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长相思》旧时萱草

49、Chapter 44 隐约的察觉

　　“柳生君，还磨磨蹭蹭地干什么，我们可都等着你一个人呐！”
　　“我立刻就来。”

　　快速地脱下医院的白色的制服，换回外套的柳生刚跨出办公室的大门，立刻被同事挟住了左右臂，为首的片山像是发号施令般一扬胳膊。

　　“给柳生比吕士的送行酒会，今天还是柳生君的生日噢，赶早不若赶巧——”

　　片山的后脑上，有一撮如论如何梳理都倔强支棱着的头发，好似骄傲的鸡尾随着主人的动作一晃一晃。柳生被团团簇着走在后面，盯着他左右摇摆的发梢，心情郁闷到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按照他原本制定得好好的计划，下班后本应立刻就回到公寓，可科室的同事连带着上司都合谋着，将他和另两个同僚拦下——为了去往大洋彼岸参加研修的人员，以送行为由举办的酒会，无论那什么借口推脱都会被无情地驳回，再加上今天是他的生日，双重主角光环下，柳生无法推辞，只得随行。

　　送行酒会的地点，由片山君定在离他们供职医院不远的居酒屋。同事蜂拥而入，纷纷坐下，柳生终于逮到了空子，检查上班时间没有时间应答的手机。来自仁王和真田等人的邮件，大学同窗的生日祝贺，绘美的短讯……列表滑到了最上端，显示时间是下午六点多的两则未接通话，有着同样的联系人姓名。

　　——幸村精市。

　　柳生停顿了两秒，借口去洗手间，给公寓打了一通电话。话筒里幸村的声音和以往一样低柔又平静。

　　“送行酒会的话的确是没有办法……毕竟是一年为期的外出研修，比吕士请少喝一点酒吧。”

　　看似流畅的话语中透着淡淡的疏离，柳生除了应声“好”以外别无他话。大概是心情超出预期的忐忑，临挂断的时候他才忽然续道：“如果我回去晚了，不要等。”

　　电话那头没有回应，片刻之后传来信号被阻断的嘟嘟声，试想着此时待在自己公寓的他或许也正和自己一样轻松了一口气，柳生的心情忽然沉重到自己都没有料及的程度。

　　和幸村的相约，是早晨上班前定下的。

　　在柳家醒来，匆匆忙忙穿衣刷牙，正坐在餐桌上吃着早餐，忽然发现手机因为静音而漏接了许多新的通知。列表最上面一条的未接来电，以及送达时间在来电不久之后的简讯，统统来自于幸村精市。

　　——比吕，今晚有空吗？聊一聊吧，我在你的公寓里等你。

　　他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
　　幸好，乾和柳碰巧去了厨房，没有人注意到他蓦然间的失态。

　　来自他的电话，要回拨过去吗？手指按在绿色的通话键上，却迟迟没有按下去。深深痛恨着自己的犹豫不决，柳生最终还是选择了同样短讯的回复。

　　“我也想和你聊一聊，要不 ……”；
　　“好，那我今天下班后……”；
　　“幸村……”

　　改来改去始终觉得不妥，按下去的字一个接一个地被自己添加润色又删除，如此往复了几次，他最终还是只发了“好”的简单回应。

　　他要和自己聊些什么呢？柳生左思右想也猜想不到。
　　随着下班时间的临近，心情也相应的变得更加紧张不安，这种掌握不了的情绪变动，在他听护士偶然间说起北泽君和他的女友谷口有了一场争斗时，变得更加的难以捉摸。当同事连同上司，压着另两位同去参加研修的青年医生冲进自己的办公室发出邀请，本能的“我已经另外有约”的推辞背后，的的确确隐藏了如释重负的心情……

　　他知道自己内心对此的否认，不过是自欺欺人。
　　如果和幸村的交谈会是另一场冷战或者吵架，那么他不介意推迟。

　　不知道要延续多久的送别会，同事们喝多了酒，不自觉地就祛除了相互间的隔阂，关系仅仅一般的也开始勾肩搭背地说起话来。酒量颇好的柳生被他们刻意地灌了好几杯，竟没有丝毫醉的感觉。随着大脑越来越清醒，身体的温度却不断在增高。连脸颊都热出薄汗的时候，他终于推开门走进中庭。

　　十月中旬和下旬交界的天气，早晚和中午的温差愈加显著，下雨并未放晴的天气里，寒冷像针砭刺着皮肤的刺痛愈加鲜明。意识到深秋原来是真的来了，柳生忽然间没来由地想到，北海道的此时恐怕已经降了初冬的第一场雪。

　　印象里在幸村来东京之前，便是在北海道逗留了数月的时光。彼时因比赛失利而处于心情低落期的他，在电话里的声音低柔却失落，克制不住疯狂思念着他的内心，那时的自己刻意拉开了原本沉重的话题，和幸村隔着千里之远的距离，遥遥举杯共饮。

　　酒瓶敲击的声响，人群的欢呼，通向北海道的话筒里忽然传来焰火的噗噗声，就在幸村向他描述夜空如何如何美丽的当口，柳生那里的人群竟也迸出欣喜的尖叫。

　　抬头看去，漆黑如墨的广袤夜空中，大朵大朵的烟花不断盛开又落下，惊扰了零散的星和明亮的月，向天边四散而去。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回想起来就像过了好几年似的。就算是同时看到了明月和烟花，身边也汹涌着人潮，也不能和他当面共饮，那就是所谓地域的局限……

　　“柳生君，小心——！”
　　从身后传来的惊呼，柳生在本能的驱使下向前猛蹿了一步，木头撞击的哐啷巨响惊走了回忆，也惊得他出了半身的冷汗：按着他刚刚站的位置，若不是别人的提醒使之躲得及时，恐怕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自己要被那门结结实实地撞上一下……

　　就算疼不出眼泪，过几天身上也会浮现出淤青吧。

　　而且若被撞到，别人问起还不大好开口。该怎么解释这淤青呢，难道坦言说：我被门夹了？
　　当真险之又险……

　　居酒屋的老板娘急急地赶来，重新打开被风带起的门，又慎重地鞠着躬道歉。道是晚上风大，中庭的门又没有用什么固定住。为了补偿他受到的惊吓，她还特地免费送了他们一大盘的吃食。美食的诱惑下，同事很快便忘掉了刚刚没有得逞的危机，重又勾着脖颈碰起杯来。

　　酒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下班过后的四个小时了。逢酒必醉因此没有沾一点点酒的同事小林负责送柳生回去。柳生用双手贴着滚烫的面颊，凝神注视着车内不断摇晃的平安玉饰，思维已经不知道飘到哪里的他，忽然被叮叮作响的寻呼机吸引了注意力。

　　寻呼机是医院的医生相互联系的方式，下了班还收到通讯，一般只有那种比较坏的可能……想到此，他迅速收敛了精神，用手机反拨了回去。

　　电话那头是大学院里的圆脸后辈——不出柳生所料，后辈用隔着话筒还能明显听出惊慌的声调说：“北泽先生的身体状况似乎……”

　　“具体是什么情况？”

　　北泽是柳生负责的病患，前几日也因为某些原因出现过异状。虽说医院此时还有其他的值班医生在，可北泽启智平时的用药情况、身体检查等等资料都在柳生那里。尽力回忆起前几日的治疗方案，还有自己那份病患档案的放置处，尽皆告诉了后辈以后，柳生还有些不放心。思考只用了不到半秒的时间，他便扭过头，对开车的小林说：“先把我送到医院吧。”

　　小林顺从地点了点头，汽车减速并靠边以后，掉头重新驶向了医院的方向……幸好在接到瞬间忽然冒出的，种种不好的猜测，到达以后证明不过是虚惊一场。

　　待他冲进第一外科的楼层，护士站的护士便好心地拦下柳生，告诉他：北泽的“不适”已经没有大碍。圆脸后辈也及时地出现在走廊，带着满怀的歉意向柳生道歉，只道是北泽虽然颇有不适，但用药及时，目前已经比半个小时前好了很多，倒是自己大惊小怪，累得柳生前辈又多跑了一趟。

　　面对后辈如此诚挚的道歉，柳生并没有把他的失误太放在心上。既然都来了医院，不如顺路去看一下病患北泽。他天生心脏早搏的毛病并不是什么不治之症，却也容不下一点的麻痹大意。
　　已经过了家属探病的时间，单人病房里只剩下北泽一个人。或许是自知刚刚闹出的动静太大了吧，看到柳生走进来，男人棱角分明的脸上竟透着一抹似乎是不好意思的红晕。北泽启智从病床上探起身。

　　“柳生医生，你来了？”
　　“北泽君，今晚怎么了？”

　　普通的问话，他却在听到问题时露出更加窘迫的神情。大概猜出异状的原因大概和忌口有关，揣摩着问出“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柳生果然在北泽的脸上找到了因为被说中原因，而愈显心虚的遮掩的笑。

　　索性打破沙锅问到底，看着北泽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床头柜里拿出那盒罪魁祸首，柳生无语以后顿时明白了堂堂七尺男儿，为何竟会在被问及吃了什么忌口的食物时左遮右掩、欲盖弥彰。

　　……试问除了故友丸井，有那个男人爱甜食爱到如此奇葩的地步，上一次出现的异状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吧……观察着柳生的面部表情，拿着被他偷偷藏起来的桃酥饼干，北泽终于讷讷地开口。

　　“抱歉啊柳生医生，我知道恢复期间要忌口甜食，但每次我都……吃一点应该没关系吧？……今天下午麻理子已经因为这个把我骂了个狗血喷头，以后我一定不会……”

　　护士口中所说的，北泽和他的女友吵架，竟然是因为这个吗？
　　想到和幸村还有约，而眼前的北泽启智眼看就要滔滔不绝下去，柳生巧妙地打断了他的话，可脚还没踏出去，身后的病患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间雀跃道：

　　“对了，麻理子和柳生医生，原来是同学吗？”

　　柳生有些不耐烦地站住脚步：“我们国中的确是校友。”

　　“那真是太巧了，出院后我和她的订婚典礼，柳生医生您一定要来啊。”

　　无意中说出的话就像魔咒，牢牢地锁住了他向外跨的脚步。但医院本就安静，这间病房内又只有他们两个人，柳生无比确信自己并没有听错北泽的话。或许是在鼓动柳生对必定出席的允诺，北泽立刻露出满脸的笑容。

　　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