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长相思》旧时萱草

10、Chapter 10 被时光掩埋的秘密 Ⅰ

　　五年前。

　　“幸村，幸村？”
　　都说喝醉的人重比泰山，事到如今柳生终于相信传言非虚。

　　他用尽力气架住摇摇欲坠的幸村，伸手在他的外套口袋里寻找钥匙。时间已经不早，却也没有到睡觉的时候。按常理本该灯火通明的幸村家的窗口，竟是黑漆漆的一片。

　　打开铁门以后，屋子里也是一副被黑夜侵染的模样。柳生靠着为数不多的拜访幸村家的回忆，在墙面上摸索着找到开关。惨白的灯光亮起，暴露在他眼前的屋内一片兵荒马乱。

　　他父亲身为著名设计师的缘故，幸村的家极富有豪华的西方特色。可此次放眼看去，但见不知原来用途的瓷器碎了遍地；应该乖乖躺在沙发上的靠枕也坦胸露怀，任由白色的羽毛交头接耳；头顶的吊灯不知被什么砸掉了一块，于是玄关这一边笼罩的灯光缺了灯罩的掩护，直直刺进瞳孔，直接又炫目。

　　顺着幸村含糊不清的指示把他拖到二楼的房间门口，脚无意间踢到被摔坏大半的瓷器，看上去应该是花瓶，细腻的白色边缘镶着精致的金线，绣成苍劲枝叶的形状。理应价值不菲的东西沿着尚且圆润的弧线向远处滚去，越过走廊的木质栅栏。片刻后从一楼传来清脆的破裂声。

　　明显经过世界大战的家，门窗却还关得好好的——柳生能想到的唯一可能，便是这里曾经发生过家庭内部严重的口角甚至恶斗。

　　把幸村精市横放在床上，柳生顺利地在厨房找到没有献身于家庭大战的水杯和烧水壶。烧开的水被他晾成温热才端去，从床上勉强立起上半身的幸村许是怕弄翻水杯，牢牢地抓住柳生的双手，有些急切地喝着水。
　　一杯喝完又添了一杯，还是有些水被他不甚平稳的动作洒在胸口。从幸村的禁锢内挣扎出手来的柳生将意识稍有些回复的他再次平放在床上。

　　“幸村，松手……你睡会吧，我去把打碎的东西收拾下。”

　　从一楼的储物间找到清洁的工具，弯下腰把遍地都是的物品碎片扫掉。垃圾桶里堆得满满的乳白色瓷片，敲击在一起发出的声音清越，缠绕的金线反射着头顶吊灯那淡彩的光。
　　稍加整理后的客厅整洁了不少，却更加冷冰冰地没有人气。许是装饰品都被砸碎的原因，他只能这般猜想。

　　临走前，柳生忽然想再去看幸村一眼。
　　盖在他身上的被子被他蹬得只齐到腰部，手臂反搭住额头。因喝多了酒，白皙的脸泛着淡淡的红，就靠在柔软的枕头上。下巴到颈部的线条流畅而瘦削，白色的喉结随着他的呼吸，微微地上下移动。

　　柳生颇为无奈地拿住被子的两端向上拉，目光停留在他的衬衫胸口两块深色的水斑上——似乎是之前喝水时溅上的。犹豫只有一小会，毕竟不能让醉得似乎已经没有一点意识的某人遭遇受凉的厄运……

　　他在一旁的衣橱里找到可换的干净睡衣，轻轻拨开他放在胸口的另一只手，有些笨拙地去解幸村衬衫的纽扣。好不容易才解到第三个，手腕却蓦然被灼热又蛮横的力量抓住。

　　“比吕……”
　　幸村半睁着眼睛，眸子的神采还有些迷糊，可掌心的温度却是毋庸置疑的滚烫。被他拉住的柳生这才发觉自己的双手有些意料之外的冷。幸村就像贪恋着那抹微凉一般，用力地攀住不松手。

　　“比吕……”
　　“嗯？”
　　“他们都走了……”他喃喃地说，“爸妈，还有和子，都走了。”

　　当天下午，尚处在清醒状态的幸村还带着笑向他们转述了双亲带着小妹回去美国的消息，无论神态还是语气都一贯地平和。这对一年间有大半年在境外度过的幸村家再正常不过……
　　当然，这样的想法对柳生来说，只存在于踏进这个家门以前。

　　放在任何一户人家，都不会在举家离开时亲自动手把房子拆掉。除非是激烈吵架以后愤然地离去。

　　笃定了心意要走上职网道路的幸村，如柳生所见，被所爱、也同样爱着他的家庭独自抛弃在神奈川。

　　破碎的摆设；一片狼藉的室内；他经过其他卧室时无意瞥见的，如同张开了大口般没有关上的衣柜，无一不在验证他的猜测。那一瞬间，柳生忽然明白了今晚在灯火阑珊处笑得落寞的幸村，竟为何如此容易醉倒。

　　“他们回美国了……和子问我什么时候才会停止独断专行……她说，什么时候退役，她就什么时候和我见面。”

　　比含糊不清的口齿清晰许多的是那个人的力量，攀着他的手臂，从手腕一寸一寸向上移动，又从手臂向他的后背延伸，直到把坐在床沿的柳生完全拥住。从脖颈到胸膛再到腹部，都密切地贴合在一起。
　　从未有过的紧密，能听到对方心跳的亲近骤然让柳生浑身僵硬。

　　“比吕，你有喜欢的人吗？”
　　“……有一个。”
　　“你很在乎她吗？”
　　“我很在乎他。”

　　——呐，比吕喜欢的人，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幸村精市。

　　——我爱的人，他的名字是幸村精市。

　　“……我以为在乎我的，都离开了。爸妈也是，和子也是……麻理子也是。”

　　国三那年前的初夏，那个叫做谷口麻理子的女孩子。
　　柳生记得她亚麻色的头发和微笑的柔软的脸庞。印象里她总是很喜欢笑的样子，所以在她严肃着表情对幸村提出“我再也受不了……我们分手吧”的时候，碰巧在场的正选都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丝毫噪音。

　　当时的幸村浑然未闻般的笑容清浅，微侧着头说没问题。

　　谷口离开以后，他们也找借口纷纷走掉，碰巧忘了替真田把笔记本留给幸村，柳生重返病房。隔着视察窗厚厚的玻璃，他看到幸村把摆放床头的模拟想象训练模型大力掼在地上，浅绿色的模板碎了一地。

　　从窗外照进来的阳光是金色的，笼着碎裂的模型残骸，隔着窗户看上去闪烁着微光，郁郁的一大片。很像是从远处看去的，学校网球场周围那茂盛的深深草木。

　　总显得比同龄人成熟的幸村精市原来也有需要发泄的时候。柳生欲敲门而举起的手在半空中停滞了很长时间，最终没有落下去。
　　一门之隔的幸村用双手捂着头，后背靠着床沿下滑直蹭到地上。没有言语的行为却透着说不出的颓败。

　　“……他们只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里……”

　　拥抱骤然被压紧，到了连正常的呼吸都困难的程度，幸村犹未察觉般地侧过头。他脸颊的温度很烫，不断摩挲着柳生颈部的皮肤。

　　和他肌肤相摩擦的地方有些难以忍耐的麻痒，带着说不出来的陌生的快感。随着幸村的动作，他感到自己的身体逐渐热起来。

　　“比吕，你喜欢我吗？”

　　呼吸也带着灼人的温度，从他的鼻端呼出，绕着衣领灵巧地划过三个圈，随后重重地落在柳生的锁骨上。

　　——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你可是幸村啊……

　　“比吕，那你讨厌我吗？”

　　身体被他强有力的拥抱束缚住，双臂却还是自由的。连柳生自己也说不清从哪一刻开始，自己回抱幸村的力量丝毫不比幸村主动的来得逊色，只知道双臂间抱着的温热的躯体，对他而言是世间的至宝。

　　他只想视若珍宝地抱紧他。

　　——你喜欢我吗？
　　——我喜欢你。
　　应该就是这样简单的对话。
　　他所追求的，不过就是他能在听到以后笑着皱起鼻头，略有苦恼地说：哎呀呀，还真让我伤脑筋啊比吕……不过看在你这么喜欢我的份上，我勉为其难一下好了。

　　“你不讨厌我的话，那可以理解成喜欢么？”柳生听到他迷糊地说。

　　低下的头能闻到他身上带着的酒的味道，唇畔摩挲着他额角的碎发，软软的很舒服。下一秒，自己的脸被抬起，比妹妹阿穗硬塞给自己的棉花糖更加柔软的触觉覆上脸颊，从右边慢慢地移到鼻端，随后撷住了他的嘴唇。

　　自己正在被幸村吻着，这个事实不禁让他沉醉不已。能够感觉到幸村的唇瓣像确认轮廓一般在自己的唇上轻轻舔舐，侵入口腔时带来浓厚的酒香。连舌尖都被他缠绕住，尽情贪婪地吸吮着。

　　“……喜欢我的话，就不要再离开我了……”
　　长长的一吻结束，幸村把额头抵在他的胸口，有些气喘地说。不知是因为醉得厉害，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口齿颇有些含糊不清。
　　“你要一直陪着我……”

　　“幸村……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保证。”

　　我保证，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陪着你。
　　只要你愿意。

　　柳生的左臂从他的腋下伸过去，加大力气搂住他削瘦的腰。感觉到幸村将他的脸埋进自己的肩窝，炙热的呼气就像助燃了刚刚由幸村亲手点着的那把火，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猛然冲上了柳生的脊背。
　　隐藏在镜片后面那双苍紫色的眼眸变得幽深，他有些难以控制地收紧了力气。

作者有话说

　　小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