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孤城无霜》倾海酒

14、消失

　　重新醒来的时候，左无霜发现自己已经在一辆马车里了。
　　对于之前的事情，她最后的印象就是司空摘星抬手打向了她的后颈，再之后便彻底断了片。

　　说实话，她倒并不太生气，因为早在司空摘星忽然出现，并与她搭话的时候，她就大概预料到了他的意图。
　　偷王之王也是人，也要生活，也要吃饭。
　　像珠光宝气阁这回这种人人恨不得凑一番热闹的状况，他收钱替人办事，实在再正常不过。

　　所以一定要怪的话，也只能乖她自己还警惕得不够。
　　当然，就算理智知道是这个道理，揉上自己后颈时，左无霜还是久违地有些窝火和无奈。

　　大概是预料到了她醒来后冲开穴道也只是时间问题，司空摘星并没有点上她的穴道，只是将她的手脚捆了起来扔在马车里。
　　这马车精致华美中透着诡异，四周都是黑色的幔帐，一看就不是普通富贵人家会用的那种。
　　左无霜确认了自己没有被点穴后，稍松了一口气。
　　随后他发现这辆马车还在继续往前，本想挣开身上的绳子出去再说，结果暗自使力数次，那绳索都纹丝不动，也不知究竟是何种材质所制。

　　许是她这两下挣扎发出的动静有些大，叫车外的人听到了。
　　片刻后，驾车人便开了口。

　　他说：“左姑娘，这绳子可不是靠蛮力就能挣开的，我劝你还是别做无用功了。”
　　左无霜皱了皱眉，道：“你究竟是谁？”

　　那人笑了笑，说我的名字说出来，你也不知道。
　　左无霜：“那也要说出来才知道究竟知不知道。”

　　此话一出，他竟笑得更高兴了。
　　笑毕，他道：“天下谁人不知瀚海剑主睚眦必报，从不吃亏，若是让你知道我的名字，我后半辈子还能安生吗？”

　　左无霜一时无言。
　　无言的同时，她也越发不懂了，这人把自己绑走，究竟是为了什么？

　　可惜这问题并没有被问出口的机会，因为就在她试图张口再说点什么的时候，车内忽然飘进一阵很奇异的香味。
　　左无霜倒是立刻反应过来，屏住了呼吸，然而这香味并不作用于她的嗅觉，迷烟与她的肌肤稍作接触，就让她软了身体，再也用不上力气。

　　昏过去之前，她仿佛听到车外那人说，反正你都是要回白云城去的，倒不如让我帮你一把。
　　左无霜：“……”

　　……

　　事实证明那人没有说谎，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在一处客栈，而坐在床头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己的却是当初在白云城喊着要拜她为师的少年。
　　左无霜：“怎么会是你？！”
　　少年笑得意味不明：“我倒是想问为什么左姑娘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

　　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发现自己手脚上的绳索已经不见，便道：“我被人绑过来的。”
　　显然她这坦诚的话并没有让他相信，少年撇了撇嘴，道：“左姑娘，扯谎也稍微有点水平吧？”

　　“信不信由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和叶……表兄本来只是来此地散心而已，不料昨日收到了一封信函，信上说让我们来这个客栈，有很重要的东西给我们看。”

　　他特地在东西这两个字上加了重音，再开口时眼神也戏谑了起来。
　　他说：“左姑娘也会落到这种地步，我可真是想不到啊。”

　　左无霜没好气地冲他翻了个白眼，问：“有没有什么吃的？”
　　被绑之后，她便没有再进过食了，此刻可谓又累又饿，根本顾及不了形象。

　　所幸在这少年面前，她本来也没什么形象可言。
　　这样安慰着自己，左无霜顿觉又多了几分底气。

　　少年看着她丝毫不文雅的动作，突然叹了口气，而后甩着袖子从房间内出去了。
　　不一会儿，店小二就端着菜进来了，左无霜见状，直接抄起筷子吃了起来。
　　她甚至没看这些到底是什么菜。

　　“唔……”啃到第三个鸡腿的时候才感觉自己的体力恢复了一点，听到外头的脚步声差点噎住，“快给我水……！”
　　她顺着气，看着自己手边递过来的白瓷杯子想都没就直接接了过来一口喝下去然后喘了口气。

　　喘完这口气的瞬间她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一转头看见一身白衣的叶孤城更是差点又被呛着。
　　左无霜：“……”
　　天哪，这比当年趁西门吹雪不注意溜到他厨房里找吃的被发现更尴尬！

　　可是心里的感受再怎么无法形容，左无霜还是淡定地摆正了表情和语气，道：“方才……多谢城主了。”
　　叶孤城见状，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
　　他非常贴心地掠过了方才那杯水不谈，直接问：“左姑娘为何会在此？”

　　左无霜看着自己满手的油，自觉地拿着一边的毛巾擦了好几下算是整理仪容，而后才道：“原本在帮一个家伙的忙，但是中途被暗算了，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也不清楚。”
　　叶孤城很惊讶：“何人能暗算左姑娘？”

　　这倒不是他抬举她，毕竟左无霜怎么说也是江湖排名前几的剑客。

　　左无霜听到这个问题，下意识垂了垂眼，道：“一个熟人，是我自己没长心眼，怪不得谁。”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自己离开之前，陆小凤曾经说过，他是拜托了西门吹雪去和独孤一鹤决战，顿时又担心了起来，道：“能否请教城主一件事？”

　　“何事？”叶孤城还是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
　　“这几天有没有关于西门吹雪的消息在江湖中流传？”

　　虽然刚刚看见了她饿极时候的窘态，但是此刻她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关心更是让他觉得惊讶。
　　短暂的惊讶过后，叶孤城就把西门吹雪现在正在被峨眉派追杀的事情告诉了她。

　　西门被追杀，那就代表死的是独孤一鹤了，她略微放下心来，因为峨眉派剩下的几个少年少女对他恐怕造不成什么威胁。

　　“多谢城主告知，之前答应指导您那位表亲剑法的事我不曾忘记，但是眼下我还有一件事要做，完成后我会立刻赶回白云城的。”
　　君子重诺，虽然她自问是个小人但是这点事也不至于赖账。

　　叶孤城依旧表情寡淡，点了点头后才开口说他原本的来意。
　　叶孤城道：“之前收到的信函里还有一封书信是指名了要交给左姑娘的，所以特来将它交给原主。”

　　她愣了愣，有些疑惑地接过从他袖中拿出的信件，也没有顾忌他还在场就拆了开来。
　　“绑走你也是没办法，下次请你喝好酒，还有，西门和花满楼都没事。”
　　这偷王之王的字写得还不是一般的难看，但是左无霜却忍不住笑了出来，算那家伙还有点脑子没提起陆小鸡。

　　晚风从窗外吹送进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在这一瞬间，左无霜顿觉身旁人的清冷气息忽然充斥了整个房间。
　　这错觉令她忍不住偏头看了他一眼，结果却正撞上他平静无波的目光。

　　对视片刻后，她方觉自己的失态。
　　于是她迅速收敛起自己脸上的笑意，再度开口道：“城主最近有没有听说过关于青衣楼的事情？”

　　叶孤城：“听说青衣楼主已经消失，但具体情况，我也不甚清楚。”
　　不论如何，这也算是一个答案了。
　　左无霜默念消失二字片刻，末了点了点头表示知晓。

　　“多谢城主为我解惑。”她说。
　　“无妨。”他轻轻摇头。

　　左无霜原本觉得两人既然已经说完了正事，那叶孤城肯定会出去了。
　　结果她等了好几个呼吸，他都一直安静地站在窗边，完全没有出去的意思。
　　这让她连继续埋头吃饭的兴致都没了，毕竟当着这样一位谪仙剑客的面上演一遭饿虎扑食，实在是有点尴尬。

　　而且他一直不出去，左无霜便会忍不住时不时看他两眼。
　　此刻他临窗而站，一身白衣被风吹至鼓起，却半点不见狼狈之色，反而另添了一股寻常侠客难以比拟的风姿。

　　左无霜当然是欣赏这等风姿的，否则也不会一直去看他了。
　　可惜她每多看一次，就会想起自己和陆小凤那个要命不已的赌约。

　　在见到叶孤城之前，她觉得这赌约要完成也不会太难，只要拉的下脸皮就好。
　　在见到叶孤城之后，她觉得这赌约似乎比自己想象中要困难太多，因为对着这样一个处处比她厉害的剑客，拉下脸皮实在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而随着她和叶孤城的接触日渐增多，再想到这个赌约，她便只想回到过去一剑戳死自己了。

　　所以说都是陆小凤的错。
　　她恨恨地想着，却没有注意到在自己咬牙切齿的时候，窗边的人忽然偏头朝她望来的目光。

　　如果她有看到的话，一定会诧异于那目光的柔和。
　　柔和得甚至不像来自叶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