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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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亲眼看到也难以相信，这张脸的落差有多么巨大。如果右半张脸是天使的话，左边就是只有在梦魇中才会出现的怪物摸样。
原本光滑平坦的皮肤像是被孩子玩得难看的泥巴，筋与肉都纠结在了一起，定格成一种狰狞的形状，活像上面寄生了某种和肤色极为接近的软体动物，多看一眼都会让人莫名厌恶。左面的眉毛和发际线处的头发也稀稀疏疏的，丑陋又可笑。那只眼珠，美丽的蓝色眼珠，嵌在那样一张脸上，既突兀又古怪。
多萝茜当然不会害怕这些，但她依旧在看清之后，不受控制地小小后退了一步，随即她就后悔了。在多萝茜因为这突然的惊吓后退之后，叫安德烈的男孩的目光立刻就变了，他对着牧师是乞求的眼神，看向多萝茜的也从淡漠变成了恶狠狠。是的，恶狠狠，那种肉食性动物的幼崽面对着拿枪口指着它们的猎人那样，毫无威胁力却一副龇着牙的小样儿。
多萝茜眼前联想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她侧着脸抽了抽嘴角。这在安德烈看来，活像教堂附近那些叫他丑八怪、朝他吐口水的孩子一样，甚至更甚。
多萝茜找到了托托，虽然她也很好奇这个教堂为什么会有一个男孩，包括他的脸，但这些毕竟都和她无关，哪怕觉得这个男孩是牧师的私生子也和她这个路人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所以她对牧师道谢，准备离开。
“牧师先生，多谢您。看，我的托托找到了，我也要离开了。还有那位……再见。”
牧师走到花圃，折了一支鲜花，返回时俯身将它别在了多萝茜的衣襟上，然后握着胸前的十字架比划着，“再见，孩子。愿神与你同在。”
“喔，谢谢您，花很漂亮。”
安德烈已经重新将他另一半的脸埋进了光线也不能穿透的阴影里，但他却依然固执地盯着多萝茜怀里的托托看，咬着下唇，不情愿的样子。
任谁受到男孩这样的眼神只怕都会不舒服，那种强盗随时可能会跳起来抢走所有物的眼神。多萝茜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男孩不是什么善茬，直到她抱着托托回到喷泉那里才觉得稍微平静了下来。
小提琴手已经换了一首曲子再拉，调子依然哀伤，琴盒里又多出了几枚硬币。
托托蹬着腿儿又想跳下来，这次多萝茜学乖了，她一下子就拽抓了托托的两条后腿，但挣扎着的托托也让多萝茜险些没站稳。
“安分点，托托，你再跑了我去哪里找你！”多萝茜重新抱好托托后，一边嘱咐似的说，一边给它顺毛。
多萝茜顺着顺着，手指却碰到了一圈细线。托托的脖子上没有狗圈，多萝茜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给托托上个圈，而现在，托托的脖子上却被挂上了什么。多萝茜顺着细线摸下去，找到了一个小坠子。金色的一枚小锁，分量不重，多萝茜分不清那是什么金属打造的。看样子一点也不像直接用金属块铸成的那种成批的地摊货，它的下面还有一个锁眼，仿佛如果真的有那么一把小钥匙插进去，锁就能被打开。
“多萝茜，托托找到了？”没来得及多想，埃姆婶婶就瞧见了她，“快一些，咱们得走了，高夫一准儿在等我们了。”
“啊，好的，埃姆婶婶。”托托脖子上的小坠子肯定是教堂里那个男孩给的，现在去还给他？不不不，这样肯定会耽误时间的。一番权衡后，多萝茜觉得不必为这个值不了几个钱的东西再重新跑回去还给原主人。如果下次有机会的话，再还也不迟嘛，如果托托没弄掉它的话，多萝茜这样想。
回到家，多萝茜把亨利叔叔送的钢笔从精致的包装里取了出来，在白纸上随便涂鸦了几笔之后，便想不出还能写些什么了，于是她又把笔重新包好放在了房间里。
圣诞节这天，飘起了大雪，下午的时候，农场积雪的最深处已经能没到年少的多萝茜的小腿处。
亨利叔叔在屋子外铲雪，积雪下的冰已经让他摔了两个跟斗，睫毛和胡子上也一片雪白。埃姆婶婶在厨房里忙活着晚饭，即使只有三个人的分量，她还是忙得热火朝天。
多萝茜居住在南方，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雪，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完全没有停止的迹象。她此时正趴在窗口，透过玻璃上的冰花看着外头一片白茫茫的农场。屋子里已经起了炉子，但依旧很冷，寒风正从窗户和门的缝隙里钻进来，还带进了让人牙酸的声音。多萝茜搓着手跺着脚，正考虑要不要再去喝一杯热茶的时候，窗户外边猛地冒出了一张模糊的脸。多萝茜的心脏顿了一下，定睛一看，那张隔着冰花模糊的脸，不是安东尼还有谁？
窗外的安东尼用戴着厚大手套的手拍打窗户，多萝茜不情愿地开了窗。
“什么事？”
安东尼戴着一顶帽子，鼻子被风吹得通红，皮肤也显白了很多，“喏，这个，给你。”
在冰冷的空气中传来的是少年做了好事求夸奖的语调。
多萝茜没想到安东尼会粗鲁地往她怀里塞东西，双手没来得及接住，那个盒子啪地一声就掉在了地上。
安东尼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像吞了一只蟑螂那样，眼睛气愤地瞪着多萝茜，命令似的生硬地开口：“喂，捡起来！”
多萝茜自觉理亏，把盒子捡起来后道歉：“抱歉，安东尼，我想我站得有点久了，所以不太灵活。不过这是什么？”
安东尼在窗外打量了穿得臃肿的多萝茜，点点头，接受了她的解释：“好吧，看在圣诞老人的份上，我原谅你。这个当然是圣诞礼物啦，你可以打开看看。”
在安东尼疑似期待的眼神下，多萝茜打开了盒子，里面躺着一副粉色的皮手套，手套口还有一圈皮毛，非常可爱。
“我的眼光怎么样？还不错吧？”安东尼得意地昂着头。
多萝茜有点五味陈杂，安东尼调皮、淘气，他的恶作剧有时候真的很过分，多萝茜成为他恶作剧的对象的时候，她真的是很想揪住眼前这个大男孩狠狠暴打一顿的，但无奈，她的体力体型皆不可能令她做到，所以在忍耐的同时，她对安东尼当然是不喜的。可是，安东尼总会在某些时候适时收手，并让人感觉到，他也并不是那么讨厌。
喂，醒醒啊，多萝茜，安东尼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混蛋，别被他暂时的假象给迷惑了啊！多萝茜在内心对自己呐喊。
“……啊……”多萝茜低着头，愚蠢地发出了一个单音节词，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啊什么啊，趁着我还在，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拿来！”安东尼不耐烦地在原地跳着，短短的几分钟，他的肩上已经有一层薄薄的雪花了。
多萝茜愣了几秒钟后，恍然大悟地看着安东尼。
安东尼的脑子转了转，立刻就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他几乎是用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声音问：“你、没、准、备，对、不、对？！”
多萝茜当然没有准备给安东尼的圣诞礼物，但又不是他一个人，她谁的都没准备好么，安东尼一脸看负心人的表情凶恶地看多萝茜，她觉得压力好大。这是多萝茜的失误，她习惯性地把圣诞节当做新年来过了，谁家小孩新年会交换礼物啊是不是。
“安东尼，我很抱歉，真的，我忘了，不是故意的。”多萝茜抓了抓头发，满心歉意，“等雪停了之后，我给你补上如何？”
安东尼立刻就明白了多萝茜的想法，她无非是想等雪停后出门，随便买样东西应付他一下，他才没有这么傻呢。
“当然不行！”
“那……这个还给你好了。”说着，多萝茜就重新把手里的盒子盖好，要把它还给安东尼。
安东尼哼了一声，“都送给你了，我不会收回的。再说，我也不能戴。这样吧，我勉强给你一点时间，你明天把礼物给我也行。”说完，他马上就跑开了，边跑还边回头对着多萝茜喊，“我明天再来找你！”
多萝茜看着已经跑远了的安东尼，只能关上窗户。
“你刚才在和谁说话，多萝茜？”埃姆听见房间里有说话的声音，走了进来，多萝茜正好在关窗。
“是安东尼，埃姆婶婶。他跑来给我送圣诞礼物，是这个。”多萝茜把盒子给埃姆看。
“哦，真是可爱的颜色，很适合你呢。但你却好像很苦恼的样子，收到礼物应该高兴些啊。”埃姆笑着捏了捏多萝茜的脸。
“可是，我完全忘了要给安东尼准备礼物了。”多萝茜垮下肩，“我一点儿也没想到，我该送他什么好？”
“也许你给安东尼一个吻的话，他会比收到什么都高兴。”埃姆婶婶转了个圈，“这是个好主意对吗？”
多萝茜觉得耳根有点发烫，她完全想象不能：“埃姆婶婶，别开玩笑了！安东尼还小！不对，我们都还小！”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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