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夜迷情》靥*花

18、第五部分 宁同江湖老 不忍两分张（5）

　　戚少商随着息红泪走出去很远。他挂念着顾惜朝，实在心神不宁，可眼前是息红泪，他最不能与之说“不”的人只有她一个。
　　息红泪终于停住脚步。
　　这里已经在半山坡，但位置非常荒僻，人站在碎云渊边绝对不会想到绕几个弯子之后会走到这种地方来。戚少商忍不住向来路望一望，明知道是望不到顾惜朝的。息红泪在一旁冷冷的说：“你看不见他的。”他顿时整个人都像矮了半截儿，苦笑道：“红泪，都是我……”
　　“我要跟你说两件事。”息红泪极快的打断他的话，“第一件，我要成亲了。这是请柬，给你的。”
　　她说着，纤手微扬，戚少商还没从这消息带来的震惊中恢复，木呆呆的随手接过，打开看了一遍，又看一遍，方才看清楚那上面新人的名字：赫连春水，息红泪。
　　他怔了半晌，方才明白，苦着脸道：“……原来是赫连少将军。红泪，恭喜，可惜赫连少将军不在这里……不然一定得……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啦。”
　　息红泪冷冷的道：“是我背弃婚约，琵琶别抱，很对不住你。”
　　戚少商勉强微笑着，喃喃道：“你幸福就好。”
　　息红泪沉默一阵，又道：“还有一件事，天庭颁下了谕旨，要求三界之内，所有地仙散仙，只要见到你，便须得出手擒拿或通报上界，若有违者，仙籍不保。天庭四位四方总捕倾巢出动，这一次事情越闹越大了。那位晚晴姑娘，也已经被一位总捕带走。小妖不忿，跟着追出毁诺城，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她说到赫连春水，冷冰冰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些忧心忡忡。戚少商怔怔的听着，不由道：“赫连少将军此生是凡人，应天命而生，不会有事的。你别太担心了。”
　　息红泪看他一眼，忽然幽幽地叹一口气，说道：“我与小妖，在一起这么久，我不开心的时候，他会比我还难过，我寂寞的时候，他陪伴我，逗我笑。我瞧不起他，讨厌他，他再难过，也不会因此而记恨我。他也是骄傲的人，却绝不会骄傲到随随便便就离开我，一个人远远地走开。我生性好强，从小儿就讨厌人家拿我当娇滴滴的小女子看待，可我也是女人，我也不愿意自己心爱的人对待我，敬重永远多于爱惜。小妖出现之后，我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快乐。纵然此时我知道他不会有什么危险，他毕竟去了那么久，我怎么能不担心？”
　　戚少商怔住，良久才勉强回答：“是我对不住你，是我不够好。”
　　息红泪冷淡的说：“跟你已经没关系了。我本来不想对你说这些，我只是不想你再误会。”她抿紧了嘴唇，又道：“总之，这一次倘若真被你逃脱，那天庭的脸可就丢大了。只为这个脸面也不会懈怠的。你现在还能安然无恙，还是要谢那位总捕，肯看在晚晴姑娘的面子上暂放过你一马。你自己一定要小心。”
　　她说完，又沉默下来，半晌，深深的说一句：“保重。”
　　戚少商看着她的背影。或许她真的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幸福。一时间，他也有些失落。他们之间，毕竟有过最美好的岁月，那些单纯的快乐都已经随着时光一去不复反了。他们都变得太多。

　　戚少商循着前路返回，担心着顾惜朝不知道等急了没有。他刚走到一半，就听到神哭小斧的呼啸之声。
　　他大吃一惊。难道是天庭的人找到顾惜朝了？立刻加快了速度全力往回冲。
　　他远远地就看到那银白的光网，在碎云渊缭绕的烟气中忽隐忽现。顾惜朝穿着单薄青衫的身体已经笼罩在光网中。戚少商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却还是身子一闪，躲到一块巨石后面，他必须先看清楚那光网的主人是谁。
　　他忽然发现顾惜朝在光网中，竟然还能发出神哭小斧。呼啸声尖利刺耳，这么远都能听到。小斧飞处，那光网阻得一阻，顾惜朝立刻向左前方绕着圈跳跃奔出。戚少商顿时眼前一亮，心也定了，原来顾惜朝并未被那光网罩住，他到现在依旧在周旋，最妙的是他似乎知道那光网会向什么方向罩下来，总能在最后一刻用神哭小斧阻拦住然后往最安全的角度逃开。戚少商心一安下来，立刻逆水寒出鞘，使个瞬移咒，刹那便出现在顾惜朝身边。
　　他突然出现，顾惜朝也吓一跳，接着便拧眉骂道：“你死哪儿去了？这么晚回来，想要我的命吗？”他只是随口一骂，戚少商却笑逐颜开，道：“放心，瞧我的！”飞身而起，口中大喝一声，双手将逆水寒挥出一道银光，自半空而下，猛力劈下！
　　那银网应手而断。顾惜朝瞧准了时机，拧身向旁纵跃而出，小斧跟着呼啸出手。戚少商身在半空中，向神哭小斧的去势望去，不由有些意外。那里站着的是个身着道袍的道士。
　　虽是道士，却全身上下，严严实实的包裹着，连脸也不曾露出。他伸手拦下了神哭小斧，磔磔怪笑，道：“惜朝啊，乖徒儿，为师教会了你，你便要来欺师灭祖啦！”
　　戚少商在逆水寒中听过他的声音，却从没有见过他，身子依旧在半空，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师父大人。师父大人竟然没死么？可喜可贺。”
　　九幽冷笑道：“我这乖徒儿虽说聪明，毕竟是个凡人，没有法力相助，炼出的毒药自然也要差上那么一点。我老人家死不成，你喜从何来？”
　　戚少商笑道：“没有师父，我和惜朝永远也不能有今天，我还没好好谢过你。惜朝，你说，咱俩该怎么谢谢师父？”顾惜朝狠狠道：“把你剁了给他炼丹！”戚少商“嘶”的倒吸一口凉气，笑道：“那怎么行？剁了我，你怎么办？”他话音还没落，忽然变调，大叫一声：“不好！”拉着顾惜朝低头矮身向旁边钻过去。却是九幽的银网又兜了过来。
　　九幽中毒之后，大部分法力都已经流失，但他道行高深，身边法宝众多，这时要对付戚少商和顾惜朝，依旧有层出不穷的招数。戚少商拉着顾惜朝，只是三跳两跳的躲避。顾惜朝焦躁起来，骂道：“戚少商，你到底有没有本事打他！”
　　戚少商笑道：“今儿是个好日子，实在不忍心下手杀生，何况毕竟是你师父。”顾惜朝恨恨道：“什么师父不师父，他不过是利用我！”被戚少商拉着躲过九幽一轮攻击，回身反手便又一枚神哭小斧飞出。
　　这一阵缠斗，他早看出九幽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异常，但行动显得比之前笨拙的多，猜想那种毒药还是起了相当大的作用。这一斧发出，角度力量，都已经在心里默算了许多次。果然九幽收之不及，手臂中斧。神哭小斧随即旋转着飞回。顾惜朝却不伸手去接，而是侧身避开，任由那小斧落进荒草中。
　　戚少商道：“惜朝，弑师不详，你给我掠阵就好。”顾惜朝哼道：“放屁，他不当我是徒弟，我也不当他是师父。那时候你说你被人暗算……哼，当我不知道就是他么！”
　　九幽一怔，哈哈大笑，道：“乖徒弟，我正该谢谢你，若不是你，这老狐狸岂能够阴阳采补，堕入魔道？看我今天收了他，正是除魔卫道，修仙之本！”说着，双手齐发，数道黄光直取戚少商。
　　顾惜朝知道这是除魔的符咒，他是凡人不在乎，一个箭步跃上去，手中一把神哭小斧划开黄光，戚少商接踵而至，逆水寒向九幽刺去。剑光暴涨，陡然间长了数倍。九幽“咦”一声，声音都颤抖了，叫道：“好宝贝，果然好宝贝！”
　　戚少商与顾惜朝两人忽然分朝两个方向退去。九幽满心只想着逆水寒，想也不想便追着戚少商过去了。整个后心都卖给了顾惜朝。此时距离甚近，顾惜朝立刻飞出神哭小斧。鬼神夜哭，那道银光直直的透过九幽的身体，带着一道血箭飞了出去。戚少商随即腾身跃起，逆水寒剑光暴涨，正中九幽前胸。

　　两个人掩埋了九幽的尸身，在碎云渊旁休息。戚少商把息红泪说过的话，原原本本都对顾惜朝说了。末了又道：“现在我是真真切切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啦。你是凡人，如果现在我们俩分开，你还是可以走你愿意走的路。天庭也不会为难你。可是，如果我们还在一起，就算你是凡人，你也算是堕入了魔道。将来一旦被捉住，我免不了要在镇妖台被降魔锁锁上一锁，斩魔刀砍上几刀，你只怕要直接被打入轮回，重新来过了。”
　　顾惜朝冷笑：“我是不在乎。你怕了？”
　　戚少商柔声道：“我怕，我怕你再入轮回，就要零碎受苦。我舍不得。我更怕下辈子，我们两个彼此怎么找，也找不到。”
　　顾惜朝说：“……我不怕。下辈子的事，下辈子再去操心。这辈子，我只活在当下。”
　　戚少商对他轻轻地一笑，环抱住他的身体，柔声道：“我想，老天对我到底还是不薄。好，我们活在当下，一切事在人为。天庭又怎么样？成妖成魔又有什么可怕？且看我如何斗它！”
　　两个人休息一阵，略作整理，起身踏上了茫茫尘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