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三十八 无眠之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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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屋内摇曳不定的暖橙色烛光猛然绽了一下，照亮两个人同样震惊的面容。
条件反射下施展出霆元咒的顾和愣在原地，比动作慢了一拍的思维在意识到眼前一幕的瞬间陷入停顿，头脑空白。
被咒术麻痹了神经的张良眸中震惊，完全没想到自己会遭到这种对待。他与顾和都已跻身大宗师境界，若不是全心信任，毫无防备，怎么可能只一招便被制住行动？因着转变实在过于突兀，那抹明亮朗润的笑容甚至没有来得及从他唇畔褪去，只染上一种说不出的苦涩意味，半似失望，半似自嘲，教人心中大痛。
事已至此，无所转圜。
顾和倏然冷静，在张良后颈补上一记手刀，将他藏入榻边衣柜。她潜意识中便对张良极为忌惮，这才在听到动静后条件反射性对张良动手。现在做都做了，干脆就做得彻底些，先将人打晕藏好，剩下的事情以后再说不迟。
此时，距离陈平叩上门扉不过短短一息时间。
一息之后，对自己不速之客身份毫无自觉的陈平一边推开房门，一边扬着声音向室内道：“我进来了。”嗓音与脚步同样轻快，带着兴致勃勃的朝气。
这样深夜来访的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对于顾和就寝前才锁门的习惯都一清二楚，进屋时比主人还主人，径直向着内室走去：“李兄，我来找……”
话到一半，他停了下来，鼻子动动，神色惊讶：“百花酿，李兄你偷酒喝！”
顾和低头看看自己的衣领，不以为意一笑：“这酒气倒真是偷来的。”
之前张良拥了她许久，身上百花酿的酒气不知不觉中染了些给她。陈平进屋太快，她只想起要收好匕首，恢复易容，忘了还有酒香这一破绽。然而她的城府毕竟非常人可比，尽管心中大警，面上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神色，让人看不出半点破绽。
因她反应自然，本就是随口一提的陈平并未过多在意，而是将手中紧紧握成一卷的竹简在顾和面前摊开，指着其中一句问道：“听说李兄对阴阳儒道皆有涉猎，夫子亦相推崇。我读易至此不通，敢问‘王用亨于西山’句何解？”
有田夫子在，她还说什么《易》，班门弄斧很有趣么。
顾和眉头一挑，答道：“书中已有解释，何必多此一问。”
陈平奇道：“何处？”
《周易》算是民间流传最广，影响最大的一部书了，很多人家用这本书来教导蒙童识字。陈平平时能接触到的书籍不多，对待书籍的态度也就格外珍视，《周易》更是倒背如流。在脑海里大略想了一通，没想出顾和指的是哪一句。
顾和轻轻掸了一下衣服，张良留下的淡淡酒香如灰尘般从她身上飘落：
“正其本，万事理。”
“这答案也太讨巧了吧……”陈平愣了一下，有些怨念地瞪她一眼，想了想，又道，“我怎么不记得《周易》里有这句话。”
张良的样貌失于秀丽，陈平的俊美却绝不会被误认为女子，摆出的表情再怎么怨念也不惹人反感，反倒让人觉得坦诚可爱。
顾和答得轻松：“流传越广，谬误越多，我就读过三版《周易》，这一句被《礼记》引过。”她知道陈平大晚上跑来她房间绝不是为了和她讨论《周易》，而是需要涉及的话题非常敏感，不得不先说几句闲话制造气氛。
但她刚才狠狠得罪了张良，将两人本就不睦的关系推至万劫不复的深渊。那一记手刀劈得虽重，却也无法判断张良会昏迷多久，更不知道张良醒来会做什么。夜长梦多，迟则生变，必须尽快支开陈平。
“对了，你今晚怎么有空来寻我？”
想了想，她如是问，表情里看不出半点异常。
陈平略感讶异：“今晚怎么了？”
顾和道：“明早贾氏离开车队，小明会随他一起离开。我看你们这些日子颇为投缘，今晚不打算秉烛夜谈吗？我连蜡烛都替你们备好了。”最后一句略带调侃。
“这小子太不够义气了，一点风声都不透。”口上这么义愤填膺地说着，陈平的一双黑眸却极明亮，含着盈盈笑意看她，“鲁老也走吗？”
言外似乎别有含义。
顾和深深看他一眼，唇角弧度柔和：“如果鲁老今晚不改变主意的话，不走。”
那就是可以信任的人咯。
陈平点点头，右手握着竹简在左手上敲了两下，自言自语：“小鬼明早要赶路，这时候应该睡了，我去清虚道长那儿看看。”想到就办，他利索地一收竹简，黑眸望向顾和：“此番叨扰李兄了，平告辞。”
顾和微微颔首，又道：“我要去看田夫子，一起走罢。”
诶！？
这家伙……该不会是为了他问《周易》的事情在生气吧=口=
陈平连连摆手，快速退出屋内，出门前还不忘替顾和把门关好：“都已经这么晚了，何必打扰夫子清梦呢。李兄好好休息，明早见~~~”
他一溜烟跑得飞快，似是唯恐顾和反悔一般，脚步声眨眼间从廊中消失。
房间里恢复寂静，只能听到蜡烛燃烧的细微声音。
顾和在榻上直身跪坐了一会，卸去易容术的面容静如美玉，看不出丝毫情绪。她的右手自然搁置在膝盖处，玉白手背上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
细细想来，她与张良的结识是始于错，转于错，承于错。
她在不知情下引发昆山玉的时空之力牵连了张良，这是最初之错。下函谷遇张良时因记忆封禁而有所牵扯，这是转折之错。先前一时犯蠢打昏张良是承接之错。一错再错之下，终于造就了现在这种不可收拾的难堪局面。
因缘际会，错乱纠葛，今晚一刀斩断，以待明日吧。
张良静静看了她一会，回了她一句话他不应该知道的话：“譬之饿者嚵焉求哺，终不得食，斯已矣，尝鼎一指而挥之去，此人之情，能无怨望者哉。”
作者有话说第41章 三十八 无眠之夜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