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夜迷情》靥*花

17、 第五部分 宁同江湖老 不忍两分张（4）

　　顾惜朝脸色都有些白了，一半是因为气恼，另一半却是说不清楚的又不安又懊丧又怪异的那么一种感觉。戚少商直直的盯着他看，那眼神那么哀伤，他不由自主的低了头，试图躲开他的目光，至少也不要跟他对视。
　　戚少商看了他一阵，默默地转身往山洞口走。
　　顾惜朝忽然觉得火气从肚子里一直冲到脑袋顶上去了。这样算什么呢？本来一切都是戚少商的错，怎么忽然之间就好像错的是自己似的。他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过去，拦在戚少商面前，急慌慌的叫：“你等一下，你本来不是这个样子的，我没认出来你才会……不对！戚少商，我不是……”
　　戚少商安静的看着他，幽幽的道：“对不起，现在天上看管的很严，我也还被天宫通缉着，不然我一定想办法到天上去，看看怎么才能帮帮晚晴姑娘。”
　　顾惜朝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脸却羞臊得红了，半晌才愤然道：“我是存心教你去做什么的么？我不过那么说说而已，我又不是真的求你那么做。你被天庭通缉就算是为了我，难道不是你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想着的，和嘴里说出来的，又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意思。
　　戚少商轻声道：“是，我知道，是我自找的，怪怨不到你。以前我能帮到你的时候，做的都是伤害你的事，现在我想帮，却又帮不了啦，惜朝，对不起……”
　　又是对不起，这么些年的纠缠，总不至于就是为等一个对不起。
　　他只觉得无比的懊丧，无比的难受，不想再看戚少商这张脸，他转身往后面走，也不是为了走到哪里，走了几步眼前就是石头山壁了，伸手撑住那倾斜的石坡，好像两条腿已经支撑不住重量似的。
　　戚少商低声说：“惜朝，等我带你出了碎云渊，我就走，以后再也不来骚扰你。你自由了。”
　　顾惜朝绷紧了声音，冷冷的道：“你现在就走，现在就滚，滚！”
　　戚少商愣一下，柔声道：“那我现在就带你飞上去，好不好？不然你自己一个人，上不去的。”
　　顾惜朝苦笑，背对着他，半日低声说：“谢谢你到现在还为我想得这么周到。”
　　戚少商轻轻的说：“我习惯了而已……”
　　他说着，向前又靠近了些许，伸手要挟他飞天，手伸出去，几度犹疑，终于轻轻的握住了他的腰。顾惜朝一惊，下意识的要躲避，他轻轻地说：“惜朝，最后一次，我再抱抱你，求求你，最后一次。”
　　他这般软语求恳，顾惜朝顿时脑子里心里乱成一团，是该硬下心肠推开，还是……心里颠来倒去的挣扎，戚少商见他不发话，已经轻轻地环抱住了他。
　　他不说话，只那么轻轻地头搁在他颈侧，闭着眼睛，这一刻的静谧如此难得，千年的时光也不过换来这么一刻。他依然嗅得到幽幽淡淡的花香，生命中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以为他拥有着。
　　“就是这个香味儿……”他低声说，“陪了我那么久，又失去了那么久……惜朝啊，惜朝，我的惜朝在这里，我却已经无朝可惜……”
　　顾惜朝合上眼睛，绞紧了双手，他一定是在发抖，不然胸口怎么会紧得生疼生疼？
　　“你不是永生不死的么，”顾惜朝咬着牙笑，“你的日子多着呢，怎么会无朝可惜。”
　　他喃喃的反问：“长生难道就是为了永生永世的孤独？”
　　隔了好一阵，他低低的自嘲一般笑了：“你喜欢做人，我就去做一个人。也许到了那个时候，惜朝，我们才能够知道彼此的心。”
　　顾惜朝颤声问：“你是什么意思？”
　　戚少商微笑道：“我是觉得，我的时间已经太多了，实在太多了……多的过分了……多得我没法子知道什么叫做珍惜……也许我应该从头开始。”他说着，慢慢的与顾惜朝拉开一点距离。
　　顾惜朝睁大双眼，望着眼前莫可名状的地方。
　　他心痛得几乎麻木。
　　直到现在，直到这一瞬间，他才真正意识到，这种滋味，就是“心痛”。他在为了戚少商“心痛”。这意识让他惊慌。戚少商慢慢的放了抱着他的手，这空而冷让他惶恐。
　　戚少商放开他的腰，却拉住他的手，说：“我送你上去。”
　　顾惜朝却像被戳了一下，狠狠地猛然抽回自己的手。他站在那儿，靠着山壁，直直的盯着戚少商。
　　“你是你，我是我！”顾惜朝嘶哑着嗓子大吼起来，“你修你的仙，我做我的人，不行吗？桥归桥路归路不行吗？我就是不想跟你牵扯，跟你纠缠，我宁可拿命来还你也不想！我们根本不是一类人，我们两个各过各的从来不认识才是最好的，为什么你就不能明白……你想干什么，你想做人是不是？下辈子你做人我见了你第一件事也要杀了你！”
　　他连声音也破碎掉了，整个人歇斯底里，彻底崩溃。戚少商惊呆了，慌忙去拥抱他，他只是不断地挣扎。他是那么痛苦，那么痛苦，千年来所有的痛苦都一股脑儿的冲出来。
　　“你做神仙不是为了息红泪么？别说什么为了我！你喜欢我不过是喜欢我陪着你，喜欢香味喜欢花儿，就算我有了魂魄又怎么样，我是精怪也不过是个最下等的精怪，等我修成人形你说不定高高在上早就做了神仙！你什么都有，我越是陪着你就越是低贱到泥土里，我根本就不想招惹你！做神仙怎么样，很好么？我偏偏不做，凭什么我就必须追在你后面走你的路？我就是要躲开你，就是要做人，气死你，气死你！”
　　他连自己都不知道在叫嚷些什么了。戚少商却整个人呆住。这就是当年那株紫藤最真实的心思？
　　顾惜朝终于停下来，张着嘴巴喘着，眼睛直直的，盯着什么地方，脸色是青白的，泛出不太正常的潮红色。前世的事情他本应该忘记干净，他被逼成了什么样子才会这样半晕炫着说出这些来？……可是戚少商终于弄清楚了一件事，一件最重要的事。不是最深刻的爱恋，怎么会有这么浓重的痛苦？
　　他去亲他的嘴角，他向旁边轻轻地侧了侧头，他还是没完全恢复，像不认识似的看着戚少商。他的嘴角孩子气地憋着，一脸愁苦。戚少商在原来的地方再亲一下，这一次他没躲开。接着戚少商终于亲吻着他了，嘴唇厮磨着嘴唇，他没有动弹，但那种犹犹豫豫的心思戚少商能体会得到。他并不给他犹豫逃避的机会。他终于轻轻地、像呻吟一样叹息着，缴械投降。他微合着眼睛，戚少商能清楚看见他睫毛的轻颤。他就那么仰着脸，微张着嘴唇，两只手扒着他的肩颈，万事由他了。
　　他们早就不知道亲吻过多少次，但顾惜朝从没有过这一次这样的温顺，他甚至还有些生涩的回应。戚少商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飞起在半空中一样飘飘然了，他想跳上天去，想凌空翻筋斗，想对着整个世界大声叫：我好欢喜，我好欢喜！可是他把所有的欢喜都压了下去，只是轻轻柔柔的吻着，然后慢慢地离开，看着眼前这个人，看他红了脸，躲开目光。他完全恢复了，刚才他喊出的那些话也许他自己都没有印象了，可是他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从现在开始他们的世界再也不是隔阂平行的两个。然后戚少商重新重重的吻下去，用力的、热烈的吻着。他听着顾惜朝惊喘出声，于是抓住他的腰肢靠向自己，两个人无限靠近，近得一丝缝隙也无。

　　“您二位请了。”
　　清清冷冷的声音骤然响起。戚少商和顾惜朝都吓一大跳。
　　对戚少商来说，这声音除了清冷，最要命的是熟悉。他和顾惜朝一分开，转个身，几乎是立刻下意识的便挡在顾惜朝身前。
　　顾惜朝不由自主的抓住他背在身后的手臂，稳住自己的身体。他全身上下一切都乱糟糟的，心思也是乱糟糟的。最糟糕的是他也已经从戚少商的反应猜到了来的这个人是谁，眼下自己的状况却早容不得他矫情，只能先胡乱掩上衣襟，心里真是恨死了戚少商，偏偏就是要遇见这种不尴不尬的场面。
　　那仙子冷冷的对戚少商说：“好久不见。”
　　戚少商苦笑：“是，好久不见……红泪。”
　　顾惜朝被戚少商挡在身后，无奈身材高挑，还是能直接迎上息红泪冰冷的目光，只觉得她的目光比她的成名法宝伤心小箭还要锋利。在息红泪眼睛里，只怕戚少商这如假包换的狐狸精倒是个好人，顾惜朝反成了狐狸精。他想到这儿，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原本那点愧疚也消失不见了，推开戚少商，上前一步，与他并肩而立，昂然向息红泪看回去。这一看便不免有些吃惊，息红泪三界第一美女的名头果然不是盖的。
　　息红泪见顾惜朝竟如此坦然，脸色又阴沉了几分，对戚少商说道：“我有话要对你说。你跟我来。”
　　她说完转身便走，走了几步，回头见戚少商站着不动，皱紧眉头，冷笑道：“你放心，这里是我的地盘，我还没那么小家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