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Chapter 29 意外 ...
-
谈起安德烈斯•迈尔其人。
经纪人相泽曾经评价过这位原籍德意志的游子：家教过严，一旦解脱束缚便自由发展过度，以至于人生道路全部跑偏的傻蛋……的典型代表。
相处时间不久的缘故，在幸村看来，安德烈斯只是超乎常人的坦率和开朗，其他方面了解尚且未知。然而这忽降骤雨的晌午，他对于这位前辈的认知，因某不能为人道的事故，即将发生很大的改变。
意外，大概是由温网众所周知的，仅次于落雨和裸奔的第三项“传统”——非人类参与者，譬如说松鼠和蜜蜂，发起。
这天的早些时候，先于幸村抵达的安德烈斯，欣喜地发现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入侵者——麻雀，正充满惊惶地在更衣室内横冲直撞。鉴于经常有此类动物闯进比赛现场扰乱选手的赛事，他立刻关上了更衣间的门——以免可怜的麻雀子冲进长长的走廊，陷入彷徨于迷宫的可怜境地；并打开了通往蓝天白云的窗户。然而这只小鸟已然在有限的空间内兜得晕头转向，一头扎进了安德烈斯敞开的储物柜门中。
此时，安德烈斯有三种处理方案：其一，打内线电话给比赛工作人员，让经验娴熟的他们来处理后续事宜；其二，把麻雀子撵出，让其再接再厉飞往蓝天；其三，关上柜门，待比赛结束再行处置。
碍于个人智力等种种原因，他选择了第三个选项，并在比赛中止后将愤怒的小鸟抛之脑后。
因此在柜门打开的瞬间，尖叫着冲出柜门的麻雀子一头撞向安德烈斯宽阔的脑门，灰色的线条优美、身形绰约，叫声惨烈。后者则眼前一花，紧接着脑门剧痛，当下缩肩抱头，后退了好些步。
然后他撞上了幸村。
从小吃德国香肠和黄油面包长大的安德烈斯，有着异于常人的威猛体型和力道。可怜幸村此时正高举双手，处于脱下运动服的半途，后背被猛烈一撞，脚下当即不稳，踉跄地向前摔去。托运动服的福，沾了些雨水的白色略有些透，即使挡住了大部分的视野，隐隐绰绰还能看出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长方形条凳的轮廓。
双手被束缚住，撑住地面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从站立到摔得五体投地的0.05秒间，幸村的脑海闪过了千百种念头，除去对安德烈斯的无奈以及问候，撞到条凳可能导致的肋骨断裂让他立刻作出向左侧倾斜的重要决定。
于是接下来的场景，对幸村而言，简单说来便是——
坏消息：自由落体运动的正下方，有危险物条凳的存在；
好消息：他左斜避开了；
坏消息：安德烈斯跟着他一起倒下，被压倒并吐血的几率百分之一百；
好消息：此人还算有可救药，匆忙间推开他的后背，分开了两个人越靠越近的身体；
……
…………
………………
他撞上了条凳……
以臀部首当其冲的姿态。
“啊啊啊啊——”
安德烈斯甫落地，便以和体重完全不搭调的敏捷反应，像猫一样快速地跳了起来，粗手粗脚地扑到了横躺的后辈旁边，率先帮他把纠结成一团的运动服套头脱了下来。
“——幸村，你没有事情吧！”
关键时刻，安德烈斯的大脑貌似根本不会自主转动，把幸村的衣服甩边后，拉住他的双臂便是一阵猛烈的晃动。对幸村而言，那恐怕是比摔倒更加残酷的酷刑。
“……快点松开我！”
吼出声来的幸村终于摆脱了安德烈斯的钳制，他轻侧了一下.身体，用双手护住后腰往下的部位……臀部，诸多克制才没有立刻大骂出声。
“别摇我了，尾椎骨好痛，快叫救护车！”
安德烈斯转而扑向放在一旁的网球袋，从里面掏出移动电话开始拨号。被吼过以后，他总算找回点智商，知道冲出去向赛场的工作人员求助。幸村顾忌着伤处，虽满心觉得自己半裸的状态实在不伦不类，对拿便服来换的想法却有心无力，只好自我安慰幸好自己还穿了条长裤，不至于沦落到全.裸的悲惨境地。
几分钟后，随着纷杂脚步声闯进室内的工作人员带来了担架，几个人合力把幸村抬了上去。片刻之后救护车也呜呜叫着到达，把他们一齐给送到了就近的医院。
“幸村现在在医院，他屁股疼……啊，的确是屁股疼。”
医院大厅内，忙着跟经纪人相泽汇报突发事件的安德烈斯再度看了俯卧姿态的幸村两眼，瞥见他表面含笑实则磨牙的表情，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请问，要挂哪一科的号？”
挂号处职员的询问没有得到安德烈斯的回应，他还忙着跟电话那头似乎依然满头雾水的相泽进行解释。
“都是我的错……不不，都是我的鸟的错。他当时背对着我在脱衣服，所以没有办法……以后我一定会注意的——啊，可能已经影响了接下来的比赛，因为这次的确对幸村的身体造成了很大的负担……”
因为背对着大伙，安德烈斯没有注意到挂号处职员嘴角那微妙的抽搐，然而那副表情却被幸村一点不落地看在了眼里。
“请问……要挂哪一科的号？”
重申问题依然被无视，帮忙抬担架的工作人员交头接耳的，或许纯属好心的讨论，细碎地飘到了幸村耳中，他好脾气地不断忍耐。
“屁、屁股疼吗？”
“比赛取消后，两个人在更衣室里……迈尔先生果然很凶猛啊——”
“或许之前的游戏非常激烈吧——”
“要不要提醒迈尔先生，以后做这种事情的时候，还是温柔一点比较好？”
“既然如此……请挂肛肠科，谢谢！”
“我疼的是尾椎骨！”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幸村耐住剧痛抬起上半边身体，当机立断夺过了话头。
若不是他的教养够好，恐怕放在担架上的，让他俯卧得更舒适一些的枕头，已经被气急败坏地扔了出去。
“骨科，不是那什么肛肠科！”
骨科医生的检查结果很快便有了分晓，因为重物撞击造成的尾椎骨挫伤，虽然不是什么大病，却需要休息好些天，接下来的比赛无法参加已是命中注定。赶来的相泽小姐压抑着发自内心的爆笑冲动，向参与帮忙的工作人员再三解释，这实乃意外，而非他们脑中的臆想。待他们告辞离开，这才躲在病房内毫无形象地仰头大笑。
“噗，屁股疼——幸村君，你这是温网有史以来第一位因为屁股疼而缺席的选手。”
“相泽君，是尾椎骨挫伤，谢谢！”
幸村在心中暗自磨刀霍霍，要是被其他选手知道他传说中的缺席理由，还不如立刻掐死迈尔，再自尽了事。至于相泽临走前随口说了一句“如果不是这次受伤，恐怕幸村你也没有注意到臀部是如此重要的器官吧——祝你晚上睡觉愉快”，他理所当然选择微笑着装风声太大听不见。
不能躺只能趴的睡眠——愉快个大头鬼咧！
本不需要住院的小伤，却因为伤处的位置让上药变得格外的不方便。独在西欧的幸村没有亲密到可以脱下裤子的家人或者友人作伴，此时只得留在医院，把此等福利交给了天降桃花运的护士姐姐们。
十年前的那场大病住院，幸村还瞒着医生和护士，将网球拍偷偷带进了病房，每日不间断的挥拍训练；此番受了点“小伤”，头两天却离奇地没有碰网球拍哪怕一下，完全是尾椎骨自顾自疼得无可救药的缘故。
英国伦敦，在运动医疗方面颇具盛名的惠灵顿医院，虽说已经有了百年的历史，病房的设计以及装饰却没有丝毫落伍。静谧平和的住院区不同于抢救区的匆忙紧张，室内布置得宽敞明亮。整齐地放置在走廊两侧的绿色植物给这个无机质的生冷地点增加了许多代表象征着生命的活力。
逗留医院的第五天，从打开的房门外传来的，和平时迥异的洪亮讨论声，以及走走停停的脚步声吸引了幸村的注意力。在电话里向相泽提出尽快出院恢复训练的幸村合上手机的翻盖，对一旁进行常规检查的护士询问道。
“今天这里有其他医院的来访者吗？”
“嗯。”护士一面在手中的记录板上填写，一面回答说，“今天是……啊，对了，幸村先生是来自日本么？”
“啊……是的。”
“这次的来访者团队也是来自日本的哦，听说是特地前来交流运动神经等方面的治疗。具体的方面我不是很清楚。”她将笔放回胸前的口袋，微笑着说“幸村先生好好休息，有事就按铃，我先回护士站。”
走廊里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除了当地医生的英语介绍，的确有日语夹杂其中，因特地压低了音量而含混不清。幸村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准备顺便带上病房的门。
“喔，格里巴利综合症还是没有万无一失的治疗方法么？”
他的手蓦然顿住了。
外面的谈话声由远及近，已经停在了他病房前方的不远处。大概是没有想到会有住院的患者像他那般光明正大地偷听，医生们维持着比正常说话要略低的音量继续谈论着。
“治疗简单治愈难，其实最难的还是得知患病的现实给患者带来的冲击吧。忽然得知自己以后恐怕连排尿也困难，被现实打击得一蹶不振、甚至丧失希望的不是没有可能。”
“对意志薄弱的患者冲击自然更大，不过患上这种病，一直再坚强也会逐渐消磨掉的。”
“那可不一定……”
散发着浓浓东洋气息的蹩脚英语立刻获得了其他声音的兴趣和质疑。
“怎么说？”
“我知道的一个男孩，得知自己患有疑似的症状，非但没有……啊，我是指他似乎也曾经自暴自弃过，但后来不知怎么的，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天天向上的劲头谁都拦不住……从我所在的医院出院后，还跑去参加了什么运动会……”
“后来病发了？那样的身体状况根本不适合再强度运动的。”
“……那倒没有，不过他当时并没有彻底康复，又被送到美利坚继续治疗。前不久，我还听他以前的队友说他加入了运动生涯……果然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真不知道他这样的决定是生猛还是愚蠢——”
“你指的是全职运动？”
“对了，他叫什么名字来着……好像是，幸……幸……”
“是不是叫，幸村精市？”
幸村满脸黑线地打开病房的门，对站在走廊一侧苦思冥想的日裔中年医生礼貌地颌首。
“高冢医生，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说第29章 Chapter 29 意外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