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阿仁

6、面纱

　　晚餐不错，几个菜色荤素搭配，口感鲜爽，卖相一流。想来丁一名这人还是蛮小资的，在菜的造型细节上的追求大有星级厨师的派头。小佳做的菜味道也不差，但外观上就比较倒胃口了，一条鱼定将它做得肉碎刺散，破败不堪。
　　所以，在吃得津津有味的同时，老鸭自然要抓住机会小嘲一番：“丁表姐夫娶了你，可真是你的造化。”她不吭气。
　　丁一名多嘴：“我娶了小佳才是我的造化呢。”
　　“丁表姐夫，你别客气了，我们全家都要感谢你。”
　　“表弟，别这么说，我会不好意思的。”
　　咏佳真的是很用心地在吃饭了，但这两个拿肉麻当感人的家伙实在令她倒尽胃口：“我吃饱了。”
　　“这么快？再吃点嘛。”
　　老鸭愤愤道：“别理她，我们吃。”明天一大早，他就要先到他老爸的公司里工作了，要先从冷冻仓库做起，大冬天的，还要在一个挂满冻肉的地方进进出出。
　　以往，她都是很快能入眠的，但现在却一直在床上翻来翻去地烙饼。她心中的安全感，因为今天的事情，竟莫名地缺少起来。
　　“放心，小佳。表弟的事情我会办好的。”丁一名幽幽地开口。
　　刹那间有种心底被看穿的惊慌：“其实，我并不全是在心疼那些钱。”
　　“我知道。”
　　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感受到他呼吸传来的热度。
　　“尽量吧，虽然……我并不抱什么希望的。”说完，她沉沉地叹出一口气，感受到他温厚的手掌正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脸颊，忽然间有种想哭的冲动。
　　“一名。”她很少有不连名带姓叫他的时候，他不语，只是静静地听她讲：“你知道，爸爸的专业注定他将长期过着清贫而漂泊的生活，还好有妈妈一直不离不弃伴他左右。他们是幸福的。只是当他们的孩子未免要辛苦一些。”黑暗中她苦笑。
　　他轻轻地拥着她。“于是，姨父和姨妈总是来接济我们，那时他还是个精干的屠夫，虽说生活充裕，但要随时照应着两个家庭，毕竟操劳，尤其是爸爸和妈妈经常外出时。这样算来，我基本上算是他们带大的，连上大学的费用也是姨父出了大半。”
　　“恩。”此时的他并不多话。
　　“毕业后，我拼命赚钱，也许是从小的漂泊，我太需要塌实的感觉了。”她窝进他宽大的怀里，“我真的是只铁公□□？”她笑。
　　他摇头，她看不到。
　　“我真的算是个很糟糕的人吧？”那么霸道，不给他面子。只是他拥得她更紧了。
　　“其实，我并不是要你真正理解，我只想找个人说说。”只是——想找个人说？无关其他？
　　听他许久不曾回答。“一名，你睡着了吗？”从他怀中抬起头，仰望他的脸，却什么也看不清。
　　“没有。”他的回答异常沉静。
　　“哦。”她的手还是被他握着，“我吵到你了。我的话是不是有点多了？我只是，只是有些虚荣。除此之外，你待在家里，我并不介意的。”
　　也许黑暗中讲出这些话才不会显的那么尴尬。“小佳，”他很艰难地开口，“有些事……”
　　她捂住了他的嘴：“我并不想知道。一名，那些事，请，请不要让我知道，好吗？”那么，她终究是不想听的。于是，只能生生地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就挺好。”因为黑暗的遮挡，她一直看不清他真正的表情。
　　“我觉得不好。”他鲜有的冷冷的口气。
　　“恩？”她的身子在他怀中有一丝颤动，她不明白，他不快乐吗？他一直是很开心的样子。
　　“知道为什么吗？”她仰起头睁大惊异的眼睛搜索着他面目不清的脸，“因为……”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完，而他的吻已经不期而至地降临到她的唇间。又为何，从他缠绵又深沉的吻中尝出了一丝无奈却带着怜惜的气恼。他一直是个好脾气的人，温雅的微笑，大度的迁就，有时又带点孩子气的顽皮和傻气。有人说，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一个天使和一个魔鬼，她相信人都是有两面性的。为何她所看到的丁一名都是其天使的一面，想象不出多少带点软弱的丁一名，他的魔鬼一面到底是怎样的。那就不去想吧，反正她也不想知道。
　　早上醒来时，他的那头早已经空了，他一向起的比她早。对咏佳来说，如果不上班，她真想一早上都赖在床上，但这似乎也不太现实，只好又换衣服起床。刚到客厅，就听到老鸭无比聒噪的抱怨，让他这种日出而息，日落而作的人这么早起来，丁一名一定是下了不少工夫的。通常是闹钟把电池闹完，他还在照睡不误。
　　“第一天上班，报个道就可以了，不用那么早吧？”刚睡醒的老鸭活象个瘾君子，一脸颓靡，哈欠连连。咏佳已经收拾停当，丁一名在帮他们两个盛粥。
　　盯了他的脸一会，老鸭有点被咏佳盯的不自在起来：“干吗？你是有老公人了，不要对你英俊的表弟想入非非哦。”搬了椅子离她远一点，谁知道什么时候又被她算计到。
　　“表弟，你多想了，呵呵，小佳已经有我这个帅气的老公了。”这两个人又开始了，她受不了了，抛给丁一名一个闭嘴的眼神，然后对老鸭说：“把你脸上的钉拿掉。”
　　“干什么？”他紧紧地护住自己的脸，“你少干涉我的个人自由。”
　　咏佳才不管那么多，任他逃得有多快，照样逮住他的脸：“我来，还是你自己来？我来的话就不管你这些东西是怎么长上去的，直接拿下。”
　　“丁表姐夫~~~~”他把求救的手伸向丁一名。
　　“呵呵，表弟，你就配合点吧。”早知道他会充好好先生，他就不死气白赖了。
　　不等他自己动手，咏嘉已经开始拧他的耳钉了：“有谁会去买被机枪扫射过的猪头肉？你还是老实点。”
　　这顿早餐吃的丁一名心惊肉跳，嚎叫声一直不绝于耳。总算这两姐弟出了门，他的日子才稍稍平静了点。
　　八点过十分时，他拨通了那个久违了的电话。
　　电话通了，几度酝酿开口该说些什么，还是只简单地问：“是少鸿吗？”
　　对方那边是片刻的沉默，似在脑中重新翻找这个声音的出处，“一名？！”那吃惊的语气听上去似乎非同小可。
　　“呵呵，是我。你还记得？”他松松散散地应着。
　　韩少鸿恼了：“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他一向是个风平浪静的人，居然也控制不住脾气了。
　　“几年没联系了，呵呵……少鸿，你好象变了很多。”
　　最恨他的漫不经心，还一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这都是你造成的，丁一名，你小子做人也太自私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知道当时向远为了你，连婚都没结成，现在还孤家寡人。”
　　“哦……”他沉思良久，“那真是对不住他了。不过我倒是结婚了。”
　　“你结婚了？！你结婚了有个屁用！”韩少鸿忽然惊觉，“你结婚了？？？”
　　“是的，和一个女的。”他半开玩笑道，何时少鸿也变的有点神经质起来了。
　　电话那头又有了片刻的沉默，韩少鸿似乎很抓狂的样子：“我现在脑子很混乱，你暂时不要和我讲话，我还要确定一下。”
　　丁一名暗笑，又很不正经地问他：“确定什么？看我是不是个冒充的？”
　　“我不知道，我现在不要和你说话，我真的很搞不清楚状况，先让我冷静一下，等一下再打你电话。”啪，对方把电话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