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重宫门》永远

1、冥河一错姻缘过

　　窗外欢庆的爆竹声不时传来，新房内红烛高照，映衬着新娘娇俏的小脸愈发艳丽。

　　“娘子，你好美”，痴迷地望着她羞红的双颊，男子心底的满足简直无法言喻，自幼就喜欢她，今日终于如愿。

　　颤抖着手，轻轻解开她鲜红的嫁衣，鼻间充斥着她诱人的体香。

　　“夫君”，虽然奶娘教过房中之事，她还是怕羞得很，紧张地试图阻止他。

　　“别怕…乖……”，温柔地诱哄着她，英俊的男子继续与衣服缠斗。

　　看着他俊俏的脸上已流出一层薄汗，女子心中忽觉甜腻，嫁给他，是记事以来最大的梦想。雪白的藕臂犹豫着环上他的脖子，换来他惊喜的凝视，双唇缓缓贴近。

　　烛光摇曳，木窗上倒映着紧拥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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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干年后·

　　什么是幸福？

　　幽冥河畔，紧牵双手的二人快乐地低声聊天，胸中都洋溢着幸福。在世的时候，他们是最普通的夫妻。共同经营着一间不大的店铺，刚够温饱。成亲三十余载，育有二子一女：女儿嫁到城北的武馆，夫唱妇随；大儿子接手生意，做得有声有色；小儿子勤奋好学，考取功名后在杭州知县。人生如此，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兄台，在哪高就？”

　　夫妻俩忙抬头，富态的长相，挺着肚子，一看生前就是达官贵人。

　　丈夫赶忙行礼，“不敢，不敢！原本在扬州开间小店铺。”

　　“噢，那死就死啦！”富态男子一脸不屑，忽又伤感起来，“我不甘心，家有良田千倾、财宝满屋，阎王竟这么早就召我？”

　　“咋呼什么？”边上不怒而威的中年男子出声打断他，“我还是王爷呢！向来是若叫别人三更死，绝活不过五更！不也死了？”

　　“哦？莫非您是九王爷？”富态男子大喜过望，没想到死后还能见着如此大人物，“久仰！久仰！”

　　“客气，客气！”九王爷生前不屑与此等小人相交，现在是站久了，实在闷得无聊。

　　“敢问王爷因何亡故？”富态男子不愧是大商人，对八卦的喜好实非一般人能及。

　　“被个王八羔子下毒害死的！”一提这事，九王爷就怒火攻心，“乱臣贼子，不得好死！”胡乱痛骂一阵，他忽然想起，“你是怎么死的？”

　　“唉”，富态男子长叹一声，懊恼地说，“那天娶第十五房小妾，我一时高兴多喝两杯。谁想就过去了。”

　　“哈哈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一直在忙聆听的青年大笑着扭捏他。

　　“你——”富态男子老脸羞红，愤怒地瞪着他。

　　望着眼前一幕，夫妻俩相视而笑，彼此交握的双手抓得更紧，眼神中交递着难掩的笑意——此生有你相伴，吾愿已足。

　　不知在河畔等了多久，人也越聚越多。忽然，前面传来一阵阵骚动。

　　“船来了，船来了”兴奋的声音此起彼伏。

　　“终于来了”九王爷长长地嘘口气，“快走吧，千万别错过！”

　　五人俨然是个小团体，一听身为老鬼的九王爷如此说，赶忙拼命地往前挤。

　　“娘子，小心”，丈夫发觉妻子踉跄了一下，赶忙扶住，将她护在臂弯里。

　　“夫君，你千万别离开我”，不知为何，看见四周疯狂地向前猛冲的人群，她心中竟愈来愈恐惧。这是前所未见之事，即便是与丈夫在前往杭州途中遭强盗打劫，那把明晃晃的尖刀抵在她脖子上时，她也未曾如此恐惧，因为相濡以沫的丈夫就在她身旁。

　　“恩，我不会离开你”丈夫紧紧抓着她布满皱纹的手，坚定地重复着遵守几十年的约定。

　　人群不断地向前冲着，二人亦步亦趋地随波逐流，心中却一片清明，有你在身边，到哪里都是天堂！

　　忽然，“哇哇哇——”凄厉的婴啼声传来，伴随着母亲的哀号，“我的孩子掉了，孩子掉了！……别踩着他啊，求求你们停停，千万别踩着他啊！”

　　陷在人群里高举着的母亲的双手无力的挥舞着，人群前进的速度却依然如故。或许不是不想停下来，而是你推我搡间根本无法停下来。

　　“娘子？”他犹豫地问着，双眸里同情泛滥。

　　她觉得头有千斤重，真不想点头啊！心底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生怕一放手会再也看不到他。可是，他一向慈悲，又身怀武功，那对母子如此可怜，就是她也甚觉不忍。轻轻叹息，“快些回来！”

　　放手，看着他施展轻功，几次起落就降在那边如海的人群里。她依旧被人群推搡着前进，眼睛却痴望着身后。未曾注意，环护着她的人已变成那威严的九王爷。

　　九王爷不自觉地护着眼前的老妇，惊愕于他们夫妻间浓烈的深情。世上竟有如此温柔似水的女子，一辈子痴心地爱着个无权无势的男人？

　　赶去救人的丈夫刚一落地，忙抓住哭得杏花带雨的年轻女子，怕她被人群冲走，“孩子呢？”

　　“在……在后面”女子无暇顾及他扣住手腕的“轻薄”，急忙求助，“求求您了！”

　　“等着！”他迅速向后方冲去，心急如焚，既担忧那可怜的小孩儿，更忧心陷在人群中的妻子。

　　天空突然黑了——伸手不见五指！他心中一紧，急忙叫唤着，“娘子，娘子……”没有丝毫回音。

　　等到能看清四周时，只见纷扰的人群已然散去。河畔坐着三三两两哭泣着的男女。

　　“娘子，娘子……”，这是怎么回事？他发疯一样地寻找。不是——没有——也不是——没有——找遍了河岸，一无所获！

　　“天啊！我的娘子呢？”他绝望地趴倒在沙滩上，泪流满面。

　　一只手拍上他宽阔的肩，轻柔的女声，“她上船了！”

　　应声抬头，是刚刚的女子，正抱着个两三岁的婴儿。

　　“船来的时候，这里就是登船的板”她指指脚下，“人数一够就开船了。走在后面的只好等下一班。”

　　“你怎么知道？”男子眼里的伤痛丝毫未消。

　　“我在这呆了很久，每次想上船都舍不得”她摸摸怀里孩子的小手，“怕投胎后和他分开！”

　　“哦”男子略微放心，原来娘子是先走了，自己赶上她就是啦！

　　“下一班船什么时候来？”他绝对不要再错过。

　　“大概半个月吧”女子沉吟一会，这里看不出时间长短，只好估计着回答他。

　　“那么久？”冲动地说出口，男子忽然自嘲地笑笑“那我岂不是要小娘子半个月？”

　　女子望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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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如愿以偿地赶上下一班船，走在依旧拥挤的“往生路”，他充满期待“娘子，我来了！”

　　殊不知，冥河一日，人间一载！

　　他迟到了整整十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