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浮云影点茶》夏特爱尔

50、第 48 章

　　西门吹雪要同叶孤城决斗的事情传得很快，几夜之间，便天下皆知了。

　　陆小凤遇到的每个江湖中人都在谈论这件事，好似这不是什么决斗，而是什么奇人共赏的盛会。不少人已经赶往秣陵紫金山等待，各路商家还开出了赌盘，双方胜负在目前看来，都是五五开。

　　有一些人甚至拐弯抹角地向他打听，西门吹雪的实力如何，叶孤城的实力如何，他预测会是个怎样的结果。

　　陆小凤当场就把桌子掀了。

　　这些人究竟将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看成了什么东西？看成了两只变把戏的猴子？看成了两条在路上抢肉骨头的野狗？

　　陆小凤为这些蝇营鼠窥之辈愤怒，也为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愤怒。

　　这场决斗有什么意义？

　　为的不过事虚名而已。

　　但是他们两个中的一个，会死。

　　然而让他感到焦虑的事不止这一件。

　　薛冰失踪了，接着他的妹妹，陆小凰也失踪了。

　　虽然陆小凰经常十天半月不见人影，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不可能毫无交待便销声匿迹。

　　花满楼忍不住也担忧起来：＂小凰到底到哪里去了，该不会遇上了强人......＂

　　陆小凤没好气道：＂哪个强人敢招惹她，抢了她回去做压寨夫人吗？＂

　　花满楼正色道：＂说不定哦。＂

　　陆小凤道：＂......谁会那么找死啊，真是不要命了。＂

　　花满楼道：＂谁知道？除了被人所制，她不可能就这样音讯全无。她是在离开东南王府之后失踪的，原本是要去西园找西门吹雪赴约，这过程没有任何预兆。这段路那个时间不缺路人，江湖上，可以在她闹出动静前便制住她的，能有几人？＂

　　陆小凤道：＂一双手便能数过来。＂

　　然而这些一双手便能数过来的武道大家，又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要抓住陆小凰？

　　一个冷冰冰声音在楼下响起：＂不错。＂

　　------来人正是西门吹雪。

　　他身后跟着花千树，还有峨嵋的三位弟子，孙秀青，叶秀珠，还有石秀雪。这几个人是怎么凑到一起的，着实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花千树看着掀翻了一地的食物，露出了恋恋不舍的表情：＂好可惜呀！＂

　　花满楼道：＂四哥，你们怎么会？＂

　　花千树道：＂这就说来话长了。＂

　　陆小凤看到西门吹雪，顾不得花千树，急忙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他本该前往秣陵，准备决斗才对啊！陆小凤不认为，西门吹雪在面对这场决斗的前后，会有何懈怠。

　　西门吹雪冷冷道：＂决斗会推迟一个月。＂

　　陆小凤道：＂推迟？＂

　　西门吹雪道：＂地点改在了京城。＂

　　陆小凤道：＂你们在想什么？＂

　　西门吹雪接下来的话就让陆小凤有些不可思议了，因为他说出了一个名字。

　　＂邪剑仙，陆小凰。＂

　　鬼面药师小茶一天的日常很平常。白天游荡在乡野之间，采药，捕猎，野炊。到了晚间，他才会进入城镇，根据望闻问切中的＂望＂字，寻着蛛丝马迹，替人看病。他偶尔会被地头蛇请去，接诊一些隐秘的病例，例如薛冰的眼睛。

　　他从来不喜欢惹麻烦，也从不多管闲事，所以在密医这个行当，他的风评一直很不错。人人都说医者父母心，但是他却从来没有什么同情心。

　　因此，人们甚至说他没有心。

　　他见过很多可怖的病例，听过很多凄美的故事......可他并不会被病状吓阻，也不会被故事打动。生老病死是一个理所当然的过程，他不觉得这个人的死，和那个人的死，在本质上有什么差别。

　　他就像一抹微云，清薄如纱，在旁人触不到的地方聚散。

　　＂找到你，可真不容易，＂一个声音在他的头顶上响起，＂出了决斗这么大的事，我原以为你会去京城。＂

　　小茶提一盏鬼火般的蓝色灯笼，仿佛无知无觉，继续前行。

　　对方对他的反应也并不在意，将一个包袱抛给他：＂你要的那批稀有药材，我已经找到了。＂

　　小茶一挥手，接住了包袱，道：＂三个问题。＂

　　对方商量道：＂这些药材可不好找，你就不能多给点细节吗？＂

　　小茶道：＂不能。＂

　　即使是像他这样的＂无心＂之人，也必须与人往来，每当这个时候，总有人愿意付出代价，换取他手中的情报。只要有人能完成他的委托，他就会回答被委托人的三个问题，他只回答是、不是或者不知道。

　　这便是同鬼面药师小茶交往的诀窍。

　　知道这个诀窍的人很少，他委托的难易度也随着被委托人运气变化不等......有时候他需要旁人帮他杀一杀人，有时候他却只需要旁人帮他提一提药箱。

　　虽然鬼面药师小茶从不惹麻烦，但是东南一带的秘闻，他知道的比谁都多。

　　＂好吧，好吧，＂对方沉默了一会儿，问出了第一个问题，＂呐，你上月是不是去了东南王府？＂

　　小茶的声音沉稳冷静：＂是。＂

　　＂哦哦，这真是个好消息......＂对方想了想，＂那个病人是不是邪剑仙陆小凰？＂

　　小茶道：＂不是。＂

　　对方惊讶道：＂不是？可当时东南王府关住的不是她，会是谁？那附近没什么重要人物失踪啊，总不可能是薛冰吧？＂

　　小茶刚要开口，对方急忙道：＂等等等等，我第三个问题不是这个，你得让我好好考虑考虑。＂

　　小茶于是就闭嘴了。

　　其实如果那是他第三个问题的话，他一定会得到一个令他震惊的答案------

　　当时关在东南王世子宝库里的，真的包括薛冰啊。

　　他一早就知道，陆小凰中了毒。这种毒素显然经过了他人的调配，目的正是故意杀人。他无意干涉人与人之间的争斗，既然陆小凰没有提出让他诊治，他也甘于保持沉默。经过试探，他得知她身上的是残留的余毒，知道她明白自身的处境，他就更没有干涉的欲望了。

　　＂最后一个问题，＂对方经过了激烈的心理斗争，说了出口，＂东南水师曹小将军的死因，是不是中毒？＂

　　东南水师的曹小将军是个心思缜密的明白人，只是来请他的时机实在太晚了。当他意识到自己碍了东南王世子的路，就应该提高警惕......晚了。

　　小茶回答道：＂是。＂

　　对方惊讶道：＂看来东南这边的情况真的不太妙。哎哎，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我还有问题想问哎......＂他絮絮叨叨的说啦，什么陆小凰不见了，决斗被推迟了，他要办的事情找不到接头人，东南这边的气氛太古怪，市场上的武器流通不正常......

　　小茶没有理他，继续漫游。又有一个犯了宵禁的夜归人见到了他，被他的鬼面具吓得瘫软在地，瑟瑟发抖。

　　没人知道他的面具下是什么模样。在乡野传说中，他有时是幽魂，有时是精怪，有时是神仙。有人说他面具之下累累伤疤，有人说他面具之下是一张狐狸脸，有人说他面具之下还是面具，其实根本没有脸。

　　不是没有人试图取下他的面具，但那些人无一例外，全都死于非命。到现在为止，死者的坟冢已长满荒草，小茶却还是好好戴着他的恶鬼面具。

　　小茶忽然停住了脚步，道：＂微生陌。＂

　　耳边的啧啧不休立刻住口。被唤做微生陌的那个人从黑暗中现身，几个起落到了他面前：＂在！怎么，你有什么想法？＂

　　如果陆小凰见到他，一定会吃惊地发现，这个人正是当初在西园调戏她的面瘫军士！

　　小茶歪了歪头，道：＂陆小凰，到底是什么人？＂

　　微生陌道：＂哎哎，你竟然对她感兴趣？＂

　　他说的话虽然不正经，表情却依然是那永远的一千零一号。

　　小茶道：＂她的血液里，掺了毒以外的东西。＂

　　微生陌道：＂这你都知道？＂

　　小茶道：＂想必，你也知道。＂

　　微生陌道：＂如果你肯与我一道上京，我就告诉你。＂

　　这又是另一个鲜为人知的小秘密------只要看上去不会惹麻烦，鬼面药师小茶不会拒绝别人替他做的决定，甚至，他希望有人能替他做决定。

　　所以小茶只点了点头道：＂好。＂

　　微生陌呼了一口气：＂太好了，有你在，事情会更稳妥一些。我必须尽快把陆小凰找出来才行。女人真麻烦，但愿她没有被人给碎尸万段了......＂

　　小茶没有说话，只静静听他说。哪怕他知道，微生陌费尽心思要找的陆小凰，就在南海飞仙岛，白云城。

　　他可不是什么心怀大爱的好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