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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金陵六月,天气已然十分炎热了。树荫茂茂,蝉音鸣鸣,好一派夏日热闹景象。

      薛禹漫不经心的翻着手中的游记,对上面描写的美景神往不已。屋子内门窗大开,风吹进屋子里却带不来一丝的凉爽。屋子很大,但只在东南一角处摆放了冰盆,虽然也能带来一丝凉意,到底比不上那四角全放的主屋。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六年了,薛禹只是在一开始表现出了一丝的错愕,随即就接受了。他不信鬼神之说,却没想到这世上真有投胎转世之事,不过,自己怎么没喝到那传说中的孟婆汤?这是之前不敬鬼神的报应吗?

      薛禹此人,出身名门,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以弱冠之龄蟾宫折桂独占鳌头,赐婚公主,一时间无人敢略其锋芒,而这种势头一直延续了几十年,直到他把女儿嫁给皇子,把皇子扶到至尊之位,在外孙被封太子的第二天,含笑离世。庆王朝史上最得帝王信任的三朝元老大权臣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变成了一个先天不足的早产儿。

      这一世投胎的人家也姓薛,但和庆王朝的名门薛家不同,这个薛家,却是商户薛家。至于那个皇,薛禹不屑一顾,难道皇家的驴子就是马了吗?在庆王朝,商籍地位低下,是在良籍和贱籍之间尴尬的存在,不仅行事多有束缚,连科举都不能参加。以至于薛禹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想该怎么让全家脱离商籍,即使后来知道商籍并没有像庆王朝那样地位低下也没改变他的主意。

      薛老爷是整个薛氏家族的族长,颇具才干,在外极有威严,对子女又是真心的疼爱;薛母是个精明外漏的人,整个家里被她把持的严严实实,薛老爷有两个侍妾,但府里没有半个庶出儿女;大哥薛蟠……薛禹有些头疼,这个大哥对家人是真的好,可做出的事常常让人哭笑不得,好心办坏事发生了不知道多少回了,莽,憨,还带着一丝的傻气;大姐薛宝钗倒是让薛禹满意的很,虽然年纪不到,但行事已经很有规矩了。

      而他薛禹,来到世上六个年头,依然连个名字都没有,只是被“宝儿宝儿”的叫。用薛父的说法就是,宝儿身体太弱,万一上了名册,被阎王爷勾走了该如何是好。是以,薛禹从小是被当女儿养大的,虽然没穿裙钗,但耳洞是实打实的穿了。

      薛禹本人对此,无能为力。他也是当过父亲的,该知道的规矩习俗一个不落,父母的拳拳爱子之心,他不忍抗拒。这具身子实在是太弱了,能不能活到十岁都不知道,在短暂的时间里,薛禹不希望驳了父母的心意。前世的父亲喜爱的是另一个庶子,母亲迁怒到了他身上,对他的关爱实在少得可怜,这也是他为什么如此珍惜这世父母的主要原因。

      对于无条件关爱自己的人,谁忍心拒绝。

      “弟弟,弟弟!”人未至声先到,没一会儿,老大薛蟠就跑进了屋,“你这屋子里怎么这么热,丫头呢!把我弟弟热坏了仔细了你们的命!”一边抹汗,一边朝角落里的丫鬟瞪眼。

      “大哥。”薛禹放下书,看着已经比同龄男孩高壮许多的薛蟠,“是母亲交代的,说我身体弱,如果摆了太多的冰反而对身体不好。”

      薛蟠不甘心的撇了撇嘴,然后看着像小鸡仔一样瘦弱的弟弟,一下子消了气。重新挂起笑容,“给你个好东西,这是我今天在学堂里赢的大将军,你以后闷了,就拿这个消遣。”说着,把藏在衣袖里的一个十分精致的小竹笼递给了薛禹。

      薛禹接过,看着里面精神百倍的蝈蝈,明明应该斥责薛蟠不务正业的,可看着他那像小狗一样明亮讨好还有些忐忑的眼神,心一下子就软了。脸上带着明快的笑,“大哥,这个东西该怎么养?”

      薛蟠一下子恢复了精神,“这个你不用担心,直接叫家里的小子们抓些虫子喂给它就行,好养活呢。”

      薛禹感到贴近自己的身子散发着热气,伸手摸了摸薛蟠的脖子,湿漉漉的。

      薛蟠打了个哆嗦,弟弟的手好凉。

      “大哥,你快回去换套衣裳吧,一冷一热的,容易受风。”薛禹看着薛蟠的大体格,颇有些羡慕嫉妒。“要是让阿娘知道了,又该说你了。”

      薛蟠倒是没感觉,不过低头一看衣服上沾的草屑和尘土,还是决定听从弟弟的意见,这明显是去疯玩了的痕迹,被父亲知道了,又免不了一顿说教。

      晚饭的时候是家里最热闹的时候,薛父如果没有非常重要的事,一般都会回家吃饭的。薛禹已经六岁,但看起来和四岁孩童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更加的瘦弱,此时被薛母抱在怀里,一勺一勺的吃着鸡蛋羹。

      “今天我瞧见荷塘里的已经打了花苞,估计明日就会开了。”薛家并没有食不言的规矩,薛母一边注意着薛禹,一边和薛父说话,“不知道那一僧一道的话管不管用,这冷香丸实在是耗费时力,看着像是不凡的。”

      去年冬天,薛宝钗的咳症愈加严重,请便了金陵城的名医依然无效,后来却是一僧一道主动登门,留下了一些是是非非的话,留下一个药方离开了。薛母这些年来大部分的注意力虽然是放在薛禹身上,但对宝钗也是疼爱,如今听到女儿的病状可以缓解,当下就要一试。冬日的白梅蕊,春日的白牡丹蕊已经搜集好,如今,该白荷蕊了。

      “两个装神弄鬼的骗子罢了。”薛父不像薛母那么热衷,“不过那房子里的东西倒没什么坏处,你且收集着吧。”

      薛母对薛父的态度有些嗔怪,斜了他一眼,又给宝钗加了一块青笋,“今儿宝钗绣了一个荷包呢,真真能干。”

      宝钗脸一红,低头吃东西。

      薛父来了兴致,“宝钗会做荷包了?真不愧是我女儿,聪明又能干。”看着宝钗的耳朵都红了,更是忍不住继续逗道,“不知道宝钗这第一个荷包,是打算送给谁呢?”

      一家人其乐融融。

      吃过晚饭,薛父特意看了看宝钗绣的荷包,虽然不算精致,却是难得到齐整了。又抱着薛禹逗了一会儿,然后开始考察薛蟠的功课。薛蟠的功课并不好,一段不长的千字文被他背的磕磕巴巴,让薛父的眉毛越皱越紧。刚想开口训斥,却发现小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薛蟠借此逃过一劫。

      薛父去书房处理白天没有处理完的事务,心里却一直想着妻子刚才所说的一僧一道,如果那两人仅仅只是说了宝钗的病状并留下药方,按照他一贯的作风,绝对会许以重礼道谢。可偏偏,他们还给宝儿批了命。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这让他如何接受?

      ————————

      冬日的时候,宝钗的咳喘之症愈加厉害了,薛母按照那一僧一道留下的药方煎了药给宝钗吃了,没想到,居然把那咳喘压制住了。薛母喜不自胜,夜间休息的时候,忍不住对薛父说,“没想到那一僧一道看起来邋遢落魄,居然是真有神通的。早知如此,当时就不该怠慢,让他们也给宝儿瞧瞧。不知道如今还能不能寻到他们。宝丫头现在算是好了,可怜我的宝儿啊……”

      薛老爷心里十分矛盾,那方子的确是对症的,宝钗好了他也高兴,可一想到关于宝儿的批语,心里实在是沉甸甸的难受。大儿子蟠儿不是读书的料,性情也莽撞冲动,如今年岁还小就已经这样,以后还不知道会如何。宝钗是个丫头,日后只要给她寻个好婆家就是。只有小儿子,天生聪慧,心思缜密,还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原本以为不过是先天体弱,可薛家就算缺什么也不会缺银子,他一直觉得,只要好好调理,小儿子的身体不是问题,关于日后把薛家发扬光大更上一层楼的厚望,薛老爷一直是寄托在小儿子身上的。

      可而今,那一僧一道证明是有神通的,原本他们留下的批语直接泼了薛老爷一头冰水,什么热情都没了。

      看着妻子兴致勃勃的说着,薛老爷心里叹了口气,希望真的是他想多了,兴许那一僧一道只会些医术,故意把宝儿的情况说的严重,打算多要些银钱呢。

      薛禹并不知道薛老爷最近的忧愁,只是为宝钗的身体好转而高兴,平日里若是闲了就和宝钗一起呆在薛母身边。薛家是商贾之家,薛母得闲的时候会教一双小儿女打算盘记账,免得以后被心大的管事下人蒙蔽。

      薛禹对这个并没有排斥,他以前也是精通数算之术的,如今拨着玉珠算盘,居然觉得那金石相击的声音悦耳的很。除此之外,也会拿着游记画卷和宝钗一起观看,兴致来了的时候更是亲自拿笔,在画纸上勾画出游记中所描述的美景。而薛蟠的性子似乎与学堂不合,常常有人来告状,几乎都是某天某天薛霸王打了谁家的孩子。薛父最近经常往外面跑,薛母对薛蟠又溺爱非常,这些事都大化小小化无的算了。

      时光飞逝,转眼一年已经过去了。

      薛父离家已经一个月了,薛蟠的金陵霸王之名越发显赫了,金陵城内有名的学堂他都上了个遍,结果全是被劝退。薛母一边气薛蟠不争气,一边又恨学堂里的人斤斤计较。倒是薛蟠自己浑不在乎,拿着从街上小摊上买的糖人回家讨好弟弟妹妹。

      薛禹一边舔着糖人,一边看着憨笑的薛蟠,心里充满了无奈。他是爱读书的,所以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那么的厌恶读书。

      薛母在一边长吁短叹,对薛蟠的学业问题,她早就死心了,反正家里从来不缺银钱,难道还需要考功名来吃饭吗?可这一次,蟠儿被金陵城里最后一家学堂退学了,过段日子老爷回来,还不知道要怎么收拾他呢?

      薛母舍不得儿子被打啊。

      “阿娘,请个师父来家里坐馆吧。”薛禹一边舔着糖人,一边开口道。“这样哥哥也不用去学堂了,在家里也好照顾。我和妹妹也早该开蒙了,虽说认得几个字,但哪有先生来教好?”

      “妈妈?”宝钗也期翼的看着薛母,“请一位先生吧,上次知府小姐请我去赏花,好多人都作出了诗,只有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薛禹是因为先天体弱,看起来比同龄的孩子还要小几岁,是以薛父并没有在他七岁的时候开蒙;而宝钗,自然不能为她一人在家里专门请个先生来教导。如今薛禹一提,宝钗在旁边一求,薛母心动了。

      家里请了先生,就算老爷回来对蟠儿不在学堂里有疑问也好糊弄过去;宝儿体弱,但在家里学习,周围有婢女伺候,应该也不成问题;而宝钗,薛母心里其实是个好强的,怎么可能忍受别人家的小姐都会作诗,而自己的宝贝女儿只认得几个字呢?

      于是,派管事外出打听,还真的寻到了一位四十多岁的举人,据说学问是好的,请回家来坐馆。这期间,只有薛蟠的脸是一直苦着的。

      “大哥,你怎么一直苦着脸?”薛禹用手指戳了戳薛蟠那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请先生来家里不好吗?总比之前每日要早起去学堂强吧。”薛禹已经放弃把这位大哥培养成文化人的愿望了,但是,也绝对不能文盲。

      “每日一看书本我就浑身不自在,这次直接请进了家里,不是让我在家里呆的都不自在吗?”薛蟠嘟囔着抱怨,有些哀怨的看着弟弟。找老师给弟弟妹妹启蒙他半点问题也没有,可为什么要连他一起?

      薛禹凑近薛蟠身边,刚挨上,就被薛蟠抱到了怀里。相当自然的动了动,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大哥,爹爹让你读书是为了明理洞情,不然的话,以后该怎么管家里的生意?”

      “我不喜欢做生意。”薛蟠把头放在薛禹的肩上,说出了心里话,“我喜欢习武,咱们家也算是金陵的四大家之一,那三家都是以军功起家,如今不是高官就是袭着爵位,咱们家虽然和他们并列,可也差的太远了。”薛蟠再不知事,也懂得这其中的差距。

      薛禹不语,关于金陵四大家的事,他也是从小就听母亲说过。贾史王薛,母亲是来自王家,姨母则嫁到了贾家,而史家的老姑奶奶则是现在贾家的老太君,听说舅舅家的表姐和贾家的二少爷又订了亲。四大家族同气连枝,联系紧密。

      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为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请来金陵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为铁。

      薛禹不得不承认这四句话说出了一篇大气象,可更多的,是觉得其中难以掩饰的暴发户气质,毫无底蕴可言。和贾史王三家不同,薛家一直以来都是书香世界,先祖曾经做过紫薇舍人,又称中书舍人,官位不高,但却是皇帝的心腹。本来是不错的开局,不成想,最后居然堕入商籍。

      如今,士农工商皆是良籍,而商籍是为了特殊照顾商人而给的殊荣。可薛禹依然觉得不爽。

      好好地书香世家,怎么就堕落了呢?!

      这个问题目前无解,一件大事迅速的席卷了整个薛家宗族,而薛禹一家受到的影响最大。

      薛家族长,薛禹的爹薛老爷在外地得疾病没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搬文,原来发过三章,换个马甲重新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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