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初稿)》genji

12、再见的早晨 1

　　穿过一片小树林，不过三分钟路程，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一栋两层楼的浅灰色洋房
　　赫然立于眼前，房子不大也不新，静静地立在那里，倒也。。。清秀可爱。。。对！
　　清秀可爱，这样贴切的形容词怕别人是永远也不会想到的，金英姿似忘了一身的黏
　　湿，虽牙齿仍打着颤，却开始莫名兴奋起来。房前一片空地上遍布枯草，很明显是
　　被修剪过的枯草，却长长短短，参差不齐，看来主人的园艺水平实在是有待提高，
　　连金英姿也能看出，这是块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的好地，偷瞄了一眼垂头走在前
　　面的大婶，唉，可怜的宝地，遇人不淑。

　　一进门，哇！金英姿眼前一亮，太开阔了，太壮观了。。。什么也没有！！！

　　真的，什么也没有！！！也不是什么也没有，有的，有的，一台电视，看起来似乎
　　有点上了年纪的电视，随意的搁在亮得可见人影的木地板上，一张正对着落地窗的
　　白色沙发，“大婶，你一个人住啊！”问了才觉得白问了，一包绿色万宝路不搁在
　　那里，绿万呢，大婶不会那么酷吧！

　　大婶拿了件白衣服走过来，”小姐，那边是浴室，这件是我的工作服，新的，你洗
　　完澡先就着穿，换下来的衣服30分钟就洗好了。”

　　“工作服？”

　　“对啊！这不是我的屋子，我是在这帮佣的。”

　　浴室很干净，应该是非常的干净，跟新的一样，就像几分钟前才主人才搬进这栋屋
　　子一样。浴室里什么也没有，除了条浴巾，想来楼上的应该才是主浴室。金英姿站
　　在蓬头下，温暖的水柱下，脸上的彩妆被一洗而光，好舒服！上了妆的脸就像覆
　　上了一层皮，更好看的一层皮，虽然很难受，虽然得时时提心吊胆地保护，然而，
　　没有了这层皮，就像不穿衣服走在大街上，更另人难堪，没有了这层皮，自己也好
　　像不再是自己，所有的自信与风采都远离而去。任水柱冲刷着脸庞，金英姿闭上了
　　眼，熊心豹子胆的女子，也不过是依存了那层皮生存而已，蜕了那层五颜六色的皮，
　　剩下的怕是更多的脆弱与寂寞。

　　阮南陵提着沉沉的公文包，一步步走下楼来，今天好像特别冷，白色长袖T-shirt外罩了
　　件深蓝色暗纹圆领厚毛衣，浅灰色卡奇布休闲裤，即使屋里微微开着暖气，仍是感
　　到阵阵寒意，冬天就要来了，每年一过冬，即使是江南的冬天，也让他有想要跑到
　　另一个有着春天般温暖的半球去的冲动，因为他，不喜欢冬天。

　　换好大婶的白色工作服，天，白衣，黑裤，典型的旧社会的劳苦大众形像。金英姿
　　瘪瘪嘴，走出浴室，来到客厅。

　　一抬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阮南陵。。。

　　半晌，金英姿还站在那里，呆着。。。揉了揉眼，别是白日里想俊男想疯了。。。
　　再睁开眼，他还在那儿，正看着自己。。。
　　不对，一定是眼花了，转身，往回走。。。

　　“是你？”阮南陵道，一贯平静的声音，却是带着诧异。

　　没听到，没听到，完了，完了，好像还真是那个人，金英姿几个大步走回浴室，急
　　急关上门。心还在跳，等等，在怕什么？自己在怕什么？怕他？真的是他？。。。
　　闭上眼，喘口气先。确实是他，他。。。是住在这里，大婶帮佣的地方，是他的家。。。

　　门外传来大婶的拍门声，“小姐，小姐。。。对不起，那位先生是屋子的主人，没
　　来得及给你介绍。。。小姐。。。你出来吧，没事的。”

　　金英姿吸了口气，果然是他啊！怕，怕什么。。。搞不好，人家早不记得你了，
　　还怕什么呀，莫明其妙，正大光明进的屋，遇上就遇上了，怕他干嘛！我才不会怕！

　　转身打开门，金英姿一脸笑容，“大婶，对不起，突然看见陌生人坐在那里，吓了
　　一跳。原来是屋主啊！”

　　陌生人？阮南陵长眉微挑，踱了过来，“付婶，你去忙吧！”

　　付婶应了一声，往厨房走去。

　　“这位小姐”，阮南陵双手插在裤袋里，淡淡看着金英姿，”洪安接到长南的录取
　　通知书了吗？”

　　金英姿一愣，他不仅认得她，他还什么都记得，刹那间，一丝莫名的高兴在心中迅
　　速飘过，他还记得她啊！

　　半晌，答出一句话，“她考上了！”

　　“那很好！”阮南陵笑了，看着她素着张脸，顶着头湿漉漉还在滴水的头发，一身
　　白衣黑裤的呆站在那里，一个矛盾多变的女子啊！想到初次见她时那头弯曲妩媚的
　　波浪长发，缩在衣袖内拳头暗握的小手。。。还有那件被她抓得变形的毛衣。。。
　　是个总想模仿大人的小孩，其实永远都长不大。

　　“你。。。你看什么。。。”金英姿忽然有些尴尬，这家伙，竟然这样一直看着她，
　　还在那。。还在那偷笑。金英姿垂下头，不自觉的露出难得一见的小女儿的娇态。

　　阮南陵一愣，他在看她？自己不自觉的在看她，心中隐约闪过丝不自然。转过身，
　　“小姐若不想一直站着，过来坐吧。”

　　阮南陵拉开白色窗帘，一片光亮倾泄而入，白色沙发，亮的光影可鉴的木地板，还
　　有站在窗边的他。。。高挺笔直的身躯，雕塑般棱角分明的脸庞，沐浴着淡淡的光
　　圈，忽然又记起博物馆前的那幅光影图，这个人，是个无论站在哪里，由内至外都充满吸
　　引力的发光体。

　　金英姿坐下身，并着双膝，有些不自然地转过脸，湿湿的长发贴在脸上，缓缓滴着
　　水珠。

　　“怎么了”？阮南陵有些诧异的看着她，“小姐。。。不喜光？”

　　“没有，我。。。没有化妆。。。怕吓到人。”金英姿低着头，膝盖上的手紧了紧，
　　语气中有丝隐隐的自嘲。没有了那层五光十色的皮，站在他面前，更是不敢正视他，
　　怕只是一只小小的毛毛虫。
　　。。。

　　半晌，仍是垂着头，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抬起头。。。一条浅白色的毛巾出现
　　在眼前，再抬头，看到他的脸，看不出任何表情，“头发在滴水。”他站在她面前，
　　淡淡道。

　　她低下头，接过毛巾，盖在头上，“谢谢”，忽然觉得鼻子有些酸，一条毛巾啊，
　　自从离开戚家，离开戚爸戚妈来到这座城市，以及有多少年没有人给她递过一条毛
　　巾，或者是一件衣服，又或者是一杯水，一粒药。也许，人人都觉得，这样的温暖
　　对于金英姿来说，是不需要的，因为，她是金大侠，她是很强的。

　　糟了，再想下去，就会掉眼泪了，怎么变成了另一个戚洪安。似乎，一遇到他，什
　　么面具，什么遮掩都没有了，流露出的，绝对是不轻易示人的。。。软弱和真实。

　　她就在那里一直垂着头，他猜不到她在想什么，但是，他感到，她似乎，要哭了。
　　心里，竟然觉得有些难受，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陵先生，早餐好了。”付婶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