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莲心》月落声息

33、楚昭南番外初遇

　　无论多少个春秋变迁，我永远也记得第一偷窥，她狼狈不堪的模样。

　　我又一次逃离了楚国，就算在世人心中我是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三皇子，就算我清楚的看见哥哥弟弟们眼中或明或暗的野心，就算那可以掌握着整个楚国天下的宝座离我不过几步之遥，我依旧选择了当逃兵，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压得我喘不上气。

　　我每日晃荡在秦国的大街小巷，到了夜间就去看看春花楼的云媚娘跳舞，听听星风阁的小胭脂唱曲，直到那一夜偶然在一间府上的老树上观星，偏偏有人扰我兴致。

　　罩在粗布男子长衫里的女子，手执着书卷，声音如山间泉水，清冽之感拂面而来，一扫夏日的炎热。

　　她身形瘦削，头发松松挽着，不戴朱钗金簪，见过各色女子，却唯独没遇上过不爱梳妆打扮的，我心中很是好奇，究竟会是个什么模样，这突然冒出的念头就像羽毛轻轻扫过心头，一阵发痒，于是摘了一片树叶，指间一弹，落在她书面上。

　　女子素手拈起树叶，抬眸向上看来，扫了一眼，我心中微微叹息，是个容貌平平的少女。

　　就在这时，远远走来两人，白衣少年走在前头，粉衣少女走咋后头，我眯眼看去，那粉衣女子柳眉凤眼，五官精致，下巴小巧，倒是个美人胚子。

　　“姐姐。”粉衣少女声音软糯，让听的人骨头发酥。

　　“是轩弟弟和婉然妹妹呀，你二人不是跟着爹爹去国公府了吗？怎么回来的如此早？”白衣少女笑得灿烂，一改方才一人独处时的清冷。

　　“贱丫头，哪壶不开提哪壶。”白衣少年面带怒色，一个拳头挥上去，狠狠打在少女胸口，即便是身在树高处的我，都清楚听到拳落在身上的声响。

　　接着是该哭了呢，还是该跑去告状呢？我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在皇宫早就见惯了这些伎俩，那些千金小姐哪个不是逮着机会就往自己身上套，博取宠爱同情。

　　却不料少女闷哼了声，分明脸色苍白，却还硬要撑着笑脸，“轩弟弟近日武艺渐长，若是爹爹与姨娘看到弟弟的进步，定然高兴坏了。”

　　“你是想提醒我，你可以向爹爹告状？”少年冷哼一声，不屑小道，“别忘了，你是个下人都不如的贱人，爹爹才没空理你，再说爹如此宝贝我和婉然姐姐，他才不舍得责罚我。”

　　“轩弟弟多虑了。”少女状似吃惊，慌忙解释道，“轩弟弟拿我一试身手，不过是与我闹着玩罢了，我怎么会向爹爹告状，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你最好是这么想的，你若敢动一下歪脑筋，我就让我娘把你赶出顾府。”

　　粉衣女子面露不忍，拽了拽少年的宽袖，道，“娘亲，不是让你我二人回了府就去见她，你就别再为难姐姐了。再者我二人怎可让娘亲在屋中干等着。”

　　“姐姐说得是。”少年冲着粉衣女子淡淡一笑，眼中满是依恋，又扭头对着白衣少女怒斥道，
　　“今日就先放过你，你若再敢出现在本少爷面前，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二人匆匆离开了，只剩下我和白衣少女，她蹲下身子，捡起书卷，很是心疼的拍去沾上的尘土，敛起笑意喃喃道，“顾枝莲，你看就算你小心自处，疯狗也一样会到处咬人。”

　　“不过，既然是疯狗，难道它咬了我一口，我也要趴下去咬他一口吗？”虽是这么说着，少女面上却没有一丝恼怒，平和的好似六月春风。

　　少女微微叹息，靠着树桩坐下，仰头吟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我以为寻常人家中会和和睦睦，原来不论是皇室还是百姓，都一样免不了斗来斗去，最为险恶的不是别的，正是人心。

　　树下再无动静，我轻轻从树上跃下，少女双眼紧合，睫毛纤长如羽扇，她就那样抱着书卷睡着了，眉头舒展。

　　为什么她不生气，为什么她不还手？

　　我很想知道，但是少女单薄的身子看得我心中泛起了怜惜，再想想方才的粉衣女子衣着华丽，身材凹凸有致，哪像眼前的她。

　　待我反应过来，我的手竟然已经触上了少女有些浓的双眉，心通通地跳着，仿佛随时从喉际蹦出。

　　我这是在做什么？窃笑着自己怎么会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却又不想离开指下细腻如玉的肌肤。

　　我微微一笑，心道，反正也不急着回楚国，只要留心着，总会有的，可眼下却不是个好时机，怕是会吓坏了她。

　　那时，我并不知晓，只不过是夏日夜里随意的一瞟，却会是此生再也抹不去的刻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