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长相思》旧时萱草

41、Chapter 36 你可不可以爱我

　　幸村从不认为自己会是个容易伤风悲秋的人，然而明明知道站在身边并不是那个人，眼神却仍止不住地往他那里飘。

　　现实的距离，大概可以通过其他方式来弥补吧？想知道如今他习惯的举动说话的语气和微笑的神态，足够接近足够类似的那种就好，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打破现存的距离，离那个人近一些，再更近一些。世界上除了他以外最肖似他的人，正好就走在自己的身边，走路的时候被人流拥挤碰撞，因此撞到了两个人的肩，身边的他露出斯文有礼的笑容，抢先一步隔开汹涌的人潮，在灯光恢弘处含着笑回首相顾。

　　大概只要跟着他，就不用再担心会被人流碰撞吧……就像真正的柳生比吕士会做的那样。

　　幸村下意识地翘了翘嘴角，然而未等笑容浮现，巨大的矛盾就蓦然袭击了他的心。与此同时，有两个戴着半边面具的女孩迎面走了过来，像是准备了许久似的，匆匆忙忙地拦住身边的他，开始搭讪起来。

　　在幸村的注视下，对着红了脸前来搭讪的女生微笑着回应的他，忽然抬头怔怔地看着忽然落了几丝雨的夜空。

　　黑漆漆的夜空，因为街市的张灯结彩更显深邃，那几丝雨若不是正巧落在幸村的鼻尖，他恐怕也不能立即察觉。数秒之后，隐藏在人声鼎沸中的雨声由远及近，落雨倾盆而至。

　　幸村反应极快，立刻伸长左臂去拉仁王，想顺势向路边的屋檐下跑。仁王却急速转了个身，发现视野范围内并没有切原赤也的影子，急的连随身包里的伞都不及抽出来，便回头冲进了声势愈加浩大的落水中。

　　“比吕——”
　　“幸村，我去找赤也——”
　　幸村一手拉了个空，愕然地站住了脚步。
　　一对又一对的路人手拉手跑过他，向他身后不过几步远的屋檐下冲去。幸村仿佛忘了忽然汹涌的落雨，回头向着人潮眺望。

　　幸好不过短短几分钟，俩人的身影便又出现在人群的近处。一手拉着切原，另一只手用来撑伞的仁王，半边身子都露在落雨中，紫发因此也湿了大半，一缕一缕地贴着额头，鬓角都露出了原本的白色。再凑近些，幸村发现他的妆也已经被雨水弄花了，可即便狼狈如此，两个人竟然还在不住地斗嘴。

　　仁王在理由方面占着上风，因此颇有些得理不饶人，揪着切原路痴的痛脚数落个不停，赤也原本面露愧色，被损得多了，非但没有更加羞愧，反而被激活了一般，开始不甘逊色地反唇相讥，最终惹得仁王一个忍不住，夺过幸村原本抓在手中的报纸，卷成一卷狠狠敲上他的额头，这才让切原在悻悻之中住了口。

　　“赤也你这个笨蛋，跟你说要跟紧了跟紧了，竟然还走丢，幸好站的近，要不然要我去哪里找你？你还准备打电话给真田或者柳或者其他人求助么！国际漫游你开通了么！……啊啊啊你真的笨死了——智商都变成凉拌海带了么！……别动，我在擦你脸上沾着的面包屑啦！……”
　　“轻点，很痛哎！”

　　言语还不够表达自己内心的痛心疾首一般，仁王把幸村默默递过去的湿巾在切原的脸上加大力度蹭了好些下，这才收回手，把自己脸上已经花掉的妆慢慢地擦拭干净。

　　“烦死了……脸都被你擦红了！”
　　“笨蛋不要和我说话！你以为我是因为谁才搞得这么湿的？”
　　“又不是我让你不撑伞的，湿了能怪我么！”

　　卸妆的同时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口舌之争。脱去紫色的发套，摘下金丝细框的眼镜，再抹掉修饰脸型的装饰，站在幸村面前的赫然便是原版的仁王雅治——本来便是仁王雅治，从来不是柳生比吕士的他，在听到切原赤也心不甘情不愿的嘀咕时，咬着牙在他乱糟糟的头顶又大力蹂躏了好几下。

　　之前走路的时候都没有并肩而行，却在下雨之后第一个冲出去找他……幸村只手插着口袋，旁观着他俩怒目而视、恨不得扑上去咬对方一口才肯罢休的劲头。原本隐约的推测逐渐浮出水面。这两个家伙一直以来比旁人要更加亲密的举动和言行，原来早就超过了普通友情的界限。

　　就像他和柳生，又远远地把他和柳生甩在了后面。

　　他记得自己曾经的梦境，梦境里的柳生和他从来没有开口交谈过。然而在那一夜，他却梦到柳生拉着自己，问你到底要不要和我交往，你到底要不要和我交往，如此反复地问了无数遍。那是比任何时候都要深刻清晰的对话，直到醒来，幸村还能记清梦境中他那双烟紫色的眼睛，黑暗中唯一的那一种明亮，亮得令他心悸。在记忆中刻下了很深的划痕，却因为现实的距离而忘掉了他容貌的细节和微笑的弧度，声音哪怕隔着梦的界限传了几万公里过来，内心的无奈也要比痛苦更加的清晰深刻。

　　之所以会梦到，或许是太想要那个人的温度，而所谓梦境也正好泄露了自己最真实的心意。

　　如果当年他在电话里那样情深意重的告白是真实的话；如果这五年来他隔着话筒和邮件包裹传递过来的心意是真实的话；如果他真的如他自己所说，爱了自己这么多年都不曾变过的话……是否是字面意义上的“在一起”，又会有什么不不同呢？既然彼此都是把对方都装在心里的那种存在，柳生他，一定能够理解自己的心情吧？

　　……

　　可惜，或许正是因为当初他的回答太过笃定，自己对他的感觉太过笃定，忽然听说了柳生他已经move on已经let go已经和那个女生开始交往，才会如此的不是滋味、难以接受。

　　现实永远会在猝不及防之间给你惊或喜，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承受。

　　于是，自己在不断犹豫不断纠结的“能不能被他的家庭接受，又能不能被日本的社会接受”，都仿佛自作多情一般可笑似的。

　　相比而言，仁王和切原整天打打闹闹没个正形，却是他们当中唯一修成正果的一对儿。如今第二次的西欧之游，虽说仁王并没有对幸村说出“我和赤也正在交往”之类的话，两个人却在这个方面心照不宣的默契，幸村也自知之明地保持蜗居不参与观光旅行，免除了电灯泡的恶名。

　　走回公寓楼下，切原易拉罐里的饮料已经喝尽。他直起腰，向不远处的垃圾桶作出远投的姿势。随着罐身和金属发出清亮的撞击声，他的T恤领口也偏了些，一边贴紧了脖颈，另一边却露出了大片锁骨下的皮肤。仁王扫了他一眼，把自己披在肩上的外套轻轻抛过去，切原敏捷地接住。

　　“赤也，前几天你很喜欢吃的那种糕点，我请相泽君帮忙买了一些，已经放到我们房间里了。”

　　提到糕点，就像真田听到了“不能松懈”，柳莲二联想到了“数据”的条件反射，裙带菜君立刻精神一震，连一声再见都说得有头无尾，把仁王的外套顺手搁在自己的右肩，急匆匆地向电梯走去，仿佛刚刚出门不是吃了晚餐，而是挥洒着汗水运动了一般。

　　幸村也不说破仁王的小算盘，只是含笑看着他的身影隐没在电梯闭合的门中，这才开口道：“你特意给他的外套，切原却好像没能理解你的深意哦？那个吻痕——”

　　“噗哩，幸村你想说什么？”
　　仁王故意发出大大的声音，像是掩饰，却有些防备地在胸前交叉起双臂，一双碧眸在幸村脸上扫来扫去，观察了半晌也没在他脸上找出什么明显的破绽，只好往后仰了仰脖子，半是敷衍半是耍赖地说：“想知道我的事，幸村你可要拿自己的秘密来换哟。”

　　照是平常，幸村一定只把他的话当做耳旁风，许是回忆太多影响了心境，人也变得无可救药地念旧起来，明明应该放手的旧日恋情却在情绪的深处蠢蠢欲动。片刻的沉吟，幸村竟微微一笑，点头应允道：“好啊。”

　　“哈？！”

　　仁王惊愕的眼神尚未褪去，幸村倒尚像是在聊别人的事情一般，轻描淡写地说：“上次你和赤也走了没几天，有个八卦小报便刊登了关于我是同性恋的新闻……”

　　“噗哩，难道是那个安德——”

　　举起一只手，简单阻止了仁王插话的意图，幸村淡淡的说：“我当初也是那么认为……但相泽小姐说，不是因为迈尔当街告白，实际上是我陪你和赤也逛街的场景被偷拍了照片，大概某个举止很是亲密，因此被误会了。”

　　“那后来怎么样？”

　　五年前尘埃落尽的同性恋绯闻，前段时间出乎意料地被炒了冷饭。经纪人相泽对此采取的态度利落又干脆，具体的操作幸村并不知晓，只不过后来原来越密集的训练，以及令人烦不胜烦的其他事情夺取了幸村的注意力，等他重新记起这件事来，同志事件已再度被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