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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07 同一屋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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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怀陵不自觉摸了摸衣兜里的小瓷瓶,垂下眸子,低低地喊出了一个多年未曾说出口的字。
这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唤,却让凌天阙气息一滞,骤然回身,可身后只有那个捂着左臂脸色有些苍白的少年,却哪里有其他人影!
凌天阙有些茫然,难道刚才那一声熟悉的叫唤,竟是错觉?
也是……这世上唯有一个人会用那样的口气喊他“阙……”,可那个人早在四年前就不在了……
乍然的冲击过去,凌天阙心里只剩下了满怀的惆怅。
昔日与那人并肩作战笑看风雨的豪情惬意,早不会再有了……
突然斯怀陵眸子一亮,指着某处大叫:“有人来了!那人好像就是昨天跟你一起的,这下我们有救了!”少年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凌天阙回头看去,是高腾。
他默不作声,喉头微微一动,随后缓缓负手于背,一副淡定从容的王者之姿。
斯怀陵看他周身浮动的气流慢慢沉寂下来,气色却十分不好,心中明白了几分。看来伤势果然加重了,而刚才恐怕他是将涌起的气血又吞了回去……
不一会高腾已带着人马赶了过来,一行礼就利落迅速地指挥部分人去搜查四周,部分人则围剿白衣教余孽,部分人留在凌天阙近处警戒防护,然后才面向自己的主人告罪来迟。
凌天阙只淡声吩咐了句:“一个不留。”
斯怀陵闻言挑了挑眉:“不留活口没关系么?”
“不需要。”凌天阙的表情一派冷凝,眼睑微垂,肃然站着,对耳边的刀剑哀嚎声无动于衷,“若是怕了就闭上眼睛捂住耳朵。”
“大哥未免小瞧我了!”这一声大哥来得突然,斯怀陵却叫得自然,好像经历过刚才的风雨同舟生死一瞬两人已经亲近到可以称兄道弟的地步了,“这有什么好怕的!”说完故意睁大眼睛去看杀戮的场面,却渐渐地变了神色,因为失血而有些苍白的脸色越发青白了起来。
凌天阙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也没任何表示,只重新开始整理一些思路。
霹雳门,三十年前也曾造成过中原武林的动乱,后来却不知被谁捣毁了总舵,撤出了中原,现在重现江湖,还与官府勾结,只怕不是要卷土重来这么简单。
他眼眸微眯,区区一个县府衙门哪来的胆量和银子请得动这些江湖上堪称一方之霸的势力?看来水利改建一案尚有其他内幕待查,这下打草惊蛇了。
但今天这事另一方面却也反应出他的调查方向并未出现偏差,甚至可能已经即将接触到最关键的部分,所以对方才会如此处心积虑意欲除之而后快。
周围打斗声渐渐止歇。
“主上,霹雳门的人好像在我们赶来时就撤退了。白衣教已经全部伏诛,只除了——”
凌天阙目光轻轻落在他身上:“让司徒登云逃了?”
“属下失职,罪该万死!”原本就低着头的高腾刷地单膝跪地,其余人也整齐划一地跪地请罪。
“哼!谁出的错回去后自己去领罚。”
“谢主上!”
“散吧。”
众人纷纷迅速离开,只除了高腾依然随侍一侧。
斯怀陵却明白那些人并未离去,只是隐在了暗处保护。
“给他包一下。”凌天阙淡然启口。
高腾应了声,便替斯怀陵的左臂先大致处理了下。
斯怀陵任他替自己上药包扎,视线却一直停在凌天阙身上,过了会低声问了句:“大哥不调息一下么?”
凌天阙微微仰首面无表情地望着天幕,小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天际依然阴云密布,灰蒙蒙一片,听了他的问话也没任何反应。
反倒高腾为那一声极其自然熟稔的“大哥”而有些惊异地瞪了下这不知死活的少年,听到后面时不由一惊,时至今日居然还有人能伤到武功已臻化境的主子?
他迅速抬眼瞧了瞧自家主子,心中一咯噔,每当自家主子露出这样的表情,就代表他心情正是极度不好的时候,还是不要去触逆鳞为妙,于是立即默默低头,专心替少年包扎,又暗中使了使眼色让他不要多话,安静呆在一旁即可。
斯怀陵却权当没看见。
“大哥明明知道那少年是故意的,为何还让他得逞?”
凌天阙只是一径沉默,却收回了眺望的目光,似要返身离开了。
斯怀陵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忽然道:“若是他知道,定然也不愿意你为此反伤了自身,不是吗?”
“你懂什么?”凌天阙回身脱口低喝。
斯怀陵瞬间愣住了,不是因为他的口气,而是因为这男子眼中流露出的情绪,何以如此压抑?如何复杂?
那是——痛苦?
凌天阙看着少年惊愕的面孔,不由蹙了蹙眉,没再多说什么便率先迈步走了。
高腾惊异于这纤细少年的大胆,更惊异于他主子的反应。追随多年,自从那位大人离开后主子的变化他是看得最多的。与那人有关的一切就是自家主子的逆鳞,是禁忌,皇宫之中朝堂之上无人不晓,皆因四年来大家都吃够了苦头。
高腾看着似乎忽然不觉掳了虎须的少年,一阵欲言又止,最终一叹:“走吧。”就转身跟随自家主子而去。
斯怀陵看着前面的两条人影,也跟了上去。
凌天阙下榻的地方是一座精致清雅的别院,假山林木,亭阁水榭,一应俱全。
一到院内便有人领着斯怀陵去了客房,那里已经备好了热水和衣物,他道了谢就利索地脱了厚重不适的湿衣,将自己泡在热水里,闭目养神。
等他洗好穿好出来时,已有大夫等候在外室,见到他便起身行了礼:“这位小公子请坐下让老夫瞧瞧。”
“有劳老伯了。”斯怀陵笑得很是乖巧,很是讨人喜欢。
老大夫回以礼貌的笑容,轻巧利落地将不久前应急的包扎重新拆开,便开始查视清理伤口,神情动作很认真仔细,一丝不苟。能让太医院首屈一指的御医为一个草根少年的寻常伤口这般细心地医治,想必是得了吩咐。
斯怀陵权当这人是寻常的大夫,跟他随意聊着一些家常话,慢慢将话题引导向家人身上,他知道对方有一个跟他年岁相仿的孙子,果然慢慢地老御医的态度从客气变成了亲和,显然也将少年与自己孙子联想到了一起。
待伤口处理得差不多了,在老御医起身告辞时斯怀陵不经意提了句:“今儿要不是大哥护着,我还真不知会怎样。”他蹙紧了秀气的眉头,满脸的忧心和自己拖累了别人的懊恼自责,“不知大哥现在到底如何?”
“大人无碍,小公子不必挂心。”老御医的眼神里流露出谁也不可能伤到主子的那种由衷的信任与臣服。
“那就好。”斯怀陵松了口气般笑了笑,送了老御医出去,独自站在廊道里。
看来凌天阙仍是一贯的做法,瞒下了他内伤不轻的事。
斯怀陵似有若无地笑了下。
很久以前起这人就这样,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受了再重的伤也不吭一声,无视己身的疼痛,忍耐着以正常的状态出现在众人眼前,让敌人摸不清其虚实底细而不敢妄动,直到无人了才会想到去正视伤痛。该说他是性情坚忍,还是谨慎过头?
成了帝王后,这人更是在手下面前时刻维持着绝对的强势和威严,以着最冷静完美的姿态居高临下,挥手江山!震慑并俘虏了每一个追随的人!
也正因为这人超乎常人的隐忍和深沉,让他在长达八年的相处中,从未怀疑过对方的最终目的——那高悬的帝位!
凌天阙的成功,只是昭显出了莫等闲的失败。
斯怀陵微微垂下眼眸,脚下一转,出了廊道沿着鹅卵石小路漫步。
一路遇上了几个随从,都很恭敬地对他行了礼,倒是没人阻挡他不要乱走,而他自己也乖觉,只是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在院子里瞎逛,并不去其他院落。
最后他停在了水榭旁,低头望去池中还有锦鲤悠闲地游曳,不大不小的池塘倒映着岸边几株垂柳,环境很是清幽怡人。
“原来公子在这里!”
斯怀陵闻言抬头望去,一名绿衣婢女正端着盘碗聘然走过来,近了福了福身,微笑道:“奴婢绿萼。听闻今儿小公子淋了雨,快将这姜汤喝了暖暖身吧。”
斯怀陵一听“姜汤”两个字面色就微微一变,再看冒着热气还不断散发出一股生姜红糖等多种材料一起蒸煮后才有的特殊气味,就不由有些发苦。
绿萼看他不动,便将盘子往前推了推,笑得一脸明媚可亲:“小公子请趁热喝吧。要是感染了风寒就不好了,对不对?”
斯怀陵身体不自觉往后仰了仰,想尽量躲开这股味道,皱着眉头,打着商量:“其实别看我长得好像有些瘦弱,实际上身体好得不得了,从小到大就没怎么病过,真有发烧什么的只要捂一夜被子出一身汗,保管第二天早上又是生龙活虎!所以这姜汤就不必了吧……”
斯怀陵笑得很是讨好,眼神很是真挚,只可惜绿萼笑得比他还要难磨,眼神比他还要诚恳,以及坚持。她又将盘碗往前推了一推。
这下斯怀陵索性抬脚退了一步,努力摇头。
“那——奴婢只好如实禀报大人了。”绿萼仍旧笑容可掬。
斯怀陵耸耸肩,坚持自己的立场,不动摇、不妥协。
绿萼看了会他,突然神情一变,适才还阳光灿烂的笑颜顷刻间转为阴雨绵绵,无尽哀怨伤心地垂眼看向碗里涟漪荡漾的汤面,有些委屈的低声道:“为了煮这碗姜汤,奴婢跑了好多地方才终于找齐材料。煮的时候柴火有些潮,被烟雾熏得差点睁不开眼睛。还一直小心留意着火候,就怕煮得不到位或者太过火,效果就差了。好不容易煮好了,小公子却不在房里,为了找小公子,让您能喝上热汤,奴婢都是问着人一路小跑着的,跑的时候还不小心被溅出的汤水烫到了手,咬牙忍着没下意识丢掉碗,只一心想着小公子要喝的……”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便低了下去,语气里好像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斯怀陵愣愣地看着,听到最后下意识将目光移到她有些哆嗦地端着碗盘的双手,发现细皮嫩肉的手背上还真红了一块,不禁有些愧疚:“那个,等会擦些药——”
“为了小公子,奴婢怎样都不要紧的。可既然小公子不愿意领情,奴婢也没这个胆量强逼着小公子喝。”绿萼说着竟然单手掩面,嘤嘤地低声啜泣了起来,“谁让奴婢只是一个人人可欺连猫狗都不如的下人呢!没人会在意奴婢的感受,奴婢的感情一分钱也不值的。再怎么伤心难过,奴婢还是要笑脸迎人,因为没有哪个主子想看到仆人哭丧脸的,奴婢们这些个下人要是耍性子遭了嫌被主子遗弃了那就没活路了。这些奴婢都知道,小时候娘亲教诲的最多的就是这些,是奴婢的命。被打骂也好,成为主子的出气筒也好,奴婢从来不敢埋怨……可是,可是至今为止发生的太多太多事——让奴婢的心实在太疼了,奴婢不知道还能忍着疼装笑脸多久……奴婢所求的只不过是对奴婢的肯定,有人能知道世上原来还有奴婢这么一个不起眼,却做任何事都尽心尽力的存在……”
“呃——那个——”斯怀陵张了张嘴,又不知从何安慰起,他深切明白这种长年累月一点一滴累积起来的悲伤,根本不是靠几句外人的安慰可以抚平的。任何安慰的话语都只是空洞的漂亮话,起不了一点作用。绿萼的最后一句更是无意中勾起了他久远前被尘封的某些东西。
“奴婢现在会这般失态也实在是——今儿看到小公子,就忽然想起了以前为了养活小弟弟小妹妹而不得不送走的大弟,要是还活着的话也该像小公子这么大了……啊,是奴婢逾矩了,小公子莫要怪罪!”绿萼的头越来越低,声音也越来越牵强。
斯怀陵想回句“没有什么”之类的,绿萼却好像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给一丝空当就伤心啜泣着继续往下说了。
“只是奴婢太思念大弟了,做姐姐的没能照顾好弟弟,实在是……呜呜……奴婢情不自禁就想把没能对大弟做的移情到小公子身上了……”绿萼抽噎了几声,终于微微停顿了下,像是在调节情绪,满怀希冀地小声询问,“小公子能成全奴婢的这点妄想么?”
“这个,我可以在其他方面配合绿萼姐姐,只是这姜汤实在是——”斯怀陵满脸为难。
正在他犹豫不决中,绿萼突然放下了手,仍旧低着头,轻声道:“我懂了,小公子不用为难,是绿萼不好,不该强人所难。”说着便要转身似是想离开的样子,“这姜汤没人要喝,奴婢还是倒了吧。小公子不用放心上,就当奴婢没来找过您。小公子还是不要吹冷风了,这里正是风口处,屋里要暖和些,要是嫌屋里闷的话可以去长廊里坐坐,那里有墙可以挡风。若真着了冷辛苦的还是小公子。”
“我——”斯怀陵看她低落难过的模样,一时不知该不该拦,待听到她后面那段质朴却关怀的话,心中又软了几分。这个小姑娘自己正伤着心,却还不忘关心别人,是一个善良的孩子呢!
“奴婢们这些伺候人的,活着的时候连蝼蚁都不如,以后死了也没一块可以安葬的地方,指不定就跟当年操劳了一辈子最后却仍旧什么都没有的娘亲一样随便用破草席裹裹就扔乱葬岗去了,尸身被野狗野狼什么的撕得四分五裂,东一块手骨西一块腿骨的……嘤嘤……”绿萼抬起了头,白皙美丽的脸蛋上一片梨花带雨,一双凤眼被泪水冲洗得澄澈明净,惹人怜爱,只是眸子里的悲伤浮浮沉沉,绵绵秋雨一般,格外让人愁肠。
被这么一双纯洁美好却暗自压抑悲伤的眼睛看着,让人生生产生出一种“怎么可以将这么纯洁无辜的少女惹哭”的罪恶感。
“奴婢这就不打扰公子了。”绿萼福了福身,就要倾倒掉碗里的姜汤。
斯怀陵的行动比他的思维要快了一步,等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嘴里已经开始弥漫一股生平最难以习惯和接受的味道了。
理智回归的瞬间,他甚至有种想将嘴里的液体吐掉的冲动,可眼神一接触到绿萼惊喜感激又开心的目光,便再也吐不出来了。一口姜汤在口腔里涌荡了会,这么不上不下的,冲鼻的味道反倒更让人难受,最终斯怀陵苦哈着脸死皱了眉头,仍旧硬着头皮咽了下去。
第二口却是怎么也下不去了,即便换了一个身躯,有些喜恶仍旧是根深蒂固于灵魂里的。他不由抬眼看向绿萼,想说她的心意已经传达到了,可绿萼却一径信任又希冀地看着他,竟然让他一时说不出口了。
两人就这么大眼对大眼,最终斯怀陵败下阵来,意思意思喝了第二口,这次是快速吞咽。不知道里面到底放了多少生姜,辣得他一路烧到心腹口,吃辣椒也不过如此。
“要全部喝完才行哦!小公子要是手端着累的话,奴婢可以喂您哦!”绿萼欺身一步上前,笑得童叟无欺,哪里还有刚才伤心哭泣的影子?刚刚明明红了的眼圈现在是一点也不红,正常漂亮得不像话。
斯怀陵纵然活了两世人,见了形形色1色的各路人马,此刻也不由目瞪口呆。
“小公子真的喜欢奴婢喂您?那最好不过了——”言语间果然就要接过碗。
斯怀陵一吓,连忙自动喝下去,喝到一半忽然意识到没道理他躲不开一个小小婢女的“喂食”啊!一想通这点便果断放下碗,神情刻意严肃起来,摆出主子的架势,不料——
“小公子是还想看奴婢哭么?这一哭恐怕到天黑都停不下来的哦!”绿萼说着嘴一瘪,大眼睛里果然开始聚集水雾,刚刚明明已经不红了的眼圈居然又红了!
斯怀陵噎了下,最后不得不又一次屈服,默默地端起大大的海碗,默默地抬手,苦着脸含着碗口吞咽,努力忽视那股难以容忍的味道,心中极其怨怼:你哭不哭其实关我什么事啊!你喜欢哭的话哭道明天都可以!
怨怼归怨怼,结果还是斯怀陵在绿萼笑眯眯的注视下把姜汤喝得一滴不剩。
现在红了眼圈的不是绿萼,而是斯怀陵自己了,是被辣的。
“小公子真是可爱,就像闹着别扭不要喝药的小孩一样。”绿萼喜滋滋地收回碗,然后不知从哪里变出了几颗糖塞给他,“喏,这是乖乖听话的奖励。快吃吧过过味。”
斯怀陵低头看着掌心里的糖果,还是那种红红绿绿的软糖……
真的是骗小孩子的玩意……
斯怀陵的神情忽然变得很微妙。
“大人还在休息,小公子若是想找他,今天恐怕有些困难。但大人吩咐过了,为了安全起见,小公子今儿还请安心在此处住下,需要什么尽管吩咐绿萼便是。”绿萼等了会,发现他一直呆愣着,又补充了句,“公子想到什么可以随时吩咐奴婢去做,奴婢就在您房间的外间候着。奴婢这就告辞了。”
待得绿萼端着空碗心满意足地施施然离开了,斯怀陵才陡然记起刚才明明这小丫头是走过来的,哪里用跑的了?
那难道那个大弟也是编造出来的?
才想着,他突然“嗝”了一声,一肚子的姜味反上来,直冲口鼻,还没来得及厌恶,又一声“嗝”,这下连呼吸的空气里也全是那味道了。
斯怀陵瞬间黑了脸,不知是为这股子味道,还是为他一个而立之龄的灵魂——无论是前世作为纵横江湖的无刃公子、叱咤朝堂的莫翰林,还是今生作为西域第一大势力的御神教之主——却被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给诓了……
不受控制地“嗝”了第三次后,斯怀陵呻吟了声连忙捂着鼻子跑了几步,直到没那味儿了才停下,可才停下就又“嗝”了。
于是水榭边出现上述这样一幕奇异的景象……
等到终于“嗝”完了,斯怀陵极其悲愤地抱头——
凌天阙身边到底何时多了这么一号变脸比变天还快的狡猾人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