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八豆

3、chapitre3

　　1983年。法国巴黎。“黑暗”酒吧。
　　酒瓶空着，烟灰缸里插满废气烟头，空气充斥混浊。
　　电视上在播放足球赛，一把电风扇发出机械松弛的声响，吹乱青年焦躁的头发，吹起青年的一张手稿。
　　这是青年第七次改动稿件里的词句。
　　“‘以色列的玫瑰绽放/我来历不明’这样更美妙。”手稿递回，对面的人在空白纸上绘画。
　　“你是画家？”
　　“不，我是写手。”
　　“艾萨克。”
　　“居特。”
　　青年看青年手上的绘画图纸。
　　青年看青年一双清澈的眼睛。

　　“艾萨克即将完成学业，他在努力写一个舞台剧本，那是他第一次创作，后来在学院做毕业演出。”
　　“那句诗是你写的，他获得成功。”
　　“舞台剧注重的是情节和夸张的表演，就像人们吃牛排不会去舔上面的酱汁。”
　　居特喝酒：“那时他就坐在这里。”他指我。
　　“你们一起完成了那个创作？”
　　“不，是艾萨克。”居特打开雕塑集，一双黑瘦的手少了一根手指。封面是《拉奥孔和他的儿子们》，一张照片滑落到酒杯。
　　艾萨克和一个持白色手杖的女人。
　　“艾萨克不羁，放纵。”
　　“他有过很多情人。”
　　“对，法国，德国，以色列，瑞典，好女孩，坏女孩。”
　　“这张照片呢？”
　　“苏。”

　　1986年。瑞士，天主教堂。
　　冬。
　　最后的演员套上大衣离开，艾萨克蹲在教堂门口看街上来往的人群。
　　一个身影绕过关闭的喷泉等一辆车经过。
　　“你看。”艾萨克指对面一个黑色大衣的女人，持着白色手杖戴着墨镜。
　　居特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大衣。
　　“她是苏。”艾萨克道。
　　居特的手紧了紧，将大衣披在艾萨克肩膀。
　　“她在一个音乐剧团做小提琴手。”
　　居特看艾萨克呼出的冷气在空中变成白雾。
　　“走，我介绍她给你。”艾萨克站起来，跳下台阶。
　　“不用了，你去吧。”
　　艾萨克整理道具设备。
　　艾萨克拉拢衣领，穿过马路。

　　“苏是特别的。”居特看照片。
　　“她是个盲人女孩。”
　　“不，艾萨克从不将他的情人介绍给我认识。他爱上了苏，一个小提琴手。”

　　第二天，早晨。
　　苏躺在男人怀里：“带我去沙漠，让赤热烧烤我的皮肤，让它干裂，脱落，变成粉末，回归尘土。”
　　艾萨克亲吻苏额头：“好。”
　　起身，扣上衬衫的最后一颗扣子。
　　“‘沉沦’，新电影的名字。”白色床单遮住身体。
　　门声。苏听艾萨克离开的脚步。
　　床单起伏，身旁的温度退去。
　　苏站起来，用床单裹住裸露的身体，从床边往右走五步，摸到窗台，拉开窗帘，往门口的方向站立。

　　“艾萨克给那部电影改了名。‘沉沦’，苏起的。《沉沦》捧红了很多人，也包括艾萨克自己。”居特问酒保要了一杯朗姆酒。
　　“艾萨克跟苏在一起了？”
　　“不，他离开。艾萨克轻狂，他不会为任何女人停留，母亲死后他一直一个人，他害怕被约束。童年的记忆影响他，他害怕家庭，害怕婚姻。他是个小孩。”

　　1992年，法国巴黎。“尘埃”工作室。
　　“我要死了！居特，我要死了！”铅笔尖折断，痛苦的哀号，剧本散落一地，艾萨克抽着大麻。
　　“你太消耗自己，你需要放松。”居特靠在门口。
　　“不，我要死了！我没有灵感，我要死了，杀了我吧……”艾萨克跪地，汗水映透背心。
　　居特将一只装满马蒂尼酒的高脚杯塞进艾萨克手里。
　　艾萨克喝酒。
　　高脚杯碎，艾萨克捡碎片，放在手腕。
　　居特突然扇艾萨克耳光。
　　艾萨克倒地，蜷缩，哭泣。
　　居特捡起地上的纸页与铅笔，衣服口袋里的钢笔滑落，笔头摔碎。

　　“艾萨克沉沦在虚假的繁华里，他年轻，意识不到这背后的东西。”
　　“他最终如何走了出来？你帮他。”
　　居特翻动画册，一页向日葵里夹着两张旧黄船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