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二十二 子何所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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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小姑娘身上有秦骨。
张良睫帘轻垂，掩住凤眸中的暗光。
他年幼时自负才智，总以为天下事在于人谋，又兼家世高贵，地位尊崇，骄傲处不比这小姑娘少。直到某次无意中看到在国内一人之下的父亲对秦国使臣毕恭毕敬，低声下气的场面，整个人震撼得久久说不出话来。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国家弱小的痛苦。后来年岁渐长，经历的事情多了，也逐渐意识到个人力量在天下大势前是多么微不足道。
让他印象最深刻的是十年前一次去赵国拜访李牧的经历。他在城中等了十余日，府吏始终以将军军务繁忙相告，让他再等几日，却迟迟不给准信。到了第十七日，齐楚两国的使臣到达城外，对他假意敷衍的府吏立刻换了脸色，恭恭敬敬将两人请入府内，次日就领两人前往军营见李牧。
不是他的才华智略不如齐楚使节，也不是他在本国的身份地位不如两人，只是韩国弱小，齐楚强大，他就只能受人冷遇。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变得倍加骄傲，毫不顾忌地展露才华，用耀眼锐利的壳把内心包裹起来，不让自己沉湎在国家弱小的痛苦中。极度自卑与极度自傲之间从来就没有界限。
现在想来，那个时候的自己真的是太年少，眼界窄，心胸自然宽广不起来，人也就狭隘了。幸而他醒悟得还不算太晚，又侥幸没有铸成大错，家国虽破，此心未亡。
俱往矣。
昔日种种如云烟过眼，却没有在面上显露出一丝一毫，张良拢拢衣袖，眉目疏淡：
“这里也是秦国的国土。”
王暄哑然。
想起自己先前那句“我秦国才不会有这样的情况”，小姑娘沉默下来，长长的软鞭在食指上绞紧。
这句话并不是无心之失，而是她心中所想。
事实上，秦始皇嬴政虽然统一了天下，天下人却都没有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就连秦人也一样。六国人失去君主，又对秦国没有归属感，因此感到迷茫。秦国人征服六国，但并不把六国看成秦国的一部分，因此摆不正自己的位置。
民众缺少一个大思想家，指引他们应该如何面对这个崭新的世界，告诉他们应该做什么，怎么做。
王暄自幼接受世家教育，眼界不同寻常，又与顾和亲善，耳濡目染之下，识见已可称得上出色。因此，张良一说，她立刻就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知道自己的气象不够，也是因此，心情更加烦闷起来，真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用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破开局面，引得小姑娘哑口无言、心思沉重，张良再次主动开口：
“小王姑娘这是出来散心？”
王暄回神，顿时想起自己插手的目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承认。
张良微微一笑：“此非说话地，小王姑娘若肯赏脸，就到西街的扶风楼一起用些点心如何？”
王暄想想也是，毫不客气地点头。
一儒一墨二兵家四人同行，前往西街扶风楼。
路上气氛微僵，向来多话的天明与爽朗豪气的少羽都一反常态地安静着。王暄胸中郁结，又知身畔两人就是帝国重金通缉的要犯，心事重得跳进池塘就能沉到底，哪还有闲情说话。
只有张良神色自若，仿佛没注意到三人的冷战般挑起话头。他对人心了若指掌，指点间谈笑风生，不仅天明少羽恢复活泼，连王暄也忍不住搭腔。
待到进入扶风楼二楼雅间坐定后，话题转移到之前拱桥上发生的事件上。
天明连比带划地描述着当时的场面，他七天前开始跟班大师学习机关术，本就不错的逻辑能力与记忆能力都有进步，讲起话来有条有理，倒让王暄有些侧目：
“你是没看到啦！韩信只是想过桥而已，那个无赖竟然告诉韩信他只有两种办法过桥，要么杀了他，从他身上跨过去；要么跪下来，从他胯.下爬过去，这种事情谁能答应？我看是非要打上一架不可的。”
王暄咬了一口手上的蝴蝶酥，明艳至极的小脸上笑容讥嘲：
“无脑莽夫。你口中的韩信面黄肌瘦，高虽高，身子却很单薄。自古穷文富武，他背后所负的剑器是贵族传家之剑，但到了他这一代家道明显中落，衣服上才会有那么多补丁，哪有闲钱学武。我听他说话口音里似有楚风韵味，八成是楚国的落魄贵族，处境这么差却不愿意变卖剑器，说明他对自己的身份深感骄傲，不远万里从楚国跑到齐国边境，说明他志向高远，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在明知不敌的情况下还去硬碰。”
天明瞠目结舌：“你……你以前认识他？”
王暄撇嘴：“我怎么可能认识。”
天明奇道：“那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王暄连白眼都懒得翻：“笨，我有眼睛，难道不会看吗？”
天明被她的态度弄得简直想掀桌：“你温柔一点会怎样！女孩子这么凶做什么！”
月儿你到底在哪里，我好想你TUT
王暄冷笑：“那还真是抱歉了。”恶狠狠把整块蝴蝶酥咽下肚，小姑娘喝了口水，“后来呢？”
天明气鼓鼓道：“他爬过去了。”
王暄惊讶：“他真的爬啦？”
天明也很惊讶：“你刚才不是也认为他会爬吗？”
王暄撇嘴：“我和你说的不是一回事。”拿起铜汤匙在莲子羹里舀了一勺，吹匀，“真是看错他了，连这等侮辱都能忍，算什么男人。”
天明终于找到机会嘲笑她，也学着她的样子高昂起头，用眼角看人：“这你就不懂了吧。一个人要忍耐这样的羞辱，这本身就需要更大的勇气。”
这句话是张良说的，他其实并不理解，但三师公的智慧他亲眼所见，自然深信不疑。
少羽也站在天明这一边，但他说出来的话不知道是为了说服王暄，还是说服他自己：
“你来得晚，所以没有看到。那个叫韩信的年轻人虽然在做一件很屈辱的事情，但是他的头却并没有低下，眼神似乎也没有羞愧得无地自容，相反，显出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平静。能够用那样平静的神态去面对那样的奇耻大辱，说明他的心中有着更高的山峰想去攀登，因此就不会在意脚下的泥沼。”
后一句也是张良说的，被少羽略微改了改。
王暄微扬嘴角，眉宇间艳色逼人：
“脚下的泥沼？依我看来，是鞋中的沙砾还差不多。只怕没等他爬上山顶，就已经被这些细小沙砾折磨得命悬一线，若是运气不好，一失足滑落深渊，跌得粉身碎骨也说不定。”
天明没听懂什么泥沼沙砾的，只理解王暄最后一句大白话，睁大眼睛瞪她：“你这个家伙，心肠怎么那么恶毒！那个韩信哪里得罪你了，你居然这么说他？”
“我说的不对吗？你们儒家也说修齐治平，先修身，后齐家，然后才能治国平天下。连这么简单的人际关系都处不好，把自己陷入这样屈辱的境地却无一人援手，即便才华再高，韬略再深，日后的下场也不会好。”王暄闲闲咬了一口莲子羹中的晶莹果块，和这两个人斗嘴一点成就感没有，但她胸中的闷气倒是排遣了不少，也不算全无收获。
“你刚才说‘心中有着更高的山峰想去攀登，就不会在意脚下的泥沼’，这句话倒是很有见识，但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
她看向少羽，目光里带着明澈的了然。
少羽下意识看了张良一眼，没有反驳。
而张良则恍惚了一瞬。他太熟悉这个眼神了，虽然神韵不足，气象不够，但那种洞若观火的冷静犀利却与他记忆中的那个人一般无二。
便听这小姑娘叩着案几继续道：
“夏虫不可语冰，鹰隼鹏鸟的志向，鸟雀又怎么能够理解？跟这些人纠缠计较，不过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智者不为矣。”
天明疑惑：“那你为什么说不对呢？”
王暄勾了勾嘴唇，此刻的她并没有意识到，原本不打算多做解释的自己在天明这样配合的发问后，竟然毫无保留地把心中所想一股脑给倒了出来：
“鸟雀随处可见，这屋檐下便有许多，鹰隼却只有大漠边塞一带才能见到，数量稀少。人也一样。对于那些在心性、才智或者武勇上出类拔萃的极少部分人而言，如何让这个世界中普普通通的绝大多数人为己所用是必须要思考的问题。”
为了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有说服力，她举了个例子：“就拿我师姐来说吧。师姐入门不过十几日便被掌门师尊收为入室弟子，事情轰动了整个道家，非议、冷眼、嫉妒、敌视也随之而来。和这些人计较无疑是在浪费自己的修行时间，但若放任这种情况继续也不妥当，因为那些明里暗里的刁难、麻烦同样会耽误修行。因此，最高明的做法就是既在意又不在意，介于在不在意之间。”
天明听得正好奇，骤然听到这么一句话立刻趴在案几上：“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既在意又不在意，那到底是在意还是不在意？说了等于没说嘛。”
王暄撇嘴：“善于征战的将军没有显赫的功劳，名满天下的神医扁鹊认为自己的医术不及没什么名气的哥哥。你只要知道和姐姐下山前的实力已和道家年轻一代精英的实力相仿，门中的非议冷语也消失无踪；历练中连破入窍、感应而入心斋，跻身天下一流水平，归来后同门也敬她爱她就够了。”
她本想说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后来想到对面这小子虽然混进儒家，文化水平和文盲没多大区别，因此临时改成了大白话。
天明很诚实：“还是不懂。”
王暄鼓鼓脸，又举了个例子：“你爬过山吗？”
天明挺胸昂头：“当然爬过。”
王暄道：“山间多云雾，人在山上行走，即使天气晴好，没有下雨，衣服也会被云气沾湿。你不能准确地说出衣服是什么时候被沾湿的，因为等你能够意识到的时候，它就已经湿了。还不懂！？好吧，就像你吃下三只烤鸡，终于觉得饱了，但如果只让你吃最后一只鸡，你还会饱吗？”
天明摇头：“当然不会啦。”
王暄道：“所以嘛。很多事情的过程是细微而不可察觉的，但结果却是可以被知道的，春风化雨润物无声就是这个道理。”
天明眨巴着大眼睛对她看了一会，神情纯良天真：“照你的说法，我现在也应该被润物……润物无声的说服了，但我还是不明白诶。”
王暄气结。
其实她自己对此也不甚了了，很多话都是蒙毅与她谈论顾和时提到的，至于她所知道的，就是顾和一直对她很好，不管什么麻烦总能轻易解决，各种问题也从来难不倒她，而且每次下山回来都会给她带许多有趣的东西。但顾和究竟高明在何处？站得又有多高？不知道。
被问住的小姑娘俏脸微红，啪地拍了一下案几，凶巴巴道：“不明白的东西先记住就行了，以后经历得多了自然会明白。”
张良执着酒杯在指间转了转，轻声一笑，顿时引来红衣小姑娘的瞪视：
“有何可笑？”
张良容色明丽，人似春风：“你难道从来没有觉得奇怪过吗？道家弟子多谦退淡泊之辈，安之天才卓出，人物英华，纵然被松珑掌门破格收为入室弟子也不应该引来太大争议，更不用说是冷眼敌视。”
王暄拍在案几上的手缩了一下，强作镇定：“有什么内情？”
张良微笑望她：“意有所至，而爱有所亡。可不慎邪？”
这句话出自道家弟子必读的两卷书之一的《庄子》，大意是说，用主观的方法去体现爱心，往往会给被爱者带来损害，其结果适得其反。
见小姑娘神情怔愣地看着他，放置在案几上的右手紧握成拳，张良心里微微一哂，有些绵绵细细的痛缠绕上来。他垂了垂眼帘，音徵如箫乐般动听：
“以安之的性格手段，只要与她相处几日，旁人便会对她改观，这等谣言也就不攻自破。而你爱憎分明，高傲跋扈，明里暗里不知得罪了多少同门。那些人忌你家世太贵，背景太硬，只能忍气吞声，默默承受。”
“你既与安之亲善，自然听不得旁人说她半句坏话，这本是好意。但你的行事作风太过强硬，一语不合，便能当面给人难堪，让人颜面扫地。这些被你得罪的人不敢来找你麻烦，于是把这笔账记在被你维护的安之头上。初入道家的几个月中，她所受到的那些刁难与冷眼倒有大半是托你的福。”
王暄闻言握拳，上身颤了颤，豆大的泪珠一颗接着一颗从眼眶里滚落下来。
天明少羽傻眼：三师公，你居然把女孩子弄哭了！
“你怎么哭了……别哭啊，我不是在责骂你什么……”
张良有些无措，据他所知，这小姑娘性格坚韧，颇有乃父之风，谁曾想没几句话就把人给弄哭了。这可是安之的师妹啊！
想想顾和平时对这小姑娘千依百顺有求必应的态度，张良顿时也想泪目了TUT
“你敢！”
王暄红着眼睛瞪他，把案几上的东西拍得震了一震，瞪完以后继续哭。不是那种小声啜泣，梨花带雨的哭，而是稀里哗啦，一塌糊涂的哭，眼睛和鼻头都红红的，小脸完全哭花，哪里还看得出半点名门贵女的样子。
坐在她身边的天明手忙脚乱，完全慌神。
像月儿那样善良柔弱的女孩子哭会让他生出强烈的保护欲，但这一位么……
大叔，世界要毁灭了快带我走TUT
“小王姑娘，你先别哭，再哭下去，整个酒楼的人都要听到了。”
张良试图晓之以理。在人前大哭什么的，对于这个性格高傲的小姑娘来说，应该是一件无法忍受的事吧。
王暄闻言一顿，声势小了许多，只是仍哽咽不停，好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和师姐是朋友吗？”
听到这个问题，张良脸上的表情微妙地游移了一下，眨眨凤眸，不答反问：
“你师姐是怎么说的？”
小姑娘抽抽噎噎：“师姐从来没有提到过你。”
事实情况是，顾和知道小姑娘讨厌张良，自然不会主动在她面前提起。
喀嚓——
房间里瞬间安静，只听见小姑娘一哽一哽的低啜。
天明悄悄在案几下扯了扯少羽的衣袖，小声问：“三师公怎么了？”
好像戳一下就会哗啦啦碎成一瓣一瓣的样子……
少羽也放低声音：“不知道，但三师公手里的杯子碎了。这种圆形的东西最是坚固，一般人使出全身的力气也握不碎，没想到三师公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力气竟然不小。”
你的重点错了吧……
天明抽抽嘴角，忽问：“为什么圆形的东西就坚固？”
少羽：“这不是你们墨……木匠研究的东西吗？我只知道，即使是大力士也很难把鸡蛋放在拳头里握碎。”
天明噢了一声，啧啧称奇。
回过神来的张良无声瞥了两人一眼，面无表情：
两个不肖子弟，给我等着……
半天没等到答案的小姑娘不满意了：“你到底是不是啊。”
张良垂下睫毛，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算是吧。”
好在王暄也不是很在意他的答案，单刀直入道：“你那天晚上到底跟我师姐说了什么？师姐她……她……”小姑娘说不下去，泪水又盈上眼眶。
“安之怎么了？”
回想这十几日中顾和与他的相处，不仅没有任何不妥，反倒无比快活，张良心头一颤，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王暄透过泪水，朦朦胧胧看他：“你不知道吗？”
张良反问：“我该知道什么？”
声音镇定。
王暄抽噎许久，终于把破碎的声音拼了回来：
“南公说，安之师姐那一晚回来以后破樱宁入坐忘了。”
雅间里再次陷入寂静。
听得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的天明看看相对静坐，好像时间在他们身上停止的三师公与讨厌鬼，轻扯少羽衣角：“樱宁是什么？坐忘又是什么？”
少羽仍处于怔愣中，下意识回答道：“道家注重心性锤炼，将一个人的修为境界划分为六层，分别是筑基、入窍、感应、心斋、坐忘、物化。前三层可以靠努力累积达到，后三层则全看个人天赋与悟性，有时还需要一定的机缘。一般来说，能进入心斋境界的就已经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坐忘是道家两位掌门现在所在的境界，至于最高一层的物化，那是传说中的境界，近百年来从未听闻。”
天明追问：“那樱宁呢？”
对道家了解只算粗略的少羽摇摇头：“没听说过。”
或许是为了平复一下心情，王暄用衣袖抹了抹脸，主动开口解释，嗓音有些嘶哑：
“上三境壁垒森严，有幸从感应境晋升心斋的，千人里只有一人，能够从心斋境晋入坐忘的，六十年里也不见得有一人。因为破境实在太过艰难，道家将上三境的每一境又细分为三层，樱宁就是心斋境的第三层。”
天明摸了摸后脑勺，不解地问：“按照你的说法，破境似乎是一件很麻烦也很了不起的事。既然如此，你师姐破境了，你难道不应该替她感到高兴吗？为什么你……好像很不愿意看到你师姐破境似的？”
王暄闷闷道：“你懂什么。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自古以来，凡入坐忘者，莫不追寻天道，渐远人世。坐忘境三十岁再入不迟，师姐大好韶华，如何就入了坐忘！”
这时，一直沉默着三人谈论的张良忽而轻轻笑了，笑容很浅很淡，美丽得让人心碎：
“她哪里是入坐忘。”
王暄疑惑地看向他，却在触及到他的眼神时下意识闭上嘴。
不言不语不愠怒却把三个小孩都吓得噤若寒蝉，张良恍若未觉，拎起酒坛闷了一口，声音里还带着笑，“五年一局棋，连自己也计算在内，果然是不善远谋，不善远谋……咳咳。”
似是被烈酒呛了一下，他俯身低咳，好一阵才直起身来，从怀中摸出一枚环形玉饰：
“小王姑娘，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王暄隐隐觉得自己闯了大祸，心头涌起强烈的不安：“你说。”
张良微微一笑，眼神里带着安抚，手指上却猛然使力。
喀——
玉环断成两截。
王暄惊呼一声，睁大眼睛：“你……”
张良神情不改，脸上还带着浅淡至极的笑容。
无视王暄的惊呼，他从袖袋里抽出一方丝帛，把断成两半的玉饰包了两层，伸手递出：“麻烦你回咸阳的时候把这样东西交给蒙上卿，他自会知道该把东西转交给谁，拜托了。”
第二卷·齐物论【完】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二十二 子何所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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