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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铁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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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娖一个人躺在榻上了,周遭安静的有几分恐怖。她习惯性的屏住呼吸去听身侧的声响。若是平日她一定可以听见那轻浅的呼吸声。而今夜她除了一片的寂静外什么都听不到。
这时,她想起来了。是了,项伯和她换了个房间。
小孩子说的那些话,自然是没多少人当真。毕竟张良光是从外表看上去就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楚贵族里一向有搞基传统,但是项伯也不相信堂堂楚国公室昭氏之后竟然甘心雌伏于男人身下。为了以防万一,干脆和昭娖换个房间。他和张良一起睡去了。
昭娖略有些烦躁翻了个身,本来她一个人独自睡是非常方便的。可是她竟然有些不习惯了。她恼火的伸手一抓。到底对那晚张良外袍的温暖还是有些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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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把那小孩痛打了一顿,小孩子瞅见张良和昭娖也不如以前那般活泼甚至有些躲躲闪闪。
昭娖对这个面黄肌瘦的孩子没多大恶感。见着他怀里抱着比他人还要高的柴火蹒跚着向他和母亲居住的屋子里走去。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孩子小小年纪便是做力所能及的家务了。
昭娖拢袖站在那里,见他抱着那柴火走的吃力,便走过去一把提起那捆木头放到房间门口。
“阿姊?”小孩子呆呆的站在那里道。
“不是阿姊。我是丈夫。”昭娖把柴火放下后拍了拍双手。
“可是……”小孩半歪着头。
昭娖笑叹口气,伸手从袖子里拿出一块饴糖来,放到小孩嘴边。小孩见是给他吃的,也没客气张嘴就含在口里。庶民平日一餐有着落就很不错了,不可能还有多余的钱来吃饴糖之类的东西。
“吃了之后,就要长长记性了。”昭娖见那个孩子把糖在嘴里卷来卷去发响说道。
“善!大善!好一个‘良将之统军也,恕己而治人’张子所言果真中我心啊。”屋内突然传来项伯的大笑声,想必是和张良聊到兴头上。
“卡擦卡擦”小男孩把饴糖咬得咯咯响,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瞅着她,“阿姊,身叫做军啊。”
“不是阿姊。”昭娖没好气的瞪了那小孩一眼,起身。此时吴丫手里持着木盆走进来,里面都是昭娖近日来换下的贴身中衣,这些中衣都已经被洗过了放在盆里。
“少主。”吴丫开口就是带着吴地口音的越语,“衣裳奴女已经都洗好了。”吴丫当初见着昭娖那些换下来的下裳上带着血迹吓得半天张着嘴。
她此时还没到女子来天癸的年纪,甚至还不知道有这回事情。看到这些衣服的第一反应就是昭娖受伤了。但是昭娖命她趁着没人的时候赶紧拿到溪边洗干净而且不许说出去。家奴总是唯主人马首是瞻,况且昭娖待她一向不差,因此昭娖叫她没张扬她也真的大清早去浣衣了。
“辛苦了,去歇息一会吧。”昭娖道。
“诺。”吴丫端着木盆赶紧去了,在休息之间她还要把这些洗好的衣裳晾晒好。
昭娖伸手摸摸小男孩的头,便起身走到原本她所居住的那间屋子门口。
屋中的对话还在继续。
“张子果然才识过人,令我自愧不如。”项伯说道,“人中之凤兮,凤兮啊。”
张良浅笑,眼眸下一层淡淡的青色。“良担不得此言。”和昭娖呆过一段时间,他知道楚人若是夸奖一个人是凤,那已经是很了不起的称赞了。
“军无财,士不来。军无赏,士不往。”昭娖在门外轻轻默念出一句,她曾经给张良读了一段时间的书。对上面内容也知晓一二。
项伯听见门那里传来声响,转首望去“是瑜吗?”
昭娖在门外答应了一声,推门进来。
拢手向项伯一拜,然后和张良见过礼后,昭娖也脱履坐在席上。
张良的气色有些不好,脸色比前几日相比有些苍白不说,昭娖还瞧见他眼下的淡淡青色。昭娖眼角余光瞟了眼项伯,心中不禁想:难道是项伯夜里有打鼾的习惯,扰得张良不得好眠?想起曾经住在一个屋檐下,项伯也没那么大动静。昭娖不禁向张良投去疑惑的目光。而张良浅笑着,目光都没怎么放在她的身上,一直都是看着项伯。似乎从她入座开始就忽略了她这个人。
“瑜,你在家时都读过什么书?”项伯转首问昭娖。
昭娖微微低下头笑着答话。她时不时抬起眼朝着张良那里投去一瞥。张良却如同那些儒生一般,端坐在那里虽然脸上并不是不言苟笑的那般严肃,但也让人察觉不到多少可亲。
她收回目光,垂下眼装作什么都没有。
张良一改平日在屋内长时间看书的习惯,在蚤食过后就会出去一直到夕食才会回来。虽然有时会和项伯谈论一二,但并不会久留。昭娖此时觉得张良就是晚上在这里只是吃饭睡觉其他时间都是在外面。有时候他见到她也不过是点头一下,似是在躲避什么嫌疑。
昭娖想起那个天真的孩子口里说出来的话,再联系到他最近的所为。她顿时有些啼笑皆非,只不过一黄口小儿的信口胡说,她还没怎么样,张良倒是急着撇干净了。想到这里心中莫名的闷疼起来,还有些酸夹杂在其中。
“把我的那些书简寻来。”昭娖低下眼来,对一旁候命的越夫命令道。
越夫略带些惊讶的抬起头来,突然又意识到不可以直视主人的脸又慌慌张张低下头去,“少主,那些竹简不是都给亭长收走了吗?”
昭娖一愣,看着他半饷想起的确自己平日里用来解闷的那些竹简已经被收缴了。她垂下目光,站起身着履就要出门。
“少主,您这是要到哪里?”越夫赶紧跟在她身后。
昭娖停下步子,刚要开口让他留在原地,但看着他甚是恭谨的背脊还是道了一声“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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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地风光好,春日里更甚。眼下已经不是游玩的最好时期,甚至那些出来和自己心上人幽会的齐女此时也不像前些日子里那般频频向心中的儿郎表达爱意。而是个个拿起来麻线开始纺织劳作。
街道两旁都有贩卖肉食的商人,甚至还有现场屠杀狗的屠夫在挂出新鲜的狗肉。在市里大多为短衣之人,见着着士人装扮的昭娖难免眼露惊讶。秦代将商人之类定类非常低,甚至品级高的官吏和贵族不可靠近市,若是有违反,必定严惩。当然,那些人也不可能纡尊降贵的跑到这里来。但是士人到商人云集的地方来到底还是不多见。
“少主?”跟在昭娖身后的越夫见前方屠狗所散发的血腥臭扑面而来,昭娖却没有半点要掉头走的迹象。
“比这更难闻的都闻过来怕什么。”昭娖轻声道。
“奴怕这血腥之气引来鬼魅,有损少主贵体。”越夫低着头在昭娖身后道。他瞅着周围人对昭娖时不时投来目光。这目光里不仅有好奇,惊讶甚至还有那么点猥亵意味的不怀好意的味道。
他心里也知道自家主人相貌长得过于女气,甚至比那些少女还要貌美上几分。若是身姿上若是有些丈夫的雄壮还好,偏偏是比那位有些妇人好女之姿的张子还要柔弱几分。这难免就会招来别人的轻视。
而昭娖也知道这些,不过她大多不把这些人当回事。她倒也明白自己的士人身份让那些人有忌惮不敢轻易做出歹事。还别说这真的闹出事来,就算她得不了好,那些人绝对也别想得多少便宜去。
这一路大摇大摆逛下来,昭娖没有买多少东西,也没瞧见多少有趣的东西。很多贵族里把玩的好东西也不会在这里出现。这会因为世道没有十几年前的兵荒马乱和征战连连,粮食产出这些年积攒下来渐渐的可以匀出些用来酿酒。最终,昭娖挑了一坛酒让越夫抱着回去。她自己再一个人去四处转转。但是这回她不会再跑的太远更不会做出傻乎乎迷路了的事情来。
此时大多数齐人和天下诸人一样忙着自己的生计,农夫耕田,女子纺织。偶尔也有游侠儿出入其中,但是在秦法的震慑下,那些昔日在诸国之间任性妄为甚至大多数国君都拿他们无可奈何的游侠儿已经成了秦法重点打击对象。各国的律法都不如秦国酷烈严格,他们能容下游侠儿的存在,而秦国对游侠儿却是深恶痛绝。因此这些游侠儿在六国统一后受到了严厉的整治。但是游侠儿却没有在秦法的眼皮子底下消失,虽然秦法严苛,当时实际上各郡郡守治理都是有自己的那一套,只要那些游侠儿和六国旧贵不闹出事来,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由着他们去了。
游侠儿们颇有些桀骜不驯的半披散着头发,腰间虽然不再挂着剑,却也改不了他们满脸谁也瞧不上的神气。这些人眼高于顶,要是干出些稍微出格的事儿还当真不稀奇。
而昭娖就是遇见了这不稀奇的事儿。
野外,竹筐里的野菜被抛得到处都是。农夫怒目圆睁,两只袖管都撸起来要和面前两个游侠儿拼命。昭娖对齐语并不熟练,但是听大多还是没问题。这站在稍远的地方一围观竟然是为了保护费的事儿。
所谓游侠儿,虽然称呼里有个侠字,但是说到底不过是□□小混混罢了。不然法家对这种生物深恶痛绝?
小混混干出欺诈的事情完全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去招惹那些官吏,游侠儿是不敢的。但是有些性情坏些的拿着农夫戏弄……那也不是不可能。不过齐人也是性情非常不温柔,好技击。若是真打起来双方都没武器的情况下还真说不准是谁吃亏。
但是如果是多对一的情况下,而且都是壮男。这胜负就非常明显了。农夫明显气不过自己辛辛苦苦采集来的野菜被这个几个恶少年掀了,他两只袖管都撸到胳膊上直接打上了。这时候人还没完全脱离战国时代的血性,有事忍耐力也不高,直接动手开打才是他们眼里的正道。至于后果……等打完之后再说。
这不公平的对决很快就分出了个高下,那农夫被好几个恶少年按倒在地打的耳鼻出血,眼睛上青肿。可是那几个却并不因为农夫的落败而打算停手。
她抬眼间在众人身后不远处的林子里隐隐约约似乎有她眼熟的影子。
昭娖眼看着就要闹出人命来,放下一直拢在袖里的手,手掩在袖下手握住匕首的握柄。
“汝等欲何为?!”昭娖轻声走到一个恶少的身后,一手拎着个少年的发髻一把扯起来。和那些人说理根本就行不通,用最原始的方法才有效。
她手指深深扣紧那游侠的发髻,但是她眼角瞅见他头上发丝里的虱子时。昭娖顿觉一阵恶心,抬起脚一用力踹在他的膝关节上。昭娖是练过几年的武,所以力气根本就不小跟别说是她怒气之下施加的。那个游侠顿时扑倒在地。她
“你为何人!要你管事!”游侠儿没料想竟然会跑出昭娖这号人来,冷不及防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秦法令,若是寻衅闹事罚作鬼薪。”昭娖狠狠拍着双手,听见少年发问她也抬头说道。
“要你多事!”那两个少年听见秦法二字怒意更甚。也不逃走径自扑上来要和昭娖揪打。她一身长曲裾,虽然下摆宽大但也不必短衣来的方便。但是她双手一展,侧身避过少年的攻击。
拳头虎虎生风朝着她脸打过来,她在侧身躲避的同时一手抓住那只从脸侧擦过的拳头,将人猛地拖拉出去一掌如同闪电砍向脖子。
手掌一击砍中对方脖子,立刻身子如同懒虫一样软软倒下。
“啊——!”昭娖身后传来一声痛乎。
一个少年倒地翻滚惨嚎,他右手手掌已经齐齐被斩下。鲜血喷涌而出,他完好的左手按住伤口在草地上辗转哀嚎不止。在他的断手旁是一颗偌大的石头。
剩下的那个少年怔怔的看着倒地的同伴,牙齿打颤着抬头去看那个将人手斩下的人。
那人容貌甚好,甚至秀美比女子。他肤色莹白在光线下越发剔透,这样一个人放在平日绝对能引来不少人的目光。而此时他的眼低敛着,黑色的眸子里幽深不可见底,似是所有光都被吸入其中那般深沉,偶尔在眼中流动的是凛冽的寒意。而比他容貌更让人吃惊的是他手中的铁剑,铁剑上一滴滴向下延淌着鲜红的血滴。一滴两滴落在脚下幽绿的草地上。
那剑剑身有着复杂的花纹纹路,很明显不是普通士人能使用之物。
昭娖也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这个人她也认识。
缓缓抬起眸子,黑曜石般的眼眸望向那个此时惊骇不已的少年。他似是叹气般的呼出口气,手一振将剑身上的血震去。
“若是公平交手也就罢了。”张良宛如好女的面容上泠泠的都是冷意。“可从人背后下手的阴毒手段却是让人不齿。故我出手相训。还望牢记。”他一步一步朝着那个少年走去。
昭娖早从张良那里听过他杀过人的事情,但是亲眼所见和平日那个温润如玉的青年还是无法联系到一起。
“张子!”她喊道。
但是她快,却比不过张良手中的剑快。她见着张良举起手中剑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然后斩下,鲜血飞溅而出。
昭娖突然周身寒意肆意。她想不到这暖意的春日里竟然可以这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