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救药》妖桃

2、第 2 章

　　新装修的办公室总是似有若无的散发着再刺鼻的味道。
　　但是引起郑开胜极度注意的却是眼前之人。
　　为什么这样眼熟呢？
　　脸小小的，不周正的五官，却是堂哥的朋友……幸好是没有上唇彩的朋友。
　　再次低头看着简历，白岭……真的是好熟悉啊,几乎要呼之欲出了。

　　但让他脸皮再次抖动的是——
　　“收银员？服务生？……你没有在办公室工作的经验么？”
　　这里可不是餐厅。
　　话又说回来，他一定、绝对、肯定是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但究竟是哪里呢？

　　坐在沙发上的人难堪的摇摇头。
　　以前阿隆常叫他去报名读什么夜大电大的，但是为了珍惜和他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几乎在下班的一瞬间，都恨不得马上飞回家去，哪里还有什么工夫和闲钱读什么捞子的书。

　　“电脑熟悉么？比如打字会么？”手指头不安的拉扯一下高领，想起堂哥用手掐着他的脖子逼问他‘要不要？要不要？要不要！！！！’那时扭曲的脸，实在让他恐惧。
　　“会——会一点……”用拼音打应该还凑合，白岭含糊着。
　　“行了，即日起先试用三个月罢。”

　　接下来几乎用最公事化最简略的说了一下待遇工作的情况。
　　唉，就算是这人什么也不会也得收留啊，否则他会被堂哥杀了的。
　　他很忙啊，他需要英才啊，呜~
　　几乎自抱自弃的将这张职高毕业的简历搁到一张填写着清华毕业的简历下面。

　　新成立的公司规模不大，只占了大厦的一层。
　　而且放眼望去，来来去去，忙忙碌碌的都是些年轻人。
　　感觉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那样的精明利落。
　　他好象是来到了一个他本不该来的地方。

　　其实以前的工作也不错啊，至少没有心理负担。
　　但是无忧非要他到这里来，何况这里离住的地方又那么远，光是坐公交就要半个钟头。哎~
　　走出面试的办公室，所面对的是一个公开式的工作环境。
　　白岭惊叹的低呼。

　　他发现一位同事……应该算是同事了罢，那人的手在键盘上飞舞着，就好象是风在上面流动一样，快的都看不到每一次的按键。
　　另一边，一位戴着耳麦正用英文说着他都听不懂的话……呜，好想离开。
　　四下闲逛，当是熟悉一下环境，也顺便挖掘一下他所能胜任的工作……虽然还没有着落。

　　有一种鹤立鸡——不，是鸡立鹤群的感觉……
　　不由的更加缩手缩脚了。
　　再向前走去，发现一大片用磨光玻璃单独隔开的空间，里面隐约有五六个人。
　　显然这是公司比较重要的区域，他还是离远一点比较好。
　　看来看去，适合他呆的地方好象只有洗手间了。

　　站在大理石的梳理台前，清清冷冷的厕所似乎只有他一人，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抬头瞧见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双肩不由的跨了下来。
　　邋里邋遢不知所谓……庸庸碌碌不思进取……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突然想起阿隆骂他的话。

　　“我……真的是……”伸手按一下水龙头，沾一点冰冷刺骨的水拍到了脸上。
　　突然听到有冲水的声音，显然厕所里还有其他的同事，而且看起来似乎就要出来了。

　　白岭赶紧低下头，假装认真的洗手。
　　皮鞋踩在地上出发的声音，逐渐的来到身边。

　　空气几乎凝结。
　　白岭等不到旁边流水的声音，没有动静的安静突然让他觉得阴寒。
　　他怯怯的转过头，意外的发现来人那张熟悉的脸。
　　那人眼瞳里流露出来的惊讶和高高挑起的眉毛让白岭几乎象是掉落到另一个时空。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正是我要问的。”岳隆垂下眉眼心里了然。
　　白岭慌乱，原来是这样。
　　无忧知道岳隆在这里工作，所以……
　　那么就是说，他和岳隆已经成了同事，可以天天光明正大的见面了……是同事啊……只是他看起瘦了很多。

　　“真是不知所谓，想让这个公司快点倒闭么？！”岳隆洗完手并且吹干，没再搭理这个移动障碍物，径直出去了。
　　他克制住去找郑开胜的念头，虽然他也是股东之一，但是对于任用一个什么样的人，在人情世故上来说，他还是不宜明说和插手的。
　　算了算了，以后就当那个白痴是个透明人就行了。
　　再说了，相信那个白痴也不会干多久，毕竟在这里有什么是他会的呢？

　　吃中饭的时候，整个大厦的餐饮都是由楼下的饭摊包办的。
　　岳隆没有意外的找到郑开胜，两人面对面坐在一起用餐。
　　“你看起来有烦恼！”事实上，自己也很心烦。
　　郑开胜叹了一口气：“是啊，正在烦恼给自己录用的职员安排什么事做！”

　　岳隆努力压抑住上弯的唇角。
　　“如果是IT精英，可以安排到技术部。”
　　“……搞不好，只会开机关机罢……”喃喃的声音消失在咀嚼声中。
　　“什么？如果口才好，英文够水准，可以在业务部。”
　　郑开胜不吱声，埋头苦吃。

　　“如果会财会，可以先帮会计出纳做个助理，或者在仓储也行啊……这个应该行的罢。”
　　“我看他小学的应用题会不会也是个问题……仓诸早就已经有人了。”简单易上手的职位老早就招到人。
　　“要不然当你的秘书？！”岳隆含笑着。
　　郑开胜险些被饭咽住了，急忙喝了一口蛋花汤。
　　拜托，他还没成家，要找秘书就算是草包，怎么也要娇艳如花的草包。

　　岳隆让笑意消失在吞咽之间，用眼尾的余光便瞧见那人端了快餐盒，要坐不坐的，想靠近他又惧怕的坐在不远处的坐置上。
　　完全没有一个二十几岁男子应该有的朝气和帅气。
　　“或者……”
　　郑开胜疑惑的抬起头，今天隆哥的建议真的是……没完没了。
　　“扫地，擦桌子，送水，影印，倒茶，买盒饭……他应该很在行。”
　　呃……啊？
　　郑开胜有种奇怪的感觉，用手抓抓头发，刚刚他几乎要想起来在哪里见过白岭了。

　　终于接到上司指派的工作，而且白岭也顺利的胜任了。
　　几乎每个人都……使唤到他，他也乐得被使唤。
　　“……是大学刚毕业来实习的么？年轻真好。”一位穿职业套装的OL推推眼镜感叹一下时光的无情。

　　白岭尴尬一笑，实在是不敢说出自己的年龄来。
　　不管怎么样，心里还是为自己在这个公司还有那么一点点用处而感到欣慰。
　　也许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糟罢。
　　看到阿隆有好几次经过自己的身边，却连个白眼也没给他，原本振做起来的心情不由的稍稍塌陷了一点。
　　但不管如何，第一天的工作也算是顺利的熬过去了。

　　一阵寒风刮过，白岭捂住了大衣。
　　他随着一大群的人站在公车牌下等待着，目光却一刻也没有停止的搜寻那人的身影。
　　目光在一张张或是兴奋的或是疲惫的或是平静的或是焦急的脸庞上划过，最后被后面推推搡搡的人群拥上了公车。

　　他最终还是没能看到阿隆的身影。
　　以前他总是知道阿隆他在哪里，就算他单独出门也会告知一声。
　　而现在……突然感到如此的坐立难安。
　　不管何时，心里总是怀着一个信念。
　　阿隆一定会原谅他的，会再爱他，再拥抱着他，二个人相偎相依，安稳的过着平淡的日子，相伴度过下半生。
　　但是日日夜夜被焦虑空虚烦燥的情绪压抑着，几乎有一种崩溃的感觉。

　　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难眠，黑暗是如此的阴森惑人。
　　觉得寂寞铺天盖地的袭来，欲将他吞噬。
　　公车到站，再转了一次，却还要步行好几分钟才能到家。
　　家……还能称其为家么？
　　冰冷的，寂寞的，黑暗的……
　　好怕……好害怕……

　　“大家说是在金鼎吃火锅庆祝……大冷的天吃火锅，真是幸福啊。”郑开胜自动的坐到副驾驶坐，并且系好安全带。
　　岳隆目光看向车外，却不发动车子。
　　“我不去。”
　　“什么？你又不去！……干什么，虽然你是同志这件事，已经成了众所周知的秘密，但千万不要自卑，我们大家还是很喜欢你的。来罢。”
　　身边被同志包围这个事实，曾经让他郁闷了好久呢，他千万要坚持住，千娇百媚的女性朋友还在不远处等待着他。

　　“我讨厌吵闹，还是不去了。”岳隆还是发动车子，毕竟郑开胜的车早些天送去回修了。
　　“……我知道了，恐怕是急着回家陪你那亲亲的心肝小宝贝了罢。”这种八卦他还是了解一点的，虽然有时候是被强迫了解。
　　“胡说八道。”压下内心的烦燥，车子开出去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么，听说你跟人家都同居二年了……等一下——啊！！！我想起来了——”身旁的人莫的大叫起来，让岳隆的手抖动的厉害。
　　“你你……什么时候考的驾照？”
　　“……”

　　岳隆迟疑了半晌，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身边的人会问他其他的问题。
　　“读大学的时候就考了。”
　　“读大学的时候……那算起来岂不是有五六年了？”
　　“嗯。”
　　“……你几年没开车了？”声音是颤抖的。

　　“考到驾照，这次是第二或是第三次开罢。”谁记得那么遥远的事，他现在被其他的事正烦着呢。
　　“那也就是说——你昨天刚买的车子，刚刚好，这次是你第二次或是第三次开，也就是说……你考到驾照后，根本就没开过，直到……给我停车～～～”
　　岳隆依言停下，看到郑开胜解开安全带下车。
　　“把车门给我带上。”

　　“……”郑开胜咬牙，“我还没打算离开呢，我是想再问一个问题。”
　　岳隆低下头，终于要问了么。
　　“刚刚那个站在车牌下等车，四下张望，看起傻傻的人，而他的上司听从你的建议给他安排了非常恰当的工作。让人奇怪的是，你怎么会这么了解的那个人……刚刚灵光一现，啊~我想起来了，你的亲亲小心肝恰好也姓白——”

　　岳隆冰冷的看向眼前这张过度期待的脸。
　　“他不是。”
　　“不是？！……没道理啊。”
　　郑开胜愣了一下，低头暗忖，还是没道理。
　　再次抬头的时候，车子早就绝尘而去了。
　　“……把我扔在这里，我下车，只是想跟你换位置，由我来开而已……呜……”

　　亲亲的心肝小宝贝……
　　岳隆扯开嘴角讽笑了一下，却也知道自己的笑容有多难看。
　　那个人也算得上是第一个进驻在他生命里的人。
　　初恋么？
　　多奇怪……
　　差不多是二年前，记得当时正是天地间绿意盎然的时节。

　　因为性向的关系，与家里的人正式绝裂的自已，其实也没有太多差别。
　　感觉永远象是活在寒冬里一样，对未来的焦虑和不安，对人生的茫然，考虑着该不该继续打扰友人，或是拒绝人家的好意，或是去接受那份工作，然后全力以付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总是考虑着这些事情，却从来想到过真的去找一个情人，爱人，让那个人融入自己的生活，走进自己的心里。
　　直到——

　　“岳隆，你现在还单身么？”
　　岳隆转过头，发现一个眼熟的人，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是谁。
　　来人咬牙，深呼吸了一下：“我是郑无忧啊，高中同学啊……怎么说起来，你现在住的人家恰好是我堂哥家罢。有个忙，你可一定要帮。”

　　“嗯，什么事？”
　　“来，一边走一边说罢……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啦。等一下你不用出声，只要保持你这种孤傲……我是说平常的表情就行了。今天你看起来不错，挺不错的。一会儿到了店里，你只需坐三分钟就行了，起身就可以离开——怎么样，很简单罢？！”
　　岳隆疑惑的皱眉，脚步停止不前。

　　郑无忧小声道：“其实是……多难为情啊，是……相亲啦。你千要不要以为很落伍哦，要知道现在流行复古——你别走啊，等一下，又不是真的让你……好啦好啦，实话跟你说了罢。我请你帮忙，只是想让一个傻瓜彻底明白。龙配龙凤配凤，什么锅配什么盖……反正是没你什么事了。”只是负责充当伤人心的工具而已，突然觉得有些对不起岳隆，但是……反正他也不是一次二次让别人受到伤害了。

　　那天岳隆推开某一扇门的时候，映入眼敛的是一片的嫩绿。
　　……一个穿着嫩绿色毛衣的男子。
　　多奇怪的颜色，多恐怖的品味。

　　就坐的一瞬间，有一点疑惑，这间被日光强烈照射的房间，如此的明亮，深怕就两个相对而坐的人会看不到对方的长象一般。
　　也正是因为如此，有点近视的他也清清楚楚看到穿嫩绿毛衣的青年脸上零星的布着几点痘子。
　　眼眸低垂，一时间还看不清其中是否别具神彩和灵动。
　　流海柔顺的垂下，看起来很是柔软，似乎是全身上下唯一瞧着顺眼的。
　　更是没有意外的发现，牙齿似乎有一点向外……暴。
　　再低头就只能瞧见微暴的嘴了。

　　“这位是利泰企业的二公子哦——”
　　听到突如其来的介绍让岳隆错愕。
　　他与家里早已断绝关系，这一点郑无忧应该很清楚才是。
　　“还是位高材生哦……以前高中的时候，就很优异了。大学主修的是金融信贷，而且对计算机也是一流的精通哦——”

　　岳隆默然的听着郑无忧将他吹的天花乱坠，这家伙真有做红娘的潜力。
　　看看时间，三分钟似乎已经到了，那么他是不是应该站起身就走呢？
　　此时，郑无忧的脚在桌子底下踩他的鞋或是踢他的腿了。

　　青年抬起头，有些害羞——这年头，这样的人太少了。
　　也许……真的可以交往看看。
　　岳隆犹豫不决的时候，郑无忧的手开始拧他的大腿了。
　　“你叫什么名字？”青年有些不好意思忐忑的问。
　　“岳隆，我叫岳隆……岳就是五岳的岳，隆就是李隆基的隆。”
　　“李隆基……李隆……我知道了……”青年尴尬的笑一笑，在心底反问：李隆基谁啊？

　　瞧着郑无忧翻翻白眼的模样，摸着恐怕已经被拧成乌青的大腿，岳隆做了一个决定。
　　“郑无忧……可不可以麻烦你……”他做了一个简单暗示他可以离开的动作。
　　做梦也想不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子的郑无忧震惊而又担忧的眼神让他的内心稍稍的内纠。

　　因为给予了希望，就象饥渴的人得到了松软的面包。
　　但是入嘴一刻又被无情的夺去，会显得更加残忍，不如刚不始就不给。
　　如果……
　　当时的他是否有些自私，亦或者他应该有更高的追求而不是象这样的随遇而安呢？
　　最后，果然还是……

　　车子缓缓的开着，目光茫然的四处游荡着，却意外的发现了一家夜店。
　　这家店的名字在他们这类人之间鼎鼎大名，如雷贯耳。
　　在某一个深夜，手机上收到的短信，似乎也提到了这家店。
　　瞧着那个笨蛋傻里傻气的模样，想也知道那天晚上的相亲，绝对不会成功。
　　那只瞎猫恐怕很难再逮到死耗子。

　　岳隆将车子停靠在路边。
　　他决定进去看一看，但是很快的他便出来了。
　　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一点恶心，再也不用来这种店了。

　　张开五指伸向路边的灯光，，轻轻合拢……一个人怎么可能抓得住光线，就象无法抓住流水，无法抓住流云，无法抓住光阴……
　　要怎么样才能紧紧的抓住一个人的心?
　　除了美貌金钱权势以外，还能用什么抓住一个人的心?
　　一次次的按向对讲机的白岭，此刻多希望能听到雕花大门咔嚓一声，那么就表示可以打开了，他可以进去了，阿隆原谅他了，那该多好啊。

　　四楼的灯完全没有亮着，他也许在，也许不在……
　　如果他不在家，又会去哪里呢？
　　现在又这样晚了。

　　脑海里闪现着许许多的高挑优雅的男子——足以匹配岳隆。
　　更何况现在流行一夜情，那么他会这样做么?
　　不!
　　不要!
　　不会的!不行啊——
　　颤抖的拿出手机却没有拨号，因为就算是打电话过去，也会被无情的按掉。
　　“阿隆，我好害怕，我好怕!”

　　岳隆手里拿着钥匙，从车库走回到自己所在大楼的时候，不由的叹一口气。
　　路灯勾勒出一个孤独的身影。
　　那人正怀抱双膝背靠着墙壁蹲在门口。
　　月色如此孤冷，寒风如此凌冽。

　　“你在这里做什么?”
　　岳隆告诉自己，以防明天没人帮全公司的人买午饭他才用同事的身份问一下的。
　　听到如此熟悉的声音，白岭猛得抬起头来。
　　“阿隆，你去哪里了?”目光看向岳隆整齐的着装，稍稍有些放心下来。

　　“这不关你的事。”岳隆的目光停驻在眼前还留着泪痕的脸庞上:“……难道公司高层的聚会还要向你这种小职员报告么?快回去罢。”
　　“你是说……你是参加公司聚会而不是……”没有一夜情，没有其他什么男人。
　　“懒得理你。”
　　铁门无情的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