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日光》小人参

17、Chapter 17

　　尽管知道车上所有其他人都只当他们是纯粹的陌生人而已，根本不会来搭理她，也不会看见他们有任何稍微亲近的举动而注意她或者取笑她，但安白就是觉得不自在。所以直到下车前她都没再跟莫东驰说话。
　　莫东驰有一点好就是，当安白不是因为气急败坏而仅仅是不愿意搭理他的时候，他也一般会很有节操地不去挑衅她。
　　安白呆愣愣地看着窗外，忽然就觉得好像这是她这么多次一直在这个地方挤着慢腾腾的司机态度特别差的公车，有人这么陪着她站着还是头一回。夏念西总是不愿意坐公车，觉得挤得不行还不一定挤得上去，还不如打车。所以每回她跟着夏念西出去基本都是打车，有时候路程有点远安白觉得不划算的时候，夏念西还会为了强迫安白使出她自己出全部车费的杀手锏，就算安白要给她钱她也死活不要。所以慢慢地安白就尽量不跟她一块儿去远的地方。作为一个死宅，她拒绝夏念西也是情有可原的，夏念西还有别的狐朋狗友，就不会太死缠。这样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安白基本上出去坐公车时，都是只有她一个人在勇猛地战斗。
　　怪不得这么多女生死活想谈恋爱。累得要死要活一直站着的时候，起码不是自己一个人不是。

　　不知道是不是安白先前的威胁起到了作用，这最后一家反而得到了莫东驰的首肯。
　　安白其实当时已经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了。她觉得至少这几家的情况都还是挺好的，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变态罪犯的窝点，如果不是莫东驰在一边捣乱的话，她可能早就在第一家定下来了。而现在奔波了那么大半天之后，人已经累了，心理上就觉得这家一定得好。而现在看来，好像也是挺好的，远是远了点，但是条件什么的看上去都挺不错，所谓莫东驰说的小区得安全的条件也具备了。
　　想来她也真是悲催，这种小事，而且纯粹是自己的事情，却偏偏得要莫东驰来说三道四地决定。

　　安白突然有了一种悲哀感。她觉得她好像越来越没法摆脱莫东驰了。不管她用何种方式，温和的或者激进的，什么办法都好，都对莫东驰无效。

　　悲哀归悲哀，安白也就自己心里想想。因为要是说出来，莫东驰肯定不仅不会同情她而收敛，反而会愈发变本加厉地压迫她。
　　所以安白就在这种悲哀的情绪中跟那个笑容很亲切的妈妈说好每周末都来辅导她的小女儿。
　　所以安白在跟人家说定的时候，瞟了一眼站在旁边根红苗正的莫东驰，有一种其实是莫东驰这个人贩子把她给卖了在交易的错觉。
　　不过再怎么说，这事情总算是定下来的。在公车上的时候安白想，好像坐车也不算远，有时候人家去外面兼职还要远得多呢。总不能期待什么都是完美的。那样就不像是现实世界了。
　　这么一想，安白的心情就好起来，从悲哀低落中给解救出来。所以她瞬间就抬起头傻兮兮地笑了一下。
　　回来他们依然没有坐上位子，所以还是站着的，莫东驰原本并没有看她，只是盯着车窗，这一下子就从窗户玻璃上看到安白的倒影，难得地侧目了一下：“现在才回味过来有人肯让你祸害肯给你钱了吗。”
　　安白的脸顿时垮了一下，瞪了他一眼：“你就不能为我高兴一下啊。”
　　这哪里看出来莫东驰是喜欢她的嘛。他压根就是她不爽他就爽嘛。
　　莫东驰面无表情地说：“我觉得，两个人中至少要有一个正常的。”
　　安白捏紧了手里抓着的拉手控制自己。
　　谁知道哪一天她就真的无法忍受把他给解决了啊。早知如此她应该当初写入党申请的。入了党至少犯了事儿之后还能有开除党籍这一道防线缓冲一下，不至于马上就进去蹲牢房。
　　好在现在安白的心情还算好，腹诽了一下也就没跟他计较了，想了想问他：“你娘娘腔地这个不行那个不行了那么久，怎么这最后一个同意了？”
　　莫东驰又看着她：“不是你求着我说最后一个怎么也得说行吗。”
　　安白这下可真是被结结实实地噎了啊。她本来想他好歹也说句“你都找了那么久了，只剩这一家了，怎么说也不好再挑剔了”，结果他憋出来这么一句话，叫她真真是言语不得。
　　她虎着脸说：“我哪里求你了，我那是命令你。”
　　莫东驰点点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靠。她真心想把他给丢下车。能不能不要这么歪曲事实？真需要她把先前的对话给调出来给他看？
　　莫东驰沉默了一下，又说：“因为这最后一家家长是单亲妈妈，又是个蛮听话比较好教的女孩子。”
　　安白愣了一下，想了想，好不容易好像想通了，马上就怒了：“你的意思是如果是个小男孩你就觉得我会去勾引他？！”
　　莫东驰难得地瞪了瞪眼睛，抿着嘴沉默了好久，最后慢腾腾地说：“我真不知道，你脑子里，真的，都在想些什么。”

　　安白接下来的日子就慢慢过了。她现在发现，只要莫东驰不出现在她面前，她的日子就过得相当地平缓，而且心态相当地平和。
　　只要莫东驰不来影响她就可以了。
　　莫东驰自己倒是不出现了，但是不代表他就此淡出安白的耳边了。在她某天听到夏念西说起他搬出去自己住了的时候，她着实地惊了那么一下。

　　“这才大一他就搬出去，他有病？”
　　安白当时正在处理退学生会的事情，在夏念西的指导下填一张意见表，结果听到夏念西的话手就停下来了，抬头看着夏念西，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
　　夏念西嘿嘿嘿地笑：“是啊，相思病。”
　　安白无力：“你别玩儿了好么，这个梗已经过时了。”
　　夏念西继续嘿嘿嘿地笑：“那可没有过时，人家现在还喜欢着你呢——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是上次听见吴多提了那么一句。吴多跟他关系还挺好的么。也是，他们俩看上去挺像一类人的，都不爱说话——有可能是因为莫东驰心有大志不愿意被别人打扰呢，也不奇怪。”
　　安白“哦”了一声：“那我倒是没有想那么多，我就是觉得这住宿费都交了一年，学校里都是不给退的，他这不是浪费钱吗。”
　　夏念西拍了她一下：“你还真是有志向啊！眼里就盯着钱——反正我是觉得他肯定有自己的想法，说不定嫌宿舍不管怎么样都有点吵，自己一个人住比较清静比较自在。再说他是住学校里头老楼里原来那些教授的房子。他招老师喜欢呗，反正那些教授都搬了家了，房子空在那儿也是租出去，还不如租给自己的得意门生比较放心。不过倒是给莫东驰来了个好事儿，又达到目的了，房租还给的少。唉，你说我们怎么就不招教授这么待见呢。”
　　安白吸了吸鼻子说：“因为我们当初脑子进水选错了学校选错了专业。谁理我们呀。你要这么说，我倒觉得莫东驰这人肯定有点问题。集体生活是肯定得过的，他都过不惯，只能说明性格有点奇怪，不太适合跟人相处。因为就算有自己的目标和打算，也不一定非得一个人待的远远地才能做好吧。性格缺陷问题。”
　　安白简单扼要地总结完，就发现夏念西在看着她贼笑，心里就是一麻：“你笑那么猥琐干什么。”
　　她好像刚才没有说什么YD的话吧，都是很客观很科学的分析啊。
　　夏念西还是那么笑：“你可得了吧。你就是那种不搭理别人的人，我一说个莫东驰出去住，你就连他性格缺陷都分析出来了，你这不是关心他是什么。”
　　安白奋起反抗：“我哪里关心他了！我就是在说个事实问题而已，而且是你先开始的话题好吗，你搞清楚先！”
　　夏念西无所谓地摊摊手：“随便你怎么说。就算我撩拨的你，但是你也不能否认，要是换了别人，你肯定‘哦’一声也就过了，想都不会多想一秒钟。你刚才可是一脸认真地给说了那么多的。”
　　安白低头反省——看来她平时真是对同学关心得太少了，以至于夏念西得出如此令人发指的结论。她以后再听到别人的事情，怎么也得多想想。
　　夏念西见她不说话，以为自己真的把她给打动了，再接再厉：“我说白白啊，我都看着莫东驰老在你跟前晃那么久了，怎么说也得有点效果了，你看你现在不就是不能控制地注意上他了吗。你就别傲娇了，就从了他吧。”
　　安白终于填好了表，放下笔站起身看着夏念西：“哦，听你这样子，你是被莫东驰给收买了，成天的给我在这儿做说客？”
　　夏念西脸色一变，收了那张表，迅速地消失在人海中。
　　安白对着夏念西的背影翻了个白眼，从桌上拿起自己的笔放回书包，一边往外走一边默默地想：难道她是真的被莫东驰的阴魂不散给刺激到了，现在对他的事情都过于敏感了？
　　这是凶兆，得遏制。

　　回到宿舍之后安白习惯性地打开电脑，无所事事地坐了将近十来分钟之后，突然惊醒——她最近都在干些什么呢？除了早上跑跑步，平时去上课，偶尔还逃课，接下来的课余时间，她都好像什么都没干。每天上上网，但是到关了电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干了些什么。
　　原来传说中的大学生活，她过了一年，这一年，也还是这样。
　　顿时安白就被自己的反省给震慑到了，心里一阵愧疚。进了一个好学校，虽然不是好专业，但虚度光阴总是要遭天谴的。
　　这么一想，安白就迅速地关了电脑，上床睡觉去了。至少中午午睡一下，下午上课精神就会好点。

　　后来的某一天安白猛然想起当时自己的反省，很是奇怪地说：“怎么我当时一下子就有那么光明的想法了呢。头一回觉得要为了下午上课精神而午睡啊。”
　　莫东驰头也没抬地说：“那是因为你觉得我在努力奋斗，你也得跟着我的步伐。说明那个时候你已经在不知不觉地要向着我了。”
　　安白毫不犹豫地说了一句：“呸。”

　　这是后话。此刻的现实是安白睡了半个小时左右就惊醒了。因为梦里梦到莫东驰居然一边笑着一边追着她说要给她说个笑话，吓得她拔腿就跑，跑了好久回头都看见莫东驰还在紧紧跟着，直到跑得腿都软了，人也差不多吓疯了，才两腿一抽搐醒来。醒来之后她擦擦汗，虚弱地爬下床，去水房洗脸的路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这莫东驰真的已经阴魂不散了，做梦都不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