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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   明鉴司与燕王府井水不犯河水,汪凯然心里明镜似的,燕王府给足明鉴司面子,一来彰显燕王清者自清,二能把诸王全拖下水。饮宴当日的王爷中数他排行最大、积威最重,燕王府总管造访明鉴司的消息传出去,宁王、信王、魏王只怕要排着队上门了。

      明鉴司牌匾下,这两人,一个是代燕王办事,有意摆出三分谱;一个是做天子耳目,京城里什么风吹草动都门前清。甫一对上眼,心底即时亮堂堂的,闪现一句:居然是他。

      原来太子遇害那夜钟延潜入东宫,与他在太子寝殿内过招之人正是汪凯然。彼时灯烛俱灭,月色晦暗,双方听音辨位,三十几招内分不出胜负。钟延本无恋战之意,见汪凯然逞兵器之利使出个拖字诀,不待锦衣卫齐齐拥入内殿,狠心硬挨一记暗器方得以脱身而去。

      小卢百户不明就里,只觉得这二人看起来既生疏、又熟稔。眼里刀光剑影,口头明枪暗箭。卢百户怕遭误伤,一缩脖子,缩到旁边看卷宗去,唯两只耳朵仍支楞着,半言片语不放过。

      钟延的一番应对滴水不漏,只说十五日赴宴东宫后燕王痼疾复发,辞别回府时正是戌正。因温泉有助缓解疼痛,燕王当夜留宿星辰汤,钟延亦整夜不离,直至次日巳初宁王来访。言下之意,把他自身摘得干干净净。

      汪凯然暗骂钟延抬出燕王、宁王压人,漫不经心道,“燕王殿下这个时候回京,正巧赶上雪天,不知现下贵体如何,可让府中司药看过了?”

      依本朝例,宫中设御药局安置御医,东宫设典药局。藩王在封地设良医所,在京城各王府皆有司药两名,隶属王府承奉司。钟延身为王府总管,带三分客套笑意答道,“王爷不喜汤药,说是小事,并未就医。”

      汪凯然摇头睥睨,“可惜燕王殿下‘不喜汤药’,钟总管少了个侍奉汤药的机会。”

      钟延不介意,“同知大人或许不知,侍奉汤药不是燕王府总管的职责。”

      汪凯然有心激他,覆在钟延耳边,嘴唇直要碰到他的脸颊,轻佻地用气声吐字,“汪某确实不知燕王府总管的职责是什么……不侍奉汤药,侍不侍奉枕席?”

      汪凯然存心要试钟延的反应,像他们这般登堂入室的习武之人或多或少怀有傲气,亦忌讳人近身,更何况近身的并非投怀送抱的温香软玉,而是面目言辞均可憎的流氓。

      汪凯然早早做好被一式擒拿甩开的准备,谁知近到呼吸相触,钟延仍能学柳老夫子坐怀不乱,半点失色都欠奉,抚着袖口反问道,“莫非燕王府总管的职责与太子遇害一案有关?”

      汪凯然凑得近了,肚里狐疑,这样都不恼?就势要进一步搭钟延肩膀,信口开河,“正是查案需要。”

      此言荒谬,钟延突然一笑。他先前也在笑,这一笑却似云破日出,让汪凯然平白生出耳目一新之感,仿佛揭开面具,露出一张绝不平庸的脸,重见到东宫寝殿内那个势均力敌、分毫不让的对手。

      钟延道,“侍奉汤药也好,侍奉枕席也罢,王爷需要在下做什么,燕王府总管的职责就是什么。”

      卢百户听得瞠目结舌,汪凯然拊掌大笑,“钟总管对燕王殿下一片忠心可昭日月,那日燕王殿下`身体不适,总管寸步不离,仁孝太子遇害一案定然与钟总管无关!”

      钟延得汪凯然那句话,告辞走了。卢百户送他出门,回来犹自咂舌,一口一个“真想不到”。

      汪凯然翘腿道,“你懂什么,这个钟延是谋逆罪臣之后,若非燕王救他,早就被整死在流放路上了。”他撇撇嘴,“先一个救命之恩,再来十几年栽培,姓钟的愿意当燕王府的看门狗也不出奇……”

      只是,这个钟延周身上下没有半点奴才气,又武功高强,谈吐不俗。能令这种人甘心充任僮仆之列,燕王又是何等人物?

      卢百户试探问,太子遇刺一案该怎么查?

      汪凯然刚将方才一事寥寥几笔写在信笺上,闻言懒懒道,“查,查谁?谁查?查出来你担得起那个干系吗?锦衣卫只听圣旨办事,皇上现在根本不知道太子遇害!”他轻叹一声,将纸吹干折起,塞入信封交出去,“你,马上呈给太孙殿下。”

      钟延回府,先去参见燕王。恰好在正午,晴光比清晨更甚,映在庭中,燕王在廊下修剪一盆海棠。那盆海棠极为茂盛,难免显得冗杂。因为燕王清楚哪些枝叶应该剔除,哪些枝干可以留下,手很稳,动作亦果决,所以他做整理花木这样精细而闲适的举动并不突兀。

      侍卫长庄子建顶了钟延的缺,陪侍一旁。钟延从庄子建手上接下漆木托盘,庄子建报以一笑,对燕王行礼退下。燕王抬手,钟延便将铺有绒布的托盘奉上,让他放置剪刀。

      燕王看向落地的冗枝败叶,道,“这盆海棠是宁王府送来的。”

      京城中海棠以宁王府最盛,盖因宁王之母淑妃死后,胞妹入宫,受封棠妃,极爱此花。宁王曾为搏她一笑,大肆搜罗天下名品。

      钟延只得道,“宁王殿下有心了。”

      燕王道,“他有心得太过。自号‘西府主人’,倒是不避人言他意欲与东宫分庭抗礼。”

      宁王年轻气盛、心性高傲,钟延想起燕王调动幽冀铁骑、引来满城风雨一事。宁王不避人言,而王爷不畏人言,一字之差,大有不同。

      燕王提及宁王不过是因花及人,并不需钟延说什么,转道,“你既然去了锦衣卫总署,对明鉴司汪凯然有何观感?”

      钟延将托盘转给侍婢,答道,“此人胆子不小,脸皮也厚……”他坦承到底,“其实,今天并不是属下第一次跟此人打交道。”

      燕王听钟延禀明在潜入东宫之夜与汪凯然交手的经过,站在檐下问他,“若让你和汪凯然一战,不必掩饰身份来路,胜算有几成?”

      钟延早估算过胜负,当下回道,“属下不敢妄言,七成把握还是有的。”

      燕王还未说话,远远见庄子建近前,手持一张大红请帖。燕王接过看了,递给钟延,开口吩咐道,“宁王设宴,邀舞阳长公主作陪,你跟本王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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