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伦敦鲸

7、第七章 困境

　　醒来时，阿尔发觉自己漂浮在空中。

　　“我还活着？”她朝左右看去。周围是一片混沌，漆黑苍茫，看不到边际。

　　这里给人的感觉好似宇宙般深邃，又如同海洋般宽广。自己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仿佛处于天地尚未分开之前，万神之祖卡俄斯的体内。

　　哈迪斯，他怎么样了？阿尔感到自己的心揪成一团。刚才，太阳爆炸了，爆发出的能量将整个太阳系的行星都轰回到基本粒子，宇宙甚至有可能就此坍塌，可是自己居然仍然活着。从那样不可能的状况下救回自己，他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你在哭吗？”突然，她听到脆生生的声音。

　　“别哭了，阿尔忒弥斯，快醒醒，我一个人好无聊。”

　　那是无比熟悉的男孩子的语声，让她心里一颤。

　　“谁？”阿尔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焦急地四顾，寻找声音的来源，可入目所及没有任何物体，四周一片黑暗。她想向前移动，可四肢仿佛被绑住一般动弹不得。好似在噩梦里，精神清醒，手脚却不听使唤。她茫然地叫道：“你在哪里？我看不到你！”

　　“你醒了，阿尔！”

　　朦胧的语声逐渐远去，阿尔陡然惊醒。深吸口气，却呛入酸涩的液体。她发觉自己的眼皮仿佛黏结着，身体依旧无法动弹，仿佛被困在一个紧致的橡皮胶套里，一动也不能动。

　　她听到女子的喘息声，整个空间在往下一坠、一坠的。

　　漆黑不见一点星光的夜空下，一名身着黑袍的少妇，捧着圆鼓鼓的肚子，气喘吁吁地在一人多高的灌木丛里艰难跋涉。背后传来沙沙的声响，她憔悴而美丽的脸上流露惊恐的神色，极力加快脚步。

　　“啊！”听到短促的尖叫声，从外界传来剧烈的震荡，阿尔被重重挤压了一下。

　　女子在湿滑的路面上滑了一跤。她在落地时细弱的手臂死死护着肚子，歪坐在地面上，表情痛苦地握着扭伤的脚踝。窸窣的踩踏草地的声音越来越接近，每一下都仿佛敲打在她心上。阿尔听到如同擂鼓的急促心跳声，突然，心跳重重地停滞了一瞬，随即，无尽的绝望传递到她的情绪中。

　　“勒托，不要怪我，我也是被逼无奈。乖乖受死吧！”

　　在女子面前是一个魁梧的巨人。他脖子上挂着沉重的镣铐，双手握着斧柄，光着的大脚上沾满泥泞，拖着沉重的步伐，折射出寒光的利刃朝她当头袭来。

　　“等等！”男孩子的怒吼与女子的尖叫一同划破深沉的夜空。

　　阿尔明白过来了，自己居然又回到了母亲的腹中！脑子里充塞着无数的问题：为什么？哈迪斯也回来了吗？他现在身处何方？然而眼下的情况不容她多想，母亲正在被追杀中。

　　这个时候宙斯刚刚建立奥林帕斯，与泰坦古神的战争仍然在进行中。天空、海洋、地底由宙斯三兄弟占据了，但诸如太阳、火星等等重要的领地仍然由泰坦神所把持着。

　　贯穿于旷日持久的争斗中，以联姻为纽带的联合也是主旋律之一。泰坦神分多个部族，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宙斯前期的妻子多是泰坦女神的缘由正出于此。

　　阿尔的母亲暗夜女神勒托，是宙斯的第五位妻子，其父科俄斯是十二名泰坦主神之一。勒托的性格温柔而略显怯弱，是所有泰坦神里最为柔顺低调的一个，被宙斯用花言巧语所迷惑，主动向父亲提出愿嫁与宙斯为妻，以表明科俄斯一脉对奥林帕斯的臣服，尽管那时他已有数名位高权重的妻子。

　　宙斯的第一名妻子正义女神忒弥斯亦是泰坦主神之一，拥有三件强大的神器，是宙斯的最大助力之一。她是负责执法的女神，性格严谨，对宙斯的桃色情事向来视而不见，让勒托十分放心。

　　科俄斯担心小女儿受苦，嘱咐她的兄弟姐妹们：“你们一定要照拂她，她是你们之中最没有心机城府的一个，却要嫁去那充满诡诈的奥林帕斯，你们任何一个其他的人都不会让我这么的忧心。”

　　不幸而言中，宙斯求娶了勒托之后，又娶了自己的姐姐赫拉。他与其他妻子们所出身的种族正在开战，只有一母同胞的赫拉让他最为放心，于是他把自己的后院交给赫拉打理。

　　这样一来，性格软弱的勒托日子就不好过了。天后本就对宙斯其他的一切女人妒火中烧，在勒托怀孕之后，赫拉更加变本加厉，将这位孕妇给赶了出来，并且派人一路追杀。

　　这名巨人便是此前战斗里被俘获的泰坦神祗希克狄斯。他被迫在赫拉面前发下了誓言，必将追杀勒托到底，还承诺完成任务后会放他自由。

　　眼看着无助的女神即将香消玉殒，从勒托腹中冒出一团金光，形成一道壁障，弹开了巨斧。“阿波罗？”勒托又惊又喜地叫道，希克狄斯惊愕的视线也聚集在她圆滚滚的小腹上。

　　“母亲，别怕，我的神力给你！反击吧，杀了他！”母子三人的神识相连，尽管两个胎儿还无法发声，思想与感情的传递畅通无阻。

　　“胡闹。”阿尔斥责道：“他也是泰坦神，我们同源同根。叫他想清楚，一旦他得手，即使赫拉能悄悄放了他，天父宙斯又岂会轻饶杀了他唯一子嗣的人？”

　　女儿说的不错。宙斯对于他的第一个儿子十分期待，赫拉也只敢趁他不在，耍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勒托定了定心神，柔柔地开口向对方说：看在同是泰坦神的份上，请他高抬贵手，待返回奥林帕斯，她必将求众神之神宙斯释放他。

　　“不行，我不能放过你。”希克狄斯笨拙地摇了摇硕大的头颅，“这正是天神宙斯的圣谕，杀掉他所有可能出生的孩子。”

　　这并非不可能，两代神王都死于自己的儿子之手，宙斯有所防备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勒托的脸上神采顿失，颓丧的眼神中仿佛失去了生存的动力，“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别听他的，她是假传旨意！”阿波罗的怒吼声在脑海里响起。

　　他劝道：“母亲，你怎么不想想，天父曾经抚摸着你的肚子，对我温柔地道尽他对我的期待，我们的名字也是他早就想好了的。他是多么期盼我们的降生，你难道忘了吗？”

　　勒托是一名非常单纯的女性，对宙斯充满憧憬，却又对他信任不足。耳根很软，容易被蛊惑。就和前世的自己一样，阿尔在心里暗暗咬牙。

　　“母亲，对他这样说，”阿尔说道，“他若是杀害我们，将会同时得罪宙斯与泰坦诸神，天上地下再无他存在之所，届时赫拉会庇护他？他理应清楚，当他失去利用价值，赫拉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他；甚至把他推给愤怒的宙斯，将杀害我们的罪名全部推到他的身上！”

　　勒托依言转达，希克狄斯果然面露犹豫，高举着斧头的手也缓缓垂下。美丽的女神再接再厉，哭诉自己受到的迫害，追忆往昔在泰坦神山上的美好时光，希克狄斯深有同感。

　　“俄特律斯山麓，那一望无际的绿地，茂密的森林。”泰坦巨人那土黄色如岩石般的面庞上流露出憧憬的神色，听到她说自己腹中的孩子是泰坦神祗的希望时，再次投向她的肚子的眼神变得充满希冀。

　　勒托趁机将阿尔指点的一段话说了出来：赫拉给他下的命令并没有规定时限，他可以假装一直追撵她们，在外面游荡，拖延时间直到宙斯归来，再寻求庇护。

　　这让希克狄斯的杀意被彻底打消了。望着这名苍白娇小的黑袍女子，他同情地说：“你所怀的孩子，他们竟在尚未出生时就开始保护你了，我隐隐有所预感，他们将有大造化。”

　　“你去吧。”他笨拙地转过身子，“远离大陆，到海上去。愤怒的赫拉一定会砍掉我的头颅。看到我的遭遇，之后的追杀者一定不会再为你们言语所惑。”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勒托长长的出了口气，发觉身上的衣袍已经尽数汗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