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风过境，落英纷飞》流裳照影

24、哽咽过结局

　　咖啡馆。落落走进来，四处张望。
　　“小姐，你是在找顾先生吗？”
　　“是……”落落迟疑了下。
　　“顾先生已经等你很久了，他在那里。”
　　态度端庄的服务员微笑为落落指引，指去的方向，正是窗口，伟岸的男子此刻的背影有些黯然。
　　落落走过去，男子听到脚步声，转过头。
　　“卓小姐。”
　　“顾先生，抱歉我来晚了。”落落微微低头，坐在男子对面。
　　“卓小姐爱喝什么？咖啡还是……”
　　“绿茶就够了，谢谢。”
　　茶香袅袅，氤氲的烟气中有种熟悉的感觉渐渐蔓延……
　　落落尽力安定下自己的心情，的确，接到对方的电话是她没有想到的事。
　　顾清韶，顾氏集团的理事长，家资亿万，叱咤商场，也是……婉婷的父亲。
　　虽然已不惑之年，但是凌人的气势依旧让人无法直视，这样的男子，年轻时会如何呢……
　　落落抬头，至今，婉婷依旧住院，据说已经脱离危险。那顾清韶究竟为何约她？
　　难道……只因为……季风吗？
　　这是她想到的惟一的答案。如果对方叱责她，她……也宁愿独力承受。
　　这是她的错。

　　“真的很像。”
　　顾清韶的声音忽然哽咽，落落慌忙中抬头，正对上他深邃目光里转瞬即逝的哀伤。
　　“顾先生……你说我跟谁很像？”
　　“我过去的恋人，也是你的母亲，想容。”
　　卓想容，落落母亲的名字，此刻在落落的耳边响起，不啻是晴天雷鸣。
　　母亲逝去那刻，仿佛她的世界也坍塌了。
　　那时便是她一生最为黯淡脆弱的时光，她还没从对季风缱绻的思念中走出，就被迫面临人生更大的噩梦。
　　那段岁月，她近乎无法支撑。她仿佛溺在海洋中的人，迫切地需要一根稻草。
　　但，这不是她能肆意利用程默的借口。
　　那个爱她至深的男孩，她有什么借口能为自己而伤他那样重？
　　她再也不想回首，尽管与母亲相依为命的岁月，是她的永无乡。
　　可是，对座的男子，竟然说出了母亲的名字。
　　“顾先生究竟想说什么？我的母亲已经死了，就算她和您曾有过牵扯，恩怨也该清了吧？我不懂……”
　　落落不解。只觉得顾清韶的目光愈来愈沉。
　　“因为婉婷的事，我对卓小姐做了调查，但是我没想到，我找了二十三年，才终于找到了答案。”
　　落落抬头，心底的不安愈发明显。
　　或许是她不承认，但是呼欲而出的答案让她胆怯。

　　“二十三年前，想容因为我的家族对我逼婚，被迫离开，那时她说两人一刀两断，但我却无意中了解到，想容可能怀了我的骨肉。我寻她这么多年，不过想知道，她究竟有没有说实话。现在，我找到了，我的孩子，就是你。”
　　落落低头，只觉得荒谬，这个世界是如此地不真实啊……她，寂寞了二十二年，才终于见到了父亲，却是在这样的境遇之下……
　　“我和婉婷……”落落想说什么，婉婷满是泪水的悲伤面庞却出现在她脑海里。排遣不去。
　　“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现在真的相信，冥冥之中都是命运。你们，是姐妹啊……”
　　“姐妹……婉婷是我的，妹妹吗……”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眼前的男子泪如雨下，坚强如他，终究敌不过命运的嘲弄。他的心里，该是何等的滋味？
　　“婉婷知道了吗？”落落平静下来。
　　既然已成事实，她只有接受。
　　“我已经告诉她了，还让我来找你，她……说很想见见你。”
　　“见见她的姐姐。”
　　落落仰头，今天的阳光，从落地窗的晶莹里投射进来，显得愈加绚烂，刺眼……落落张开手，却遮挡不住倾泻而下的阳光，以及，喷涌而出的泪水……

　　“清韶，你带她来做什么？”
　　落落随顾清韶来到医院，婉婷病房前，顾夫人异常激动。
　　“攸莲，婉婷说想见……”
　　“清韶，我知道你一直对你的初恋情人念念不忘，对和我的婚姻也一直耿耿于怀，念在你对婉婷的疼惜，我也不计较什么。但是……她，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甚至破坏了婉婷的幸福！果然和她妈一样下贱！”
　　“啪”的一声，顾夫人不可置信地瞪着她丈夫：“清韶，你从未打过我……”
　　“攸莲，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曾为了这段婚姻做了什么手脚，利用和顾家的联姻来达到救你父亲的目的，我知道也没什么，毕竟我们之间没有爱情，婉婷是我的骄傲。但我无法原谅的是，为除后患，你竟要对想容下手，她若不是临时改变行程，恐怕就是一尸两命啊！攸莲，我真的……”
　　“你都知道？你竟都知道……但你不知道，我做这些的真正原因，是因为我爱你啊……还记得初见你时我的狼狈么？是你拯救了我，你还笑着说‘不要对我一见钟情啊’，可是我知道，你说得太晚了……这辈子，无论你有怎样的过去，我只想把你留在身边……你竟说，我们之间没有爱情……没有吗……那这么多年，我算什么？只是顾想容的影子吗？”
　　“攸莲，想容早已经过去了……你才是我的现在……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
　　“我只是不甘心，我并不是你的惟一……”顾夫人镇定地说，泪水无声滑过依旧佼好的面容。
　　“你让她进去吧。”
　　落落轻轻走过她，她早已恢复了往常了优雅，仿佛刚才的所有话语，不过是一场荒诞的戏剧。
　　落落忽然顿住。
　　“落落……？”顾清韶惊诧。
　　落落转过头：“顾夫人，我母亲，从不会因为爱情而卑微。她一直很坚强，即使当年那场擦肩而过的车祸使她患上了严重的忧郁症。否则，她绝不会早逝。”
　　门从背后缓缓关上，落落没有看到顾夫人脸上的神情。

　　“落落，你来了。”婉婷躺在洁白的病床上，微微转过方才一直注视窗外天空的目光。
　　“婉婷……”无论发生什么，落落知道，婉婷从未怨过她。
　　“不，我应该叫你姐姐吧！真好，落落竟然就是我的姐姐……你说，当初我们的相遇，一定就是命运。”
　　“婉婷，你不后悔吗？……”
　　后悔与我相遇，后悔与我做朋友，后悔，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人一步步地离开……
　　婉婷怔怔地看着落落，眼神里蓦然闪过幽幽的光芒：“我早明白，季风不会属于我，他一直保持着一个适当的距离，我追赶了三年，却及不上你和他相遇的瞬间。”
　　这些话，仿佛滴着血和泪。落落第一次懂得，什么叫做无望的等待。
　　而她呢？只是一厢情愿地以为她不属于他的世界，其实，爱情又分什么资格，再遥远的距离，也敌不过心的隔阂。再近的距离，也敌不过多年的无法看清自己。
　　他一直那么努力地想靠近她，她却因为害怕受伤，把自己包裹在自卑的空茧里，多年也无法挣脱。
　　爱，究竟有多难？他们，又何时才懂呢？
　　“落落，你懂的吧？季风他对你的心意，掩藏得再深，也不能否认它的存在。”
　　“要知道，我不是输给你，我是输给了爱情。”
　　“所以，请你一定要给他幸福。”
　　“和你的幸福一起呀，姐姐。”

　　“对不起，婉婷，经历了这些，我永远无法坦然地面对他，坦然地幸福。”
　　落落走出医院，明媚的阳光仿佛预示着，春暖花开的季节，即将翩翩来临。

　　一个月后，卓落落的身份已经被顾氏家族正式承认，同时，是季风和顾婉婷的婚约宣告解除。
　　虽然传言纷起，更有当初宴会的目击者猜测是卓落落的介入。但是毕竟因顾氏集团的势力，传言也不过只是谣言。
　　季风所属的RAN集团与顾氏宣布不会影响其合作的继续进行，婚约的解除只是因为双方不合，无关他人。

　　“落落，你确定要留学吗？甚至不给我一个补偿你母亲的机会吗？……”顾家，顾清韶对着眼前身着浅紫连裙，亭亭玉立的落落怅然叹道。
　　“母亲她，永不会在乎这些。母亲，是自愿选择离开，不是为您，所以，您不需要觉得歉疚。”
　　“好吧……你想去哪里留学？我来安排。”
　　“普罗旺斯。”落落启齿道。

　　“落落呀，你知道母亲最爱的地方吗？那里，田中一笼笼四散开来的薰衣草一直延伸到漫无边际的远方，天空蓝得几净，向日葵整日绚烂舞蹈，空气像新鲜的冰镇柠檬水沁入肺里，心底最深处如有清泉流过，直想歌啸……”
　　记忆中，母亲在她不想睡的时候，总会描述起那个美妙的紫色梦境……那时的母亲，脸上总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嘴角轻轻牵起弧度，仿佛这样就回到了母亲年轻时浪漫多情的年代……

　　“那是你母亲最爱的地方吧……”
　　“我和你母亲，就在那里相遇的。置身于薰衣草田中的想容，让我无时或忘。”
　　顾清韶的目光依稀迷茫：“想不到，想容还记得……”
　　落落低头，她没有说，其实，母亲每次提起普罗旺斯，微笑中总带着惆怅……
　　那时，母亲永远都没有把她在普罗旺斯的故事，说到结局……取而代之的，只是恒久的岑寂……
　　落落有时想，总有一天，要听完整个故事，可是猝不及防的永别，让她明白，母亲，其实是不愿，提及那段幸福时光里的不堪回首。

　　机场，婉婷拥抱着落落说：“在普罗旺斯，一定要幸福啊！”
　　“婉婷……”落落不禁触容，“你也一定要好好养病，要比所有人都幸福。”
　　落落走向登机口，忽然，一个声音从后面响起。
　　“落落！”
　　转头，泪水瞬间决堤。是忆薇，奋力向自己跑来。
　　落落终于忍不住，也迎向她奔去。
　　“忆薇……”
　　原以为，忆薇再也不会原谅她。但是这时，忆薇紧紧抱住她，就像年少时那样亲密无间。
　　“落落……对不起，对不起……”
　　抽噎的声音，重重击打在落落的心头，她不禁紧紧地，回搂住了忆薇。
　　“对不起……我们，还是朋友，是么？……”
　　“嗯，我们永远是朋友……我到法国会联系忆薇的！忆薇也别忘了我哦……”

　　“我叫乔忆薇，你呢？”
　　“卓落落。”
　　“这样啊，那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落落微笑，她终于释怀。

　　“忆薇……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落落……”
　　“季风找到我，他说他对不起我，但落落没有，希望我能来机场。”
　　“原来如此。那，季风来了吗？”
　　“他说不想亲眼看着她离开。”
　　“忆薇，我们都失恋了呢……”
　　“没错，那一刻，我终于认清，有些爱情，永远无法企及，只因为它深不测底。”

　　季风，你知道吗？薰衣草的话语是：等待爱情。
　　我用了五年的光阴等待，却不知道我等待的结局。
　　这条漫长得等待也无法衡量的旅途，究竟终点是什么？
　　或许，我只能哽咽着，在寂寞中等待我们之间的一切，随时间的流逝而褪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