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人间世》千霁

15、第十四 前因后果

　　俨然是夏日，强烈的天光将整个世界映照得宛如水晶般纤毫毕现，地表的空气在高温下微微扭曲，万事万物都镶上一层金边，辉光流溢。

　　王暄踮脚踩着树枝，伸手去够枝头缀着的鲜艳果实。她先天体弱，被家人送上函谷修习道家固本养生之术，武功则多是家门所授，而今弓马娴熟，又使得一手好鞭法，爬个树摘个果子什么的绰绰有余。

　　用力一拽，把艳丽的朱红色水果连梗带叶一起扯了下来，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学着路上看到的江湖人，拿衣袖在果实上擦了擦：
　　“和姐姐，接住。”

　　站在树下的顾和提起下裳，张好，仰头向师妹微笑：“扔吧。”
　　距离那日于山谷遭遇盖聂已过去了五天，顾和跟随车队抵达桑海地界，与比她更快一步的王暄在桑海城汇合，两人现在在桑海城西南部一个叫做榆林的地方踏青游玩。

　　王暄双眼亮晶晶的，眼珠一转，起了坏心，劈手将果子砸了下去，顾和左脚前踏一步，将艳红的果子稳稳兜住，清润如玉的面容上没有半点不悦，反倒含着笑意。

　　在顾和看来，这小姑娘之前受到的惊吓与教训已经足够，现在应该是好好娇宠，细细安慰的时候了。因此，这几天里，顾和不仅对小姑娘有求必应，还特意带小姑娘去她上次来桑海时见到的好景致赏玩游览，权当带师妹出门踏青。
　　“上次来是胭脂色的比较甜，红的口感略涩，不知这次如何？”

　　王暄咯咯一笑：“都尝尝就知道了嘛。”
　　她取下别在腰间的长鞭，右手一挑一甩，将高处一根枝头上的果子全部卷了下来。

　　色泽诱人，结实饱满的红果接二连三往下落。顾和很随意地一挥袖，卸去果子上附着的劲道，让这些已经成熟的果子不会在被兜住时相互磕碰，然后在树下垫了一层树叶，将果子堆了上去。

　　“我下来了哦。”王暄收回长鞭，看着抬起头来的顾和，眼睛极闪亮，“和姐姐接住！”
　　她一踩树枝，对着顾和的方向往下跳。

　　顾和像接果子一样将她稳稳接住，就听这小姑娘把头埋在她颈窝里咯咯直笑，故意不松手：“你不热么？下来。”
　　语声又润又柔，没有任何威慑力。

　　“不下不下不下。”小姑娘来回摇头，双手环住顾和脖颈，小脸上光彩熠熠，“和姐姐抱起来又软又舒服，一点都不热。”说完，还用力蹭了两下。

　　顾和微微挑起眉梢，她的性格素来沉静淡漠，这么一挑眉，反倒多出几分人味：
　　“真的不下？”

　　王暄知道她没生气，一张小脸笑嘻嘻的：“说不下就不下。”

　　顾和正待回话，忽然转头看向一边，王暄心中奇怪，也随着她一起转头，一道眼熟的浅绿色身影映入眼中。

　　“是你！”
　　“是你！”

　　两个人同时喊了出来。

　　顾和感觉到小姑娘环着她的手微微有些发抖，于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语调既沉稳又温柔，非常可靠：“认识的人？”
　　她的感知之敏锐远超常人，早就察觉到有其他人入林。但榆林又不是私人领地，这时节景致正好，有游人也是正常，因此没有多做理会。看了那浅绿少年一眼，又见王暄咬着牙不说话，顾和心中雪亮——荆天明。

　　“你这家伙，别人好心救了你，你却恩将仇报。”
　　顾和所料没错，这个咋咋呼呼声音很大表情也极丰富的少年正是墨家现任巨子荆天明，此刻，他正一脸愤怒地瞪向王暄，愣是忽略了她这个大活人。

　　“谁恩将仇报了！要不是你们……你们……”王暄把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浑身上下也止不住颤抖起来，看她表情，夹杂着愤怒、伤痛、挣扎，很难想象她这样直来直去、高傲率性的人脸上会出现这么复杂的表情。

　　“子明，你认识这位姑娘？”
　　比天明晚一步出现的张良容光明丽，风姿秀雅，举手投足之间皆有气韵流散，宛然神仙谱上人。

　　他的目光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滑过天明，移至王暄身上已经是温和有礼，最终与顾和视线相交，有如黑夜里幽深浩瀚的北溟水，难以测量。

　　被张良的目光一刺，天明知道自己差点又说错话了，只是脸上仍有不忿之色：“三师公，她是坏人！”

　　顾和忍俊不禁笑了一声，连紧绷着脸的王暄都被他这句话闹的哭笑不得，张良很想转身捂脸当做不认识他，好丢脸。

　　“我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顾和将王暄放了下来，轻轻掸了掸皱起的衣褶，微笑着看向对面，“你就是王师妹口中救了她一命的墨家弟子吧。”她从地上那一堆红艳艳不知是什么树的果实中拾起一枚，递到王暄手中，“还愣着做什么。”
　　因为有外人在，她不能再称呼王暄的名，因此用师妹代替。

　　王暄看着顾和手中胭脂色的果子咬了咬牙，接过来以后没有递到对面，反而自己在果子上大大啃了一口，不仅天明张良，连顾和都是微愣：
　　“我欠你的一命已经还了，下次别让我看到你。”

　　甩下这么一句话，她再也不想看到对面之人，低头拉拉顾和的衣袖，眉头皱紧：“师姐，我们走。”

　　天明睁大眼睛：“什么还了？你什么意思啊！”
　　因为是对粉雕玉琢的女孩子，他也说不出什么重话，尽管带着愤怒不解，脸上的表情还是生动得有几分可爱。

　　“那就先行别过了。”顾和知她心意，对张良微一颔首，“子房，我们改日再叙。”

　　张良此前一直用那一双锐利的凤眸凝视着她，听到她这么说，嘴角勾了个无意义的弧度，音徵悦耳：“久别重逢，安之何必如此冷淡。我知桑海已被封禁，北海却还没有。此际海味佳美，岸边有舢板，只不知安之下午是否得空？”

　　顾和看了身边的师妹一眼，轻轻颔首：“我听说小圣贤庄门禁甚早，只要不耽误子房就好。”

　　张良一手背至身后，微微一笑：“若是为了安之，耽误些也没什么。”
　　这话听着有些轻佻，但他眼里没有任何笑容，因此也就没有任何轻佻意味在。

　　天明睁着大眼睛看看顾和，又看看张良，拉住张良的袖子小声问：“三师公，你认识她？”

　　王暄原本也觉得“子房”二字颇为耳熟，听得顾和说“小圣贤庄”立刻明白过来：“你是小圣贤庄的三当家？”

　　张良微一拱手，态度谦虚有礼，是顾和曾在郡尉府见过的冰冷疏离：“正是不才。”
　　他知道这小姑娘是秦国第一将门，频阳王氏之女，他的故国虽非王翦所灭（实则是韩国太弱，秦始皇嫌派王翦出手太过浪费，用了一直担任文官职务的内史腾╮(╯_╰)╭），但对秦国之人也不可能怀有好感就是了。

　　王暄的眼睛瞬间像剑一样锋利起来，又惊又怒：“他叫你三师公？”

　　天明还没反应过来，奇怪地看着她：“不叫三师公叫什么？”

　　“你……”王暄神色复杂地看了天明一眼，看着张良的目光已经和看隐藏极深的大罪犯没什么两样了，“你会把小圣贤庄毁掉的。”

　　张良好像没听懂她在说什么，一脸惊讶：“姑娘何出此言？”
　　目光里没有任何动摇。

　　“你难道不知道，这个人……”在张良这样出色的演技下，连王暄也不由怀疑其自己的判断，或许他并不知道这个人是被秦国用重金悬赏通缉的墨家叛逆分子？

　　“……反正是儒家。”咬咬嘴唇，小姑娘牵住顾和的手，“师姐，我们走。”

　　“古里古怪，完全不知道她在讲什么。”天明嘟嘟嘴，抬头看向张良，“三师公，她为什么说你会毁掉小圣贤庄啊？”
　　随后被张良冷峻的脸色吓了一跳：“三……三师公？”

　　张良低头看他一眼，那些细碎的浮冰从他眼中消失，表情恢复一贯的柔和自信：“这小姑娘生活在将门世家，又是这般年纪，能有这番见识也算不错。”

　　天明瞪大眼睛：“你是说她说的对？”

　　张良无声勾了勾嘴角，如拭尘埃般漫不经心，蝶翼般的睫毛覆盖下来，遮住凤眸里的光芒：“我可没这么说。”他放下手，步履如来时一般从容风雅，“你不用再担心了，她没有泄露你们的行踪，以后在路上遇到她也不用害怕，她不会说的。”
　　想着知道天明藏身儒家的人有些多了，张良暗自蹙了蹙眉。若让他来处理这件事，他绝不会留下这么多隐患，但事已至此，难道他还能在桑海安排人将那小姑娘杀了不成？

　　刚才在树林中所见的画面浮上脑海，张良手指微拢，神情难辨。
　　阿和对她那师妹未免好过头了，居然又是接果子又是让蹭脸又是让埋胸，和对待他那下手狠辣毫不留情的态度简直是天壤之别！

　　权衡比较一会，头脑很清醒很冷静的张良做出论断——他在阿和心中的分量只怕还及不上她那师妹一半。
　　= =

　　天明看着他的背影，本就一团乱的脑子越发糊涂起来：
　　“你怎么知道？”

　　“叫我三师公。”张良雍容纠正，脸上带着淡淡的，没有温度的微笑，“我下午还要去北海赴约，走吧。”

　　天明喔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喊了出来：“我知道了！”

　　张良看他：“你知道什么了？”
　　他对天明的态度从不敷衍，比墨家之人还要耐心几分，这让表面上看上去大大咧咧，其实对他人感情很敏感的天明对他非常信任。

　　“她一定是小高叔说的那个什么天宗弟子！”

　　张良倏然驻足：“高先生遇到过她？”见天明点头，他的眉头一下子蹙紧，“你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告诉我，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

　　================崩坏小剧场==================
　　话说怕老师的好学生李斯为了讨老师欢心，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从楚南公处将顾和与星魂的两张卷轴给贪污了。

　　李斯怕荀子不见他，特意请人将这两张卷轴装裱好，送给老师，投石问路，试探老师的态度。

　　荀子虽然见猎心喜，但他恼李斯着实恼得狠了，硬下心来准备让童子把两张卷轴还回去，忽然想到后院那位大大方方鸠占鹊巢，玩着他的棋喝着他的茶还慢悠悠拍了他一身板砖结果他一个字也反驳不了的某个“人”，顿时改变主意，开开心心拿着两幅画跑去炫耀。
　　这么新奇的东西，那家伙肯定没见过，总算能扳回一城啦啦啦~~~>v<

　　听到门人回禀荀子收下了他的礼物，大秦帝国的丞相大人李斯也很开心。
　　既然收了他的礼物，看来老师的气也消了点，不用担心被拒之门外啦！做一个好学生容易么他！TUT

　　荀子翘着胡子把两幅卷轴展开给庄周看，连头顶高高的莲花冠也得意极了。

　　庄周慢吞吞看他一眼，又慢吞吞看了他手里的两幅画，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卷轴，正是顾和与星魂费尽心思通力合作画出的星海相映图。

　　兴冲冲跑来炫耀却反炫耀的荀子沉默着走了，头顶的莲花也蔫了下来。
　　好你个李斯，给老师送礼物居然都送次品！！！大秦丞相是怎么当的！！！情报工作是怎么收集的！！！太可恶了！！！！！！！！！！！！！！

　　一天后，衣锦还乡志得意满的李斯来小圣贤庄请求拜见老师。
　　结果大家都知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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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桑海地图，和喵酱通力合作猜字，还剩最后一个猜不出来> <