
云华抿着嘴唇,低头不语。
“你……跟他……不对劲……我看得出来……”柱子不由得紧紧抓住云华的手腕,瞪着眼睛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快告诉我!是不是……他对你……不……好……咳咳咳……”
柱子急火攻心,忽然猛烈的咳嗽起来。云华连忙拍打着柱子的后背,沉默良久,云华低声说道:“我……已经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不要再提他的名字了!”
说罢云华站起身去取药箱,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屋门。
柱子望着云华瘦削的背影,眉头紧锁,他知道自己不该问及这些,无端端的触碰到云华内心的伤痛,柱子虽不清楚这几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但有一点他可以确定,云华必定是受了不少的苦,连当初那般刻骨铭心爱过的人如今都已经形同陌路,甚至从两人的对话中还能够隐约听出某种仇恨的意味。
到底是什么让他们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柱子得不到答案,心有不甘,但奈何云华什么都不肯告诉他,最终他也还是无计可施。
日子就这样战战兢兢的过去了数日,柱子在云华的悉心照料下伤势也有了明显的好转,只是外面的局势仍是紧张,柱子整天只能藏在云华家中不能出门。
这天晚上云华给柱子的伤口换药,收拾停当了以后,云华将带血的药棉纱布丢入火盆中烧掉。
火盆中星星点点的红光映照着云华如玉的面庞,为他苍白的脸色增添了些红润。柱子愣神的看了半晌,良久他轻轻叹了口气,对云华说道:“小云……”
云华抬起头看着他。
“我得想办法离开北平城,一直在这里呆着早晚我会连累你的。”
云华听着,没说话,重又低下头拨弄着火盆里的灰烬。“柱子哥,你觉得我会怕你连累我吗?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贪生怕死吗?”
柱子一听,连忙解释道:“不……不是的!我……我是一定要回去的!这次没能完成任务,还死了那么多兄弟,我要回去有个交待的!”
云华闻听,沉默良久,他尽管心里是舍不得的,但他不会阻止柱子去做大事。
“这样的话……你先养好伤,要我帮什么忙的话你尽管说。”
柱子松了口气:“你不多想就好。是这样,明天你替我去趟天桥,帮我找一个卖香烟的人,那个人左手上有一道很长的刀疤,你先问他‘大前门多少钱一盒?’,他若是回答你‘大前门没有了,有哈德门要不要?’,你就告诉他:‘我的朋友只抽大前门。’他若是对你说:‘你的朋友在哪里?我三天后把烟直接交给他。’这样的话暗号就对上了,你就告诉他地址,三天后他就会来找我。”
云华暗暗记下,点了点头。
第二天,云华安顿好了柱子,便起身前往天桥。
来到天桥地界,仍是那般喧闹得有些混乱的景象,摆地摊练杂耍,做小买卖的,为着一家的生计在奔波忙碌。云华看着这片景象心头不由得涌上一股暖流,回想起少年时跟随师父师兄们在天桥搭台子唱戏,那时虽苦,却是快乐的,如今自己已不再到天桥这里来,并不是嫌弃这里,而是不愿再回首那曾经快乐的时光,每回想一次都会心痛一次。而自己这日益肮脏堕落的身体和灵魂也不配再到这里来,这里虽贫穷,却很干净,每个人用血汗赚来的钱都是干净的,而他自己早已经不属于这里。
云华穿梭于街市上,也没心思看这看那,只专门找卖香烟的人,先看看手上有没有刀疤。
找了半日,竟没看到左手上有刀疤的人,云华有些着急,再加上心里紧张,出了一身的大汗。云华走得累了,便找个干净的台阶坐下来歇一歇。
正在擦汗的时候,头顶上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先生,买盒烟吧!”
云华仰起头看着对方,不过三十多岁,肩膀上挎着小小的烟摊,眉宇间颇有英武之气,却不像个做小买卖的。云华忙站起身,看了看那人的左手,却发现那人的左手上缠着厚厚的绷带。
云华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刚想回绝,转念又一想,倒不如试一试。
“大前门多少钱一盒?”
“大前门没有了,哈德门要不要?”
云华看见他的烟摊里明明有大前门,他却说没有,看来八九不离十。前两句是对上了,云华继续问道:“可是我朋友只抽大前门。”
那人眼中放射出光芒,他看着云华,轻声地,却一字一顿清清楚楚说道:“你的朋友在哪儿,我三天后把烟直接交给他。”
看来是没有找错人,云华有些紧张,也有些激动,身体微微的颤抖。云华轻声告诉了对方自己的住址,那人点点头记下了,刚要走开,云华却叫住了他。
那人回头看着云华。云华犹豫了半天,支支吾吾的开口道:“能不能……给我看看你的左手?”
那人一笑,利落的解开缠在手上的绷带,云华一看,果然,手背上一道五六寸长的刀疤,云华这才放心的点点头,两人便各自走开,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云华因为担心柱子在家里出什么事,便一路小跑的想快点回家。
因为速度不慢,云华也没看清脚底下,忽然一个踉跄,差点被绊倒摔在地上,幸亏手脚灵活,撑住没倒下去。云华忙稳住自己,定睛一看,街边坐着个叫花子,浑身污秽肮脏不堪,头发乱草似的挡住了多半张脸,加上这暑热天,一股股恶臭味冒上来,身边飞舞着很多蚊蝇,更加令人作呕。云华低头一看,原来是那个叫花子的拐杖横在路边,差点将自己绊倒。
这叫花子原本在阴凉处躲着将将要睡着,云华这一下把他吵醒,他倒嚷嚷起来:“你他妈的长眼睛了吗?往哪儿走啊?把老子的棍儿踩折了老子怎么走道啊?”
云华皱了皱眉,不想与他耽误时间,便从衣兜里掏出几张钞票丢到破碗里,那人见了施舍,立刻眉开眼笑的:“嘻嘻嘻……谢谢……谢谢……先生……”
叫花子抬起头看到云华的脸的时候,竟征住了,直直的蹬着云华不说话,云华觉得奇怪,被他看得也很变扭,更不想跟他多纠缠,便转身急速离开。
刚才那个叫花子说话的声音,仿佛有些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云华心里惦记着柱子,便也没多想别的。
回家之后,柱子听说云华很顺利的找对了人,甚是高兴。
三天很快过去,这天上午,云华安顿柱子在廊下坐着透透气,自己则在院中练功,雪白的水袖上下飞舞,走圆场脚下轻盈如水上飞,一会儿工夫云华的额头上便沁出薄薄的一层细汗,灿烂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终于露出了鲜有的笑颜,连云华自己都不记得上一次笑是在什么时候。
柱子看着云华的身影,再一次沉浸在往事之中,倘若一切还能重来,倘若……他们或许是另外一番境遇。
正想着,一串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思绪,云华忙收起身段,回头看着柱子,柱子低头想了想,便起身回到屋中。
云华并未急于开门,他在院内高声问道:“谁呀?”
“我是来送大前门香烟的!”是那个人的声音没错。
云华忙打开门,来人还是那天那一身老百姓的打扮,他一抬眼便看见云华身上的粉色绢绣的云衫,他一愣,微微的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云华并未注意到这细微之处,忙让道:“快请进!进来!”说着云华将来人请到屋里。那人一进屋,就与柱子打了个照面。
柱子立刻满脸兴奋的:“老赵!老赵……”
那个人也很是激动:“柱子!你还活着!太好了!”说着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上前一把紧紧的握住柱子的手。
柱子没兴奋多久,便转而低下头,声音暗淡的说道:“对不起……我……没有完成上面交给我的任务,死了那么多兄弟……”
“不要伤心!这不是你的责任!”那人忙扶着柱子的肩膀安慰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说着那人回头看着站在一旁的云华,“这位是……”
柱子这才回过神来,忙介绍道:“哦,他是我从前戏班里的好兄弟,小云,这回幸亏了他我才能活命,否则我就算不让日本人抓去枪毙,受了那么重的伤我也撑不了多长时间。小云,这位是我的战友兼老师,老赵!”
云华浅笑着欠身道:“赵先生,失敬失敬!”
赵师槐摆摆手道:“不要客气,也像他那样称呼我老赵吧!”
云华点点头:“你们俩先聊着,我去沏茶。”说着云华扭身走了出去。
见云华出去,赵师槐转过脸来看着柱子,表情有些奇怪。
柱子疑惑的看着他:“老赵,你怎么了?”
赵师槐忽然压低了声音对柱子问道:“你这位朋友我看着有些眼熟,他是不是叫……秋云华?”
柱子笑道:“是啊,我也有三年多没见到他了。这一回能碰上他还真是太巧了,他不但改了名字,而且还成了名角……”
赵师槐却突然打断了柱子的话:“你真的不知道?他……和那个叫御井的日本人来往很密切!前几天我还在戏院门口看见他上了日本宪兵队的汽车!你就不怕他去告发你?”
柱子一听,立刻瞪圆了眼睛厉声道:“这你就想错了!小云绝对不是那种人!他要是想去告密早就去了,还能等到这会儿吗?”柱子顿了顿继续说道:“其实那天我在日本人的宴会上看见小云的时候,也没认出他来,还以为他真的是汉奸呢,但现在想起来,小云一定是有他不得已的苦衷才会跟日本人假意奉迎,他绝对不会……”
赵师槐鼻子里“哼”了一声:“柱子,你想什么事情都是一根筋!你们毕竟已经三年多没见了,你怎么知道这么长时间里他会不会变呢?人心难测啊……你怎么就没想到他会不会是在等着大鱼上钩呢?”
柱子被说得一时无语。赵师槐见状继续说道:“想知道他真正的底细,不妨试一试他……”说着他凑近柱子耳边低语了几句。
赵师槐刚刚说完,门“咿呀”一声被推开,云华端着茶盘走进来,笑盈盈的上前。
“没什么好茶,将就着喝吧!”云华将茶杯递了过去。
柱子表情有些僵硬的看着云华,看他的脸色如常没有什么变化,看来刚才他和赵师槐说的话云华并没有听到。
赵师槐面不改色的接过茶碗,喝了一口:“嗨,这年月有茶喝就不错了!多谢您了!”
云华仍旧笑着,没有说话。
赵师槐又坐了一会儿,他对柱子说道:“现在风声还很紧,你最好先不要轻举妄动,具体下一步该怎么办我都告诉你了,处处要小心!”说着他按了按柱子的肩膀,眼神递了过去。柱子看看他,神情显得有些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