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日光》小人参

27、Chapter 27

　　安白这一顿饭吃得很不是滋味。她其实不是很清楚现在跟莫东驰是怎么了。好像她那一句话随随便便一说出口，莫东驰一理解，就成了个莫名其妙的局势。算是成了？
　　但是这过程，感觉实在是太诡异了啊。

　　所以整个吃饭途中，安白都一直默默地不做声。潜意识告诉她，在这种时候，言多必失，祸从口出。
　　而莫东驰，因为心情比较愉快，加上心里也有些小计算，所以难得地没有找话来挤兑安白，这样的结果是一顿饭下来两个人都异常安静，饭桌上一派平和。
　　吃过饭莫东驰一脸淡然地把安白送到宿舍楼下，叮嘱了安白几句要小心手上别沾水，别把纱布给弄掉了，诸如此类他不叮嘱安白也不一定会傻得忘记的事情。见多了宿舍楼下难分难舍的场景的安白非常担忧莫东驰会来这一套，虽然她知道莫东驰这个人向来是不怎么愿意在外人面前表露什么腻人的情感的，但是她还是需要防范于未然，毕竟现在的情绪实在不怎么对——所以安白匆匆答应过之后转身就匆匆上楼了，直到进了宿舍还一直心砰砰的跳。

　　对于她这个太久没有尝试过这种所谓恋爱的东西，此刻叫她如果淡定得下来。

　　宿舍里好在大头已经没有哭了，要不然她还得接着安慰。
　　结果在她看到大头紧张兮兮地对着她跑过来的时候，忽然觉得大头还不如还在哭的好呢。
　　因为大头直接过来一脸凄然地说：“白白你手怎么样了？”
　　然后这话一说，大家都过来了：“对啊，安白你手没事儿吧。”

　　安白着实有点儿受宠若惊。
　　大头就算了，大头对每个人都是这样的，虽然平时看着不熟，但是同情心是时刻泛滥着，尤其安白这负伤还是为了她，不管安白是不是没脑子的直接行为，都让大头甚是感动，自然而然地就念在心上了。神经简单的大头对人好，这很正常。
　　这其余人，就真是让安白有点意外了。本来平时大家就都是各管各的，连吃饭上课都不一起走的人，这么来关心她，真是出乎意料。

　　安白笑笑：“没事没事，我都已经包过了，没事。”
　　舍长皱着眉头看着她：“什么没事，小伤小痛的才要当心。你下次可别这么没脑子了。刚才大头正要叫你呢，你就一个人跑了，我们想陪你去医务室都来不及。”
　　安白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潜意识里所想的没过脑子一下子就说出来了：“不用这么在意啊，没有那么熟……”
　　说到一半的时候安白短路的脑子突然起了些作用，知道自己好像说错了话，所以堪堪地闭了嘴。
　　安白刚闭嘴，舍长就说话了：“不一定非得很熟的才能互相关心一下吧？再说了，我们都一块儿住了快两年了，这点感情都没有啊？那你平时有什么宿舍活动的时候那么积极做什么？别脑子里老想得好像我们不认识似的。你平时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也不太跟我们来往，可是大家都是一个宿舍的，怎么说也会在意你的么。别把你的思想加在我们身上！”
　　安白一下子被舍长说得一个字都回不了。
　　她确实是这么想的，平时好像不太熟的样子，那就没必要亲近，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呀。
　　但是她偏偏没有考虑到，其实大家很想跟她好好相处的心情。她自己一个人来来去去，就觉得已经跟大家划了界限。
　　她把自己心里所想的，全数加诸到大家身上了。她以为，她是怎么想的，大家就也是怎么想的。
　　她下意识地觉得，大家都是一样的。

　　舍长站直了身子继续说：“虽然我们确实没有熟到很亲密的地步——这也是你要负直接责任的啊，是你一开始就太独立了，我们都不敢接近你了，才到现在这样，你总是一个人，要突然改变也不好，而且你自己可能都已经习惯独来独往了，打破人的习惯怎么也不是好事——但是有事情的时候当然可以跟我们说说呀，又不是不让说。你别太死板了。大家都是女人。”
　　安白不得不承认她被舍长最后一句话给逗笑了，笑完了之后说：“哎呀好了，我知道你们是个什么意思。我不太跟你们来往，是我欠考虑，不懂得跟人相处。你们这么好，突然给我上这么一课，我可是真的有点感动得不知道要怎么回应你们了。你们说的意思我都懂，以后我不会什么都不乐意你们搭理就是。”
　　舍长笑了笑：“对，就是这个意思嘛。所以最近这几天要是有什么东西要洗的叫我们给你洗，内裤啥的我也不嫌弃你了，你要是舍得花钱到洗衣房去我也不拦你，就是别自个儿洗了。记得不？”
　　安白笑笑：“知道了。”
　　然后大家散开。安白看到大头对她抛了个媚眼。

　　好吧，她是着实没有料到一个小小的手受伤，会有这么多意外出来。莫东驰那儿就不说了，宿舍这茬还真让她惊讶了一把。她总以为她是个无人问津无人在意的小角色，却没想到其实大家小事儿都放在心上。她突然明白其实用心的话也还是有人在意着，虽然就如舍长说的那样，大家跟她不可能好到很亲密的地步，但也是会至少像一般同学一样相互照顾一下。
　　这种关系也许对别人来说还是有些过于冷漠过于让人孤单，可是对于安白这个一直没有什么人在意的人来说，是异常温馨的结果了。
　　她一下子觉得其实自己也没有那么苦逼了。

　　安白那天后来的心情就比较好了，虽然睡之前接到了莫东驰的电话，但他也是难得在好心情之下一直没有激怒她，所以她挂了电话就挺愉快地去睡觉了。

　　这好心情向来不能持久。在遇到莫东驰之前，一件挺好的事情还能让安白开心个好几天，但是现在是不可能了。

　　因为前一天的刺激，安白想着怎么着也要给自己补一补，所以就打算第二天晚点在再起床。前几天都起得太早，实在不是她的风格。况且现在不需要赶着去占座了，多睡一会儿就是一会儿。一分钟在早上的时候格外的重要，这是所有学生都能深刻体会到的真理。
　　可想而知，这种慵懒的计划在被刺耳的手机铃声打断的时候，安白是有多么的恼火。

　　“谁？”
　　安白勾过手机胡乱摸了一下，闭着眼睛恶声恶气地低声说。
　　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传出莫东驰的声音。
　　也是了，这么早就来激怒安白的，除了这不怕死的学弟，也没有别人了。
　　“你还没起来。快起来，去吃早饭。”
　　安白皱着眉消化了那么一下——她一般在电话里辨别别人声音的能力不太高。没睡醒的时候，这能力自然是更低了——三秒之后她意识到是莫东驰了，然后立马清醒了一半。
　　她突然意识到原来在梦里她都是对莫东驰抱着畏惧的心理的。

　　安白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坐起来，环顾四周，好像宿舍只剩她一个人了。复习周大家果然都被逼急了，平时不上课不作业的人，临考试了就开始抱佛脚了，考试前满当当的自习室真真是大学的一大亮丽的风景线。
　　既然没有人安白也就不压低声音怕吵着别人了，清了清有点干涩的嗓子，说：“我想多睡一会儿。”
　　莫东驰的声音冷冷清清：“你昨晚熬夜了？”
　　安白愣了一下，说：“没有啊。”
　　莫东驰淡然说：“那你多睡一会儿有什么意义，长膘？”
　　安白被噎得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怒道：“你才长膘，那是肉好么。”
　　这下是莫东驰沉默了，好几秒后说：“你跟别人说话，就从来抓不到重点么。”
　　安白听他这么一说，努力绞尽脑汁想了想，才恍然大悟自己果真是又说了蠢话。所以立刻就恼羞成怒了：“要你管，抓不到重点关你什么事。我就是要睡觉！”
　　果然没有睡醒的时候，她就是不适合跟人吵架啊。

　　安白气得不行，很想挂电话，却听到那头莫东驰低低的笑声：“行了，快起床吧。九点之前不吃早餐，你的肠道可是会吸收积存的粪便的。还是说你就是想你的身体吃吃屎？”
　　安白坐在那儿眉眼愤怒地纠结了很久，甩下一句“老子起来！”就挂了电话。
　　她真是恨理科生啊。
　　这莫东驰还是学计算机的，那些男朋友学生物的女生，是怎么受得了自己每干一件自以为很清新很浪漫的事情，结果时时刻刻被男朋友给毁了一天的好心情的？

　　安白满眼哀怨地起床刷牙洗脸，换好衣服戴了围巾手套口罩帽子，准备出门的时候看了一眼床边的闹钟，八点。
　　擦，敢情这莫东驰七点多就催她起床？他怎么不天不亮就给她打电话？
　　安白把手机揣到怀里，愤愤地摔门而去。

　　出门的那一刹那，安白没有想到自己现在跟莫东驰是什么关系。这个意识，是在她看到站在食堂门口等她的莫东驰的时候突然进到脑子里的。
　　没办法，早上的迷糊导致她的大脑反应速度急剧下降，她现在才回想起来其实昨天发生的不止是全宿舍对她表示了关心的温馨事件。
　　但是此刻已经无法回头了，安白只好磨磨蹭蹭地过去，走到莫东驰面前的时候听他问了一句：“你打算吃什么？”
　　她动了动嘴唇想说话的时候又听到旁边有人叫莫东驰：“诶，你现在才来吃早饭啊。这谁啊？”
　　安白还在那消化那句“现在才来吃早饭”，默默地想难不成莫东驰每天这个时候都已经坐在教室里了？果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然后她就听到莫东驰很轻松的声音：“嗯，我等我女朋友。这是我女朋友。”
　　两个“女朋友”把安白活生生从思考中拉到现实中来，一脸僵硬地抬头看着莫东驰，然后又顺着莫东驰的眼光看向那个问话的学弟。
　　那学弟意味深长地对着安白笑了笑：“哦，学姐好！你们慢慢吃！恭喜恭喜哈！”然后转身走了。
　　安白脸都变色了，回头盯着莫东驰：“你这是给我打了广告呢？”
　　莫东驰伸手来拉她到食堂里去：“是你长得太有油条相了，跟我无关。”
　　安白愣了愣：“什么油条？”
　　莫东驰头都没回：“大一的嫩草，大二的油条。浸淫过一年的，一看就知道那个味道不对。”
　　安白怒：“你当是买菜呢还味道不对！”
　　莫东驰回头低头在她脖子旁嗅了嗅：“嗯，还没馊。”
　　安白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她到现在才回味过来莫东驰先前对那学弟的介绍。那么自然地好像很自豪地说“这是我女朋友”，好像真是被他捡了什么便宜似的。虽说让她觉得他很不长脑子，可是让她却很有别一番滋味。
　　莫东驰虽然有点不好相处，可是依然是个条件那么好的人，她还是不知道他为什么非得看上她，但是她此刻真有些害怕，既然看样子他们就是已经在一起了，可是他会不会哪天突然就清醒了？

　　安白这个时候突然又明白过来——原来那样对舍友的感觉，放在莫东驰身上也是一样的。她着实是不讨男生喜欢，她也习惯了，而现在莫东驰这么把她当回事儿，原本一直没有人在意的突然有人放在心上了，所以她怕一下子就没了。
　　不过，她在心里想，管他那么多呢。莫东驰总是不一样的。她跟他相处到现在，也算是耗着他耗到了现在，这是唯一她觉得看清了的事实。

　　所以安白在听到莫东驰给她叫了一个粥之后，站在他身后微微地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我要歇一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