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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景麒篇 关于眼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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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在蓬莱,最好看的电影,结局却往往总是悲哀的。只是,那种悲哀,不是流泪或者嚎啕,只是一种名叫无奈的心情,或者,再加上一些莫名其妙的茫然。
作为在蓬山出生的麒麟,对于景麒而言,他的第一种记忆,或者说第一次感受到的常世的气息,源自于一双温暖的手。许多年以后,当他站在金波宫的夜幕下抬头茫然地与刚刚浮上云海的新月对视时,也总是习惯性地在身体周围寻找着那双温暖而粗糙的手。
从捧着卵果的那双手中,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不同于卵果中冰冷的浮水的温度。然后,又有什么液体顺着那双包裹了整颗卵果的温暖轻轻地在壳外蔓延。直到自己离开蓬山,随着舒荣入主金波宫,对上那双总是无时无刻纠缠在他视线内的双眸,望着那微红发肿的眼眶,方才恍悟:
昔日蓬山的舍身木上,顺着那双温暖的手淌过卵果的液体,名叫眼泪。
不知道,生为麒麟的自己是不是天生就不会流泪,见过围着君主喜极而泣的麒麟,也瞧过失道缠身命不久已悲极而泣的麒麟,景麒却总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想要落泪的时候,却总是不知道应该怎样才能流泪。
予青六年,景王失道,台甫重症缠身。
躺在病榻上,靠在床边的女怪握着他的双手,那种名为眼泪的温暖而潮湿的液体缓缓地从她的眼角滴落,划过眼与双手之间短暂的空隙,顺着她的手划入他的掌心、手臂、衣袖和被捻。
栖息在梧桐宫里的白雉划破天际的鸣啼却在下一刻震痛了他麻木的心。
景王舒荣驾崩,懿号予王。在位仅六年又七个月。
日子,总要这么一天一天地过下去。没有了失道的予王,景麒的病症也一天一天的好转,然而,庆东国,却照旧一天一天地衰败下去。
除非找到下一任景王,除非找到一位足以媲美三百年治世之功的达王,除非……
穿过庆国麻木悲凉的逃难者队伍,走过一座座在妖魔和天灾人祸中破落的城池,却遍寻不着那足以让他叩拜于地的启示,或者哪怕是一双夺人心魄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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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波宫中有很多个池塘,围绕着这些池塘的,总有一抹抹浓的化不开的绿意,护堤的杨柳一棵棵倾倒着,拥抱着,围成一个圈,完全没有任何植物进入的空间。
予青七年,景麒自蓬莱迎回了胎果的新王阳子。
然后,便是不可避免的一场又一场的厮杀搏命。站在权力顶端的景麒似乎明白却又无法理解,这一幕幕的惨状难道真是一位王者走上权力颠峰,成为足以超越三百年治世的达王的必经之路?
坐在金波宫修葺一新的凉亭中,景麒忽然忆及在平定呀峰之乱时,阳子好像说过,王者之路,就是用鲜血和尸体铺就的。所谓的贤王,比起暴君,也只是少杀了几个人罢了。那么,是不是可以把阳子之前和现在以及将来要做的一些事情,也归结到成为一名贤明君主必不可少的牺牲上?
赤乐五十年,减去正好三年的内乱,阳子在浩瀚、远甫等人的协助下,花了整整四十七年的时间,在潜移默化中,兵不刃血地完成了庆国中包括各州州侯州官,以及金波宫中六部所有官员的更变,终于在朝中彻底清理了前任宰冢残留的所有势力,将金波宫乃至整个庆东国牢牢地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这便是我所寻找、认同的女王。”带着一种莫名的骄傲和自得,景麒站在金波宫正殿的王座旁,睥睨着整个常世。
“她便是我的女王,我所唯一认同的人。”景麒漠然地对着陪同镐王一起前来拜访的现任巧国秋官长,阳子曾经最亲近的人乐俊述说着这个事实,心中却莫名地波涛起伏着。
阳子……,自己只是在心中这样默默地叫着她的名字,也只在没有旁人在的时候,被阳子一遍又一遍皱着眉头更改称谓的时候,才会喃喃地从自己微微上扬的嘴角中吐出这个名字。然而,却有人能将她的名字如同自己的名字般叫得熟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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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头,对上面前但着询问和些许指责的目光,景麒却自得的笑了。属于他的世界在那个芒花和萤火虫漫天飞舞的夏夜,随着那轮徐徐坠落的苍白的月亮,静静地崩落了,剩下来的断瓦残垣甚至不够他堆切一个足以避风的房间。
一整个秋天甚至整个冬天,景麒总是喜欢站在金波宫最安静的深宫中,独自茫然地思考着:倘若那一刻,曾经的梦想,曾经的希望,曾经的执著,都在那一刻亲手放弃的话,他是不是也会像一只被风吹断了翅膀的萤火虫,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然后看着自己的生命一点一点从眼前流失。
只是幸好,他并没有放弃,只是依然执著于那个只能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甚至连自己也必须欺骗过去的梦想,放手,宁可让它成为一个禁锢自己的噩梦。至少,这样,还有希望。
芒花抚过她麦色脸颊的那一晚,六太告诉他,其实姜花酒只是适合在冬日的酷寒中饮用的烈酒,背靠着关弓城冰凉的城墙,却丝毫感受不到几个时辰前,酷热的足以融化整个世界的热量。
景麒想说,其实阳子更本不会喝酒。这是个只有景麒知道的秘密。阳子曾经说过,酒这东西,在蓬莱,是只允许年满十八周岁的成年人才能饮用的饮料,而那是的阳子,不过十七,并且,总是中规中矩地活着。说这些的时候,是在蓬山接受天启的前一天,按照蓬山历来的规矩,接受天启后的王,总要在蓬芦宫的露台上,巡酒三杯,以示庆贺。
那一天巡酒时用的,是玠瑚悄悄换上的琼浆,只是在里面搀和了些许果酒,用来隐瞒玉叶夫人的检查。
之后庆国的每一次庆典,每次在阳子不的不喝酒的场合,景麒总是在每人注意的时候,接收到阳子的一个眼神,悄悄地让玠瑚为她换上掺了很少果酒的清水。
这是庆国最大的秘密。每次遇上重大的庆典时,景麒总是这么自豪而又自得地想着。那是属于阳子和他之间的秘密,唯一一件,只有阳子和他知道的事情。
第三杯姜花酒划下她的喉,夜晚的凉风吹起一阵芒花,在眼前狂乱地飞舞,宛如一场奔赴一场用生命舞蹈的盛宴,疯狂地朦胧着景麒的视线,不到百米的距离,变成了遥遥数亿年相隔的银河。记忆里仅剩的,只是一群伴着芒花起舞的萤火虫,被风折断了比蝉翼还要轻薄的翅膀,在凉风中上下起伏,茫然地舞向生命的尽头,宛如阳子故事中断翅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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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没有了两人相约的微服巡游,没有了每天午后,阳子亲手泡制的清茶,有的,只是静静地呆在昏黄的书房中,默默地看着她批阅一份又一份的奏折,一次又一次地看着她对着窗外的池塘发呆。
从默默凝视着她的眼神中抬起头来,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是一从枯黄了的芒花。倘若金波宫中其他人知道这些犹如小丑般占据了池塘一角的杂草居然是自己的女王用庆国的密宝水禹刀刨开关弓城外潮湿的泥土,亲手取回来的宝贝,不知宫中又会响起何种声讨的风波。至少会有更多的人认同景王被延王带坏了的说法。
至少,金波宫从未对野草开放过的树木,如今,不管自动也好,被动也罢,却也终于裂开了一道不算太浅的口子,如同景麒以往平静的心。
在阳子斜斜地倒入延王怀里的那一刻,时间在他周围塌缩成了一个无底的黑洞。
然而,讽刺的却是,那个映着茫茫月色、轻柔晚风以及放肆地飞舞着的芒花和萤火虫的夜晚,那个重叠在一起的身影,却是他所见过的最唯美的一道风景。
而他,终究只是个站在一旁淡淡地欣赏着风景的人。那一幕中,早已没有了他插足的地方,唯一能够一同分享的,只是自云海上方倾泻下的月光。
画中一山一水早已淡定,欠缺的,只是一个欣赏者,比如自己。景麒淡淡的想着。
破开云海中翻滚着波浪的海水,一缕淡金色的阳光很难的得,从下界的上空投射了上来,映射在朱漆的围栏上,却灼伤了景麒的眼睛。自那个夏夜后,景麒开始了每夜独自站在金波宫面向云海的围栏处,冥想。
黑夜背黎明的曙光残忍地劈开,如同自己的心被背后的影子窥探着,并且一览无余。
“玠瑚,我们回去吧。”他轻声地唤着,像是确认,又像是简简单单的召唤。
自己和阳子的秘密,终究还是有第三个人知道的。景麒,不着痕迹地叹着气,从朱漆的围栏上收回来的手,却在半路落进了另一双粗糙却温暖的手中,然后,有什么液体从上方落下,低落在那三只交错在一起的手上,温暖却灼伤了他的眼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退回到七十年以前,蓬山的舍身木下,一颗无忧无虑身长着的卵果,一只用双手合眼泪等待着他诞生的女怪。
然后,不管身在何处,也永远都如同影子般跟随着自己的女怪。
是了,舒觉的爱来的太过猛烈太过决断,而他要的,他能够接受的,也是他能够付出的,却正如玠瑚般,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作为她的影子,温暖她。
松开手,任玠瑚消失在虚无中,转身,迎上一抹流动着的殷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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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稿完结。正在修改中。。。。
谢谢诸位大人,尤其是墨黑大的评论。
这篇文章的确是没有什么情节= =,当初立意时,定位的就是散文,因为我对情节的把握始终不是很到位,索性就抛开了情节= =,至于大人提到的坑= =,小天一定加快更新的速度!
大人提到小天的文一篇一个样,不是小天不负责任,就当是某天BT的恶趣味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