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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顾少爷我不认识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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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究竟是你赢了还是南宫大人赢了?”红玉瞧着顾枝莲心情甚好开口问道。
“你还说?若不是你开口相问,又怎么会惹上这等麻烦。幸好秦之容并未认出我。”顾枝莲戳了戳她红扑扑的小圆脸,唇角一弯,笑道,“连输了两局棋,依着南宫修远的性子今晚怕是睡不着了。
话已说到此,红玉当然知晓是南宫修远败了,如此一想不由得欢喜起来,刚想开口,却瞧着回府必经的路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耳朵传来各色的声音,红玉眼睛一亮,耐不住性子,急急道,“少爷,你快看,好多人,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你若真想知道,上前看看不就知晓了。”顾枝莲扬了扬眉,淡淡说道,视线却立在人群之外的蓝衣男子身上。
那人坐在梨树的枝干上,倚靠着身后的大红圆柱,手摇着扇子,姿态闲适,津津有味地瞧着。
围着的人无非就几种,闲着无事可干纯粹看热闹的,比如前面不远处身穿大红花衣的大娘;连发生了什么也不知只想凑上前的,比如她左手边一个劲往前凑的少年;被拥挤的人群阻拦住去路的,比如她。
可那人偏偏不在这几种人之内,他就那么坐着,似是在看一场戏,又似乎看着的唯有那晃动着的灯火。碎发遮住了他的眉目,四围的灯火让他的脑袋顶上了一层光圈。似乎是察觉到了顾枝莲探究的目光,男子倏地抬头,隔着人来人往,四目交接,她的眼前突然一亮。
白色的梨花间露出一张精雕细琢的脸,棱角分明又不失柔和,斜飞入鬓的眉在碎发下隐约可见,那一双眼比万家灯火更加璀璨,澄澈的眸仿佛在黄昏即将消逝前的碧蓝海,染上海棠花瓣色泽的唇带着干净的笑,这浅浅的一笑,像是拨开了层层的云,突然透出的几丝阳光,瞧得人心头
莫名一暖。
顾枝莲看着那张脸,一阵恍惚,心道,这一双眼也不知迷倒了多少万千少女的心,于她而言,太过光耀便是刺目,她并不喜欢这双流彩逼人的眼。
只是一瞬她便收回了目光,不再去瞧落在那梨树上的一对星辰,无论是秦之容的琴艺还是南宫修远的棋局,都在提醒着她太过夺目的人身后总是藏着一堆的麻烦事,太多好奇心只会害死猫。
男子见她既不看他也不挤进人群,找了个空闲地,席地而坐,闭着眼不知在思索着什么。有一种莫名的思绪在牵引着他,男子扬眉一笑,轻跃下树,走至她身侧坐下,凑上脸扬声问道,“你爹贵姓?”
顾枝莲差点没听得晕厥过去,一开口就惊为天人。她稳了稳心绪,缓缓睁开眼,也不瞧他一眼,淡淡答道,“我爹姓李。”这谎说得也不脸红也不心跳。
“你跟我私奔如何?”男子听罢,眼底泛起笑意。
顾枝莲身子一斜,脸由白转红,过了片刻又由红转了白,努力正色,带着灼灼的眼神看去,只见他嬉皮笑脸地瞧着自己。
真是浪费了一张绝世的容颜,顾枝莲突然眼前一亮,一拍男子的肩,指了指不远处道,“天黑风高,寂寞难消,绝色佳人,触手可及。”
男子的笑就僵掉了,因为她所指之处,有一丰满女子,浓妆艳抹,四处抛着媚眼,衣着半透明的薄纱,□□半露,还时不时抖动着快要跳脱出来的胸。
“我喜欢清瘦些的。”男子被她这般拒绝也不恼怒,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良久,才笑嘻嘻眨巴着眼说道。
“那就这一个吧。”顾枝莲头也不抬,又指向了另一个方向。
这一次,一个纤瘦的少女手扶着身边的丫鬟,从背影瞧去,腰如扶柳纤细,仿佛一阵微风便会吹倒。一身水绿长裙倒是为她添了几分出尘的美,他刚想夸赞她,那绿衣少女笑着转过脸来。一双又浓又粗的眉,仿佛毛笔画上的两笔,一张嘴笑起来拉到了耳际,露出黄黄的牙齿,那双如绿豆的小眼甚至瞧不清是睁着还是闭着。
顾枝莲不曾听到身边之人出声,以为是他没趣离开了,待睁眼一瞧,她手指的女子正一个劲的朝着他挤眉弄眼,与身边的人对视了一眼,二人皆是涨红了脸憋着笑,等到那女子离去,才前仰后合地笑开来。
“瞧瞧你挑得。我都不知如何理解你独特的品味。”男子笑够了,无奈地耸了耸肩道。
顾枝莲却是停不下笑意,捂着肚子,断断续续解释道,“是你……可是你自己说要清瘦的……虽说容貌是难以入眼了些,但清瘦定是达到了。”
昏暗的树下,少女的下颔微微扬起,在灯火下泛着淡淡的光泽,有些浓的眉不似平常少女的柔和,多了几分疏朗,她的领口微微敞开,皓颈比玉更细腻,露出的肌肤犹如刚剥去壳的荔枝,含着饱满的水分,晶莹剔透。纤细的锁骨下隐约可见微微的起伏。
男子看得出了神,迟迟都陷在如玉的雪白之中。朦胧间少女的脸比他以往见过的任何女子都美上一分,却又说不清这一分究竟多在哪。
“你就从了我吧,跟着我远走天涯,你我看日出日落,一尝天下美食,顺道来个打家劫舍。”那人意识到说错了话,立即改了口,谄笑着道,“是劫富济贫。你看如何?”
“你是山寨大王?”顾枝莲似是不曾听见他一连串的话语,自顾自问道。
这一张俊秀的脸,这一身绫罗绸缎,却配着这般胡乱的性子。
“神了,神了。”那人一拍掌,骄傲挺起胸膛,明亮的眼笑成了月牙,“我就说怎么会一眼便瞧上了木板身段的姑娘,看来你我二人真是有缘,偷偷告诉你,我就是那日召山南的山大王,你若是跟了我,从此以后吃香喝辣,绫罗在身。”
“少爷,少爷。”红玉发出低低的苦叫,左撞右碰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一眼便望见顾枝莲身侧喋喋不休纠缠着的男子,当下双眉一皱,跺了跺脚,跑上前高声喝道,“男男也授受不亲,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拉着我家少爷的袖子作甚。若是让人瞧见,坏了我家少爷的名声,你如何赔!”
“小姐有趣,丫头也有趣。”那人吊儿郎当地一展纸扇,不理会红玉,啧啧叹息,“哎,若是我山寨众人也能像小姐这般有趣,就不会沦落到如今的离寨出逃了。”
“小姐,他已经……”红玉不可置信地看向顾枝莲,看她点了点头,转而怒目圆睁地瞪着笑嘻嘻的那人,眼睛大得犹如铜铃。
“小丫头,这热闹可还好看?挤了半天不会还没瞧见吧。”红玉气得脸色发白,毫不客气回应道,“你不也被挤在外头,你又瞧见了什么?”
“小姐,围观的人实在太多,红玉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是被卡在了人群中。”她沮丧说着,突然想到什么,眼神一亮,“不过,周围人的话倒是听明白了些许,似乎是哪家的公子得罪
睿王。”
“你瞧,我说得没错吧,你这丫头可没看到什么有趣的事儿。”那人微微一笑,伸出手穿过顾枝莲的手臂扶住她盈盈一握的腰,一个轻跃,动作一气呵成,眨眼之间,二人便安稳地落在了人群最前头。
好快的身手,她都未来得及反应便被带入了人群,顾枝莲心向着依着他的功夫若是真心想带她走哪里需要征得她同意,倒是她误会了,想来也是个懂得分寸之人。
“也不看看站着的是谁?敢对着睿王指手画脚,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啪”地一声伴随着话语落下。
顾枝莲正感慨哪家的糊涂虫顶撞了一向狠戾的睿王,一抬眼,正好瞧见愤愤不平的顾轩,他扬起下巴斜睨着睿王,“这紫玉轩是我拿银两包下的,我想让谁进让谁出睿王管得着吗?我何错之有,别以为是皇子就了不起,我顾轩偏就要不识相一回。”
顾枝莲叹了口气,这顾轩被柳媚放在手心当做宝贝,宠惯了,如今到了外头还自带着少爷脾气,偏巧又撞上了脾气最不好的睿王。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顾大人也不过是个几品小官,怎么着你还能比睿王还厉害?”睿王的随从戏谑地白了眼顾轩,心道真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你懂什么,我爹虽官位不高,但顾家家底丰厚,那些成天拿着俸禄的官员哪里逼得上我爹。”顾轩此刻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脸涨得通红,不甘争辩着。
“你倒是有几分胆量。”一直沉默不语的睿王终于开了口,细长的眼微微眯着,缓步走至顾轩身亲,他抬手间只听见剑入鞘之声,再一看顾轩的一缕黑发早已被削落在地。
“既是又几分胆色,就多留你些时日,也算本王给你个机会。”秦睿眸色沉郁,斜斜一笑,那暗藏在眼底的锐光,看得人心悸。
顾轩吓得脸色苍白,双脚一软,跌坐在地,两片唇颤抖着久久不能合上,方才那一剑若再近一分,那削落的就不只是他的发了。
“这戏就那么好看吗?你都不瞧我了。”众人都屏住了呼吸,偏偏那人没个正经,在附在她耳侧轻轻说道,带着梨花的气息吹得她心里一阵发痒。
已是绝望时,顾轩不经意的抬头,脸色一变,像个疯子一般向着顾枝莲爬来,一把扯住她的衣袖,带着哀求的神色。
“怎么,你认识他?”睿王狭长的眼里露出危险的目光。
顾枝莲深吸了口气,冷漠的看着紧紧攥住她的手,洁白如玉,真是一双好手。她不禁感叹着,这些年柳媚和顾名究竟是如何宠得他,才能瞧见今日这比女子更加白皙柔腻的肌肤。
她始终不曾开口,皱了皱眉如娃娃般柔软的小手高高扬起,用尽平生之力推开满目希冀的顾轩,这一幕与记忆中的画面重叠在一起。
那一年冬天,顾名接旨调往塞外半余年,娘亲却病入膏肓。病情恶转,没几日就消瘦如柴那一天她苦苦哀求着还未被抬进门的柳媚,那个女人正是这般将年幼的她狠狠推倒在地,将她最后的希望碾成了粉末。
她不是不恨,只是要解恨就该做得彻彻底底。
“回睿王,草民不认识。”八个字简短有力,断送的是一个人的一生。
“贱胚子,你竟然说你不认识我,你还想回顾府吗?你个不要脸的贱人,我看你怎么对我娘交待。”顾轩气得浑身发颤,脸一阵青一阵红。
顾枝莲只是冲着死死瞪着她,几欲将她吞入肚中的顾轩偏头微微一笑,“顾少爷,我等粗布衣袍,怕污了您的手。”
“草民身份卑贱,大字不识几个,哪里能与才高八斗的顾少爷攀亲带故,顾少爷可不要把帽子乱往人头上扣,人贵知耻,别为了求生坏了你顾家的名声。”
你不仁我不义,世间本就如此公平。
顾枝莲扬眉浅笑,这口气憋了整整四年,今晚总算能睡一个舒心的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