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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剑通慧的家在城郊西山下的住宅区里,从学校坐车过去也要将近两个钟头。他一手挽着书包,一手拎着香蕉梨子和校门口那家“买一斤送半斤”的枣糕跳下车,快步往小区里走。转过两幢楼,打了几个招呼,剑通慧远远看见单元门口正站着一个穿红白两色外衣的俏丽身影,刚想开口喊人,那姑娘自己转过身来——脸上本来是嘻嘻笑着的模样,对上剑通慧的眼神,刷地一下竟有点发白了。剑通慧一愣,才注意到剑布衣身后还站着个人,仔细看看是个高个子的男孩,当哥哥的突然冒出了某种莫名的危机感,赶紧快步走过去。剑布衣倒是已经镇定下来,还不待哥哥说话,先上前抱住剑通慧拎水果的那只胳膊,“哥~你这周有空回来啊?都不提前说一声~”
——我平常回来你都懒得跟我说句话的现在这个态度未免也太假了吧小公主!
剑通慧在心里愤愤喊了一句,脸上倒绷得紧紧的,下巴抬了抬问:“嗯,谁啊这是?”
“啊我同学,这是我同学,”剑布衣笑眯眯地指着身后的人,“我们上选修课是一组的。冰无漪,这是我哥哥。”
那高个子的男孩立马站得笔直朝剑通慧鞠了个躬,恭敬地喊了声“大哥好!”,让剑通慧觉得浑身都有点不自在。这个叫冰无漪的孩子长着一张白白净净的脸,眉眼俊俏,是讨女孩子喜欢的类型,穿一件淡蓝色的衬衣,肩膀上还有两个用蕾丝花边扎的怪模怪样的装饰品。他正一脸讨好的笑嘻嘻地看着剑通慧,剑通慧一脸嫌弃的挑剔表情也看着他,这种小白脸也敢来打我妹妹的主意?反了他了!剑通慧低头看看剑布衣,“还不回去?我买了我们学校门口的枣糕给你。”
“啊这、这就回去了,”剑布衣一手把哥哥往单元门里推,“我在跟人家说做实验的事儿呢!”
实验?你一学会计的知道什么叫实验么?剑通慧边撇着嘴边往楼上走,走到半截又回头喊了句:“回学校再说吧!快上来,外面风大!”
“哎呀知道了你快上去!”
等剑通慧把水果洗好把枣糕切好装盘摆上桌,剑布衣才磨磨蹭蹭地进了门。先转身去卫生间洗洗手,回来直接抓了一块糕往嘴里塞。剑通慧正从厨房出来,“那孩子是哪儿人?家是城市还是农村的?父母都是干什么的?”
剑布衣一副被点心噎住了的表情瞪了哥哥半天,最后只说了一句,“不知道!”
“他不是你同学么你怎么不知道?”剑通慧有点愣。
“知道也不告诉你!”剑布衣又抓了一块枣糕扑到沙发上,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你是户籍警察吗?!”
“我这不是……”剑通慧在学校和医院里的威风丝毫没有了,反倒带点委屈似的耸耸肩膀,正准备转身再回厨房,突然想起本该要问的事情还没问,“小布衣,你之前问我要钱是买什么去了?”
“……没、没什么。”剑布衣在沙发上挪了挪身子,没看剑通慧一眼。
“没什么你要钱干吗?”剑通慧皱皱眉头,“你暑假就拿了一千多了,现在又要一千,你——”
“我攒着等冬天买大衣的!”剑布衣突然高声喊了一句。
“哦……哎那你冬天的时候再说啊——”
“哎呀我乐意!”剑布衣终于忍不住把手里的遥控器一拍,抬起头来满脸不高兴地瞪着她那医学院高材生的哥哥。剑通慧赶忙伸手往下压了压表示就此打住,转身灰溜溜地回厨房去了。
周二傍晚,急诊的大夫们从办公室交完班出来,楼至韦驮抱着一摞病历本往值班室走,野胡禅跟在后面,“我回学校了。留观的那个支扩的老太太你今天晚上注意着点儿,呼吸科什么时候能空出床位来啊?”
“他们八百年都空不出来,别指望了。”楼至韦驮冷冷回了一句,看见师妹已经脱了白大褂挂在墙上伸手去开柜子拿包,又淡淡嘱咐了声:“路上人多,坐车注意。”
“嗯。”野胡禅摆摆手,刚走到门口,外面突然传进来一阵大吵大嚷的声音,好像是有很多人的阵势。野胡禅忙跑出去看,过了半分钟就回来了,把书包往柜子里一塞边换衣服边对楼至韦驮说:“有病人来了。”
“多么?听着挺多人的?”楼至韦驮抓起听诊器就往外走。野胡禅跟在后面胡乱套上白大褂,“来的人不少,不过没看清病人有几个。”
楼至韦驮已经走到处置室门口,看见走廊另一头过来大概六七个人,有男有女,大呼小叫地喊着大夫往这边跑,楼至韦驮稍稍皱起了眉的工夫,人已经到眼前了。一个化了颇浓艳的妆容的女人在前面急急地喊:“大夫大夫,快给我大哥看看!他被人砍啦!”
“小声点儿!医院不是你一家开的!”楼至韦驮转身进了处置室,野胡禅已经把治疗床铺好了,这时候她才注意到那个被人拥在中间的病人是个穿个黑色外衣的男人,一手捂着头,手底下摁着一块不知道是什么的布,已经染成暗暗的红色,脏兮兮的模样。楼至韦驮挥手让围着的那些人散开,示意病人坐到床上,过去掰开他的手看了看伤口——挺深,也挺长,揭开了盖着的布料又开始往外冒血。不过好在位置高,正巧砍在了发际线下面,伤不到眼睛。楼至韦驮拿起镊子夹着药棉小心地往伤口上碰了碰,病人立马呲牙咧嘴地跳起来,“哎哟哟疼——!”
“别动!忍着点儿!”楼至韦驮另一只手早就准备好了往那人肩上一按,“打架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疼呢?”
病人往后缩了缩,没说话。旁边围着的一堆人里有个大嗓门的男声突然喊:“那群小兔崽子——”
楼至韦驮起身往他身上一瞪,边上一个瘦高的男人忙抬手止住了说话的人,他眼睛看上去有些奇怪的色泽,脸上堆笑着,“大夫你继续,继续。”
楼至韦驮重又低下头去处理伤口。病人还是疼得咧嘴,抬起头来又想抗议,却看见面前的大夫眉目端丽,一双眸子凝了秋水似的极亮,鼻尖微微翘起,嘴唇紧抿着,一头长发盘在脑后,有极细的一缕顺着脖颈垂下来,搭在白色的制服上。那病人看得有点呆住,到嘴的话也忘了说,楼至韦驮已经简单看完了伤口,回身去拿桌子上的挂号单,“叫什么名字?……半截王迹?好怪……”
“呃不是不是!我、我叫邪九世!”病床上坐的那人突然开口喊起来。
楼至韦驮狐疑地看了看旁边那些人,又是那个瘦高的男人先反应过来,“啊不好意思,挂错了,挂错了,我去重挂一个。”
那人拿了挂号单走了,楼至韦驮转身看见这个叫邪九世的病人坐在治疗床上正呵呵地冲自己笑,从头到脚一身黑衣服,脖子上挂了根粗粗的金链子。楼至韦驮不着痕迹地撇撇嘴,刷刷几笔写完了初诊单,拿起桌上的电话熟练地拨了几个号码,“外科么?急诊,有个打架被砍了头的,要缝几针,你们派个人下来。”
不多会儿剑通慧就进来了,楼至韦驮一边给他拿材料包一边跟那五六个“家属”嘱咐着:“没太大问题,伤口有点深,缝了针好好养着,可能得留疤,不过头发挡着也看不太出来……”
那边剑通慧正拆开一次性手套准备戴,抬头扫了一眼觉得好像有个面熟的人站在那儿似的,皱皱眉仔细看了看,那人也正好看见了他——冰无漪又笑得非常讨好的模样喊了一声:“大哥好!”
剑通慧愣了愣,治疗床上的病人突然抬起头来,“老七?你喊什么?”
“啊……啊不是,大哥我不是喊你,我是喊这个医生大哥!”
这下连野胡禅都抬头看了看,她觉得剑通慧的脸的确从来没这么像把手术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